周淑妃是个温和善良的人,亦即是说,她即使要背地?里使绊子,表面也是客客气气的,半点瞧不出恶意来。
常乐很容易便着了?道。
从?来没有让未嫁女帮忙协理?六宫的道理?,何况只是个收养的义女,狗肉抬不上?席面。
景太后才刚发话,郑贤妃就撂挑子不干了?,她才不要跟这种人共事——希望能借此施压,迫令太后收回成命。
无奈景太后心意已决,好像要把自己亏欠女儿的悉数填补在常乐县主身上?,只是让她学着管管家,有什么?不好?等嫁了?人说不定连面都见不上?了?。
于是不管郑贤妃的抗议,愣是赐下一道口?谕,让宫中?奴婢恭恭敬敬听从?常乐县主指挥,与四妃同等待之?。
比起来,周淑妃的接受能力就高?多了?,她对?常乐也很宽和,甚至当天就将这些年的账册搜罗起来,让悉数送去宁寿宫里——想看就看个够。
无奈账目上?并?没有明确标记,亦即是说,她要想弄清宫里的进项开支,就必须先将每一本账册与年月日对?上?号不可,这样浩大?的工程,她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
常乐只能陪着笑脸去向周淑妃请教,哪知?周淑妃却称起了?病,称近来干燥严寒,以致诱发咳疾,还天天在殿里煎药,弄得乌烟瘴气。常乐回回过去都被熏得泪流满面,不得已,只好放弃抵抗。
不过周淑妃消极怠工亦是好事,如今管家大?权几乎悉数落入她手中?,常乐于是踌躇满志,务必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好叫太后知?道自己的能耐,愈发放心地?任用她。
于是当今年的第一批冬衣和炭火送来时,常乐便挑出最好的留在宁寿宫,连下人们都额外发放了?几十斤银炭,那些个宫女太监无不感?恩戴德。
然而美景不长,很快便有几位王室宗亲上?书请求将其母接回家中?,以免在北苑受尽辛苦。那些有女儿在宫中?为嫔为妃的同样不甘落后,纷纷递折子,就算他们没法将女儿接出来,好歹准许送些东西进去吧,不然冻死了?算谁的责任?
沈长泽莫名其妙,到后宫问起这事,周淑妃强撑着从?病榻下来,“原是臣妾不对?,这一向身子欠佳,便悉数交给县主妹妹料理?,她年轻不懂事,一时有所疏失也在所难免。”
沈长泽这才知?晓,敢情?是常乐县主为了?奉承太后才克扣北苑几位太妃的份例,于是怒气冲冲叫人开了?国库,拿自己的私银来填补亏空,总不能叫人说他虐待庶母。
常乐也意识到此举有欠妥当,好在太后宫里是没得说的,短了?谁都不会?短这里。
满以为景太后会?帮忙劝说两句,哪知?母后照脸便赏了?她两巴掌,怒道:“糊涂!谁许你擅作主张的?”
她能成为太后,靠的可不单是先帝宠爱,更要紧的是得人心。如今还活着的那些太妃太嫔,大?半都是跟她一路打拼过来的,如今日子刚好过了?些,就被克扣过冬的份例,岂不明着叫人说她狡兔死走狗烹?
景太后爱重名声,就更觉得义女此举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当下愤怒的道:“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给北苑的妃嫔主子道歉,谁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常乐捂着红肿脸颊,心里真是冤死了?,内务府刚把东西送到时,她还特意请示过周淑妃,如何发放妥当,周淑妃便说太后乃群妃之?首,先顾着宁寿宫要紧——并?暗示她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常乐着实感?激了?一阵,如今方知?自己被人算计,这该死的周氏,故意怂恿她往陷阱里钻,自己却装病撇得干干净净,真真是貌如桃李心如蛇蝎。
常乐如今方知?宫里有多么?险恶,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娘娘,每一个都是难缠的主,为了?挽回名声,她不得不备上?厚礼亲自去北苑道歉,非但把这几个月得的月例银子用得精光,还将郡王殿下私下补贴的也赔进去不少。
气得牙根痒痒,若是计划有进展也就罢了?,可她入宫至今,整天也就陪着这个稀里糊涂的老太婆,连皇帝的面都没见上?——不是说皇帝很疼爱那个死去的妹妹么??怎么?对?她却避如蛇蝎。
她哪晓得,沈长泽纯粹为了?不想触景伤情?,长乐在他心中?的地?位,远非一张长得相?像的脸所能替代;何况,那些记忆并?不美好,逝者已矣,若任由这位日日在眼前晃悠,勾起曾经伤痛,他还要不要治理?家国天下了??
