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内发生异常状况,外边站着的人闻讯纷纷赶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顾穗,大伙儿?都惊呆了。
景昭仪最先发难,“县主,你为何要?伤害皇贵妃娘娘?”
装死的顾穗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无论何时都该有个打头阵的,由景昭仪充当该角色再好不过——反正她?早就与新人有隙。
常乐倒是冷静非常,“昭仪娘娘,事情尚未查清楚,请您万勿血口喷人。”
景昭仪可不怕她?,虽然?这贱婢有太后撑腰,可现成的把柄在手里,她?为什么要?放过?
“县主妹妹这话好轻巧,你和皇贵妃一?同?祭拜祖宗,她?倒下了,你却?站得好好的,不是你动手还能是谁?”
在场的其余嫔妃虽与常乐县主无冤无仇,可也犯不着帮一?个外人,自然?保持沉默作壁上观。
常乐轻轻咬着下唇,宫里果真污秽不堪,怪不得郡王殿下会被?赶出去,这些个妖魔鬼怪见了血就兴奋,不撕下一?块肉岂肯干休?
不行,她?断不能被?人泼脏水。
常乐当机立断,“皇贵妃娘娘尚在晕厥之中?,为今之计还是先救治为宜,等娘娘醒来,自然?会真相大白。”
看着各怀心思的众人,“论理该将?皇贵妃娘娘送回她?宫中?,只是此处离承乾宫颇远,倒是距太后娘娘的宁寿宫更方便些,未免耽搁,就先送到太后宫中?吧。”
她?是断不肯让病人离了眼前的,若是当着太后的面,就不怕这起子小人造谣生事了。
景昭仪辩不过她?,只能同?意,不过一?双眸子却?闪着兴奋的光焰。三人成虎,不管这回的事是否常乐所为,她?都会在其中?推波助澜就是了。
于是唤来身边侍女?,“去养心殿告诉表哥,说皇贵妃姐姐有些不好,请他务必过来瞧瞧。”
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常乐紧咬贝齿,心中?恨极,幸好自己还长着这张脸,就算其中?有何误会,想来皇帝也不会苛责。
*
待崔镜心来扎过针后,顾穗方悠悠醒转,甫一?睁眸,就看到殿中?已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她?望着头顶金黄的蝙蝠纹纱帐,故作错愕,“这是在哪儿??”
崔镜心很配合地收了金针,“娘娘方才晕倒,经微臣施救,已经好多了,此处乃太后娘娘寝殿。”
其实也没扎几下——他一?把脉就知?道根本装病,哪里敢下重手?若再用力点儿?,皇贵妃娘娘就得跟踩着尾巴的母猫一?样蹦起来了。
当然?娘娘此举不会无的放矢,崔镜心也跟着露出担忧模样,“娘娘,适才太庙里到底发生何事?可否原原本本告诉微臣。”
在场人皆屏气凝神,景太后更是担忧地看了眼躲在她?身后的常乐,尽管常乐说自己什么也没做,但,万一?顾穗口中?的言语不利于她?呢?
出乎意料的是,顾穗只轻轻垂眸,声如蚊呐,“不关谁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景太后松了口气,“想必是行礼途中?站久了,身子乏力的缘故。”又问崔镜心,“皇嗣可还无恙否?”
崔镜心赔笑,“一?切皆好。”
虽然?不知?皇贵妃娘娘为何要?演这出戏,却?又不指名道姓栽赃谁,可他身为臣下,无论怎样都该配合。
景昭仪愤愤道:“幸好孩子没事,否则,某些人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景太后嗔道:“浑说什么,少?乌鸦嘴!你皇嫂还好端端躺在这儿?呢。”
景昭仪跺脚,“姑母偏心,明知?道谁嫌疑最大,偏瞒着不让说,这宫里还有公道可言么?”
话音未完,就见顾穗眼眶湿润,隐隐还泛出红色,又怕被?人知?觉,忙转过去对着墙壁。
偏偏宫里就没有人眼睛不尖,一?时间纷纷面露恻隐,就因为常乐县主得太后偏爱,堂堂皇贵妃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咽,可知?此人有多么嚣张无耻——景昭仪方才那话倒是话粗理不粗。
常乐站在人堆里,只觉芒刺在背,她?做好了顾穗诬陷自己的打算,甚至已准备好反驳的说辞,哪知?对方半个字也没提到她?,只是静静地留着眼泪,让她?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附着之力。
这也太憋屈了。
顾穗深知?演戏不能太过火的道理,她?若是一?味发言指控,反而容易被?人揪住话里的漏洞,倒不如什么也不说,只安心扮演好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如此,众人自会去猜测背后的真相若何。
本来也没证据常乐害她?,可当流言四起时,这姑娘的名声也就岌岌可危了。
就连景太后也无法免俗,待借口皇贵妃需要?休息,将?人群遣散后,她?便带着义女?来到内室,责怪地看着她?,“我听说皇贵妃的侍女?对你态度不逊,你才心生芥蒂,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跟皇贵妃置气,你把哀家?的孙子当什么了?”
常乐:……她?真是冤死了!莫须有的事,为什么要?栽到她?身上?
只能努力为自己辩解,“母后,事情并非……”
景太后疲倦挥手,“罢了,今儿?就算一?时冲动,以后切莫再犯,否则,哀家?也保不住你。”
本来那股对女?儿?失而复得的欣喜,因着这出意外冲淡不少?——贱胚子就是贱胚子,任凭如何悉心调-教?,行事总不像大家?之风。
她?的长乐才不会这样糊涂呢。
看着太后脸上的懊丧,常乐如同?被?狠狠掴了一?掌,她?放弃了自己去用心扮演另一?个角色,可换来的也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人人都把她?看成足下尘泥,她?的命就那么贱么?
*
温暖的寝殿内,顾穗正闭目养神,却?感觉有一?个身影始终在殿内徘徊不去,太后不是已经叫散了吗?谁这样大胆敢违背命令?
于是尝试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用余光窥探室中?景象。
恰好被?沈长泽逮了个正着,“就知?道你在装睡。”
顾穗只好讪讪扶着靠枕起身,“陛下不累么?还这样精神。”
沈长泽懒洋洋睨她?一?眼,“你比朕精神,摔了跤还能心安理得睡大觉,亏母后为你魂不守舍的,你对得起她?老人家?么?”
顾穗:“……你都看穿了?”
沈长泽冷哼一?声,并不作答。他是伴着这些宫中?阴私长大的,岂会看不出哪幕戏是真,哪幕戏是假?母后也是当局者迷才会被?这点小把戏骗住,换成年轻时候,一?百个顾穗也瞒不过她?。
顾穗:……这话说得好像景太后像个老妖婆一?般,虽然?事实也差不离。
既然?已经暴露,顾穗也懒得再装下去了,“那陛下为何不揭发我呢?”
沈长泽瞥她?一?眼,“你不也没说什么吗?”
只是一?味地扮可怜,惹得大伙儿?落入同?情弱者的误区罢了。
顾穗嘿嘿笑着,尽管被?看穿了,照样无损于她?的目的——皇帝不也只能吃哑巴亏?总不能跳出去说她?是自导自演吧,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她?也就继续厚颜无耻好了。
沈长泽拧了拧她?日渐丰腴的脸颊,“朕就是好奇,你为何要?跟常乐过不去?”
那晚宿醉过后,尽管昏昏沉沉,可他也模糊记得,自己仿佛对顾穗说了那些往事。既然?已达成共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常乐纵使长得像长乐,终究是不过是陪伴太后的一?个慰藉罢了,他更不可能认真。
顾穗撇撇嘴,“我就是看不惯她?。”
而且别瞧皇帝这会子说得好听,真到了气氛合适的时候,没准还是会上当——沈长川送来的人不说精通十八班武艺,至少?得有某些特?长,一?旦让常乐找到动手的时机,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顾穗都不希望宫里这时候发生大变故,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没有爸爸——那样就真的和父母双亡没两样了。
“陛下会护着她?么?”顾穗仰头认真问道。
沈长泽这回不拧她?的脸蛋了,改掐她?的鼻子,没好气道:“你们?女?人家?的事,朕才懒得掺和!”
这便是关我屁事的意思。顾穗松口气,展颜微笑起来,只要?皇帝不拉偏架,她?这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不得不说,沈长泽是个挺有原则、心地厚道的人,这一?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
顾穗借口胎气不稳在宁寿宫住了一?个多月,倒是比在承乾宫住得还舒坦,论起衣