尽管他一刻也不曾忘怀过那惨烈的一幕。
常乐一筹莫展之?时,顾穗找上?门来了?,她如今在宁寿宫可谓进出自如,就连王嬷嬷都不敢拦她——生怕她再来一出碰瓷,那便吃不了?兜着走。
可见怀着身孕还是有好处的。
常乐见到她也颇忌惮,虽然例银一事许是周淑妃自己的主意,可她总怀疑是受了?眼前人的指使——毕竟周淑妃跟她无冤无仇,只有皇贵妃是曾结下梁子的。
常乐有意保持距离,免得待会?儿又被泼脏水,只警惕的道:“娘娘有何贵干?”
顾穗微笑,“我是来帮你排忧解难的。”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常乐冷哂,“嫂嫂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不必。”
顾穗并?不介意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指着桌上?陶壶道:“我能喝口?茶吗?”
她当然不惧其中?有毒,真出了?事倒霉的也是对?方——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人。
可惜,一杯饮尽,腹中?毫无异样,可见宫里人人都怕了?她,巴不得孩子快些平安出世才好。
所以她也只能顺从?天意了?。
顾穗叹道:“你不是想接近陛下么??我给你机会?。”
外人看来她是皇帝义妹,但明郡王和常乐自己显然不这么?想,必要的时候,身体也能是种武器。
常乐冷笑,“你倒不怕吃醋?”
顾穗这下倒被她逗乐了?,敢情?龌龊的人还真把别人想得龌龊,看来明郡王为了?皇位也是不择手段哪。
她当然不是要将常乐送去皇帝床上?,哪怕仅仅名义上?的乱-伦都够受了?,顾穗只轻轻摇头,“不,我不是要你争宠,而是要你助陛下祛除心病,斩断心魔。”
常乐眸中?一动,她听明郡王说过,昔年那位公主死因蹊跷,但具体因何不得而知?,弄得她假扮起来也束手束脚。
现在皇帝又不肯见她,若真能以治病的名义接近,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顾穗凝声道:“你觉得如何?”
常乐秋波流转,“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郡王虽没让她来做刺客,可听主子的意思,似乎巴不得皇帝被病痛折磨得越深越好——她为什么?要去解救?
这姑娘现在原形毕露,装都懒得装了?。夏桐不愿废话,“你很清楚,若陛下的心病迟迟不去,你在这宫里只会?是个死人,你是活在别人的影子下,还是堂堂正正地?做你自己,该怎么?选,你心中?有数吧?”
常乐脸上?一凛,固然她想助郡王完成目的,但,她也想光明正大?站在人前,以合适的身份嫁给郡王殿下——救命之?恩,很够她在宫中?站稳脚跟了?吧?
至于殿下的大?计,以后有的是时间,且等她博得皇帝信任,机会?不是更多?
常乐语气松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你不会?跟我争功吧?”
顾穗按着肚子笑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的功劳在这里呢,谁稀罕同你争?”
常乐:……果然,宫里的娘娘们都如此讨厌,论起毒舌,皇贵妃堪为魁首。
*
两人计划已定,顾穗便私下布置起来,虽然不一定能成功,可总得试一试——倘若沈长泽能多活个十年八年的,将她的孩子平安养大?,那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放心了?。
此事瞒不了?人,顾穗抽空对?白?青青也提了?一嘴,白?青青这才知?道皇帝器重她是因何缘故,“不过嫔妾身上?的香味并?非天生就有,是自幼浸浴药粉所致,娘娘不知?道吗?”
顾穗:……她不知?道啊!还以为女主跟还珠格格里的香妃一样天赋异禀呢,原来不是啊。
白?青青面露赧然,“我家中?有祖传的头风病,不知?从?哪一代起得了?这个偏方,说是日日擦身沐浴,可保诸邪不侵,我虽然还未犯过,但我娘防患于未然,打小也是这么?干的。”
顾穗:“……那你现在还记得那张方子吗?”
“记得啊,我都倒背如流了?。”白?青青说着就将所用的药材罗列出来,并?道:“其中?有几味药粉是必须分开存放的,临用时再浸泡于水中?使其混合,方可保药效不散。”
这下可真是意外之?喜,顾穗没想到困扰许久的疑难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让小竹去照方抓药,但,她并?未因此搁置与常乐的合作——仅仅治标是不够的,要让皇帝延年益寿,非得斩草除根不可。
她让小竹将抓来的药融在蜡烛里,好带去养心殿稳定皇帝情?绪,这厢便召来常乐县主,要用朱砂颜料在她脸上?添一块硕大?的红斑。
常乐很抗拒,为什么?她非得毁掉美貌不可?
顾穗老神在在的道:“可长乐公主脸上?就是有胎记的啊,你要扮她扮得神似,不该付出点牺牲么??”
常乐:……所以你自己干嘛不牺牲?
无奈顾穗的身孕就是最大?挡箭牌,常乐也不能让她代替自己上?阵,以免惊动胎气。只得认命地?添上?那块胎斑,又照了?照镜子,觉得郡王殿下看到这张脸定会?吓得一蹦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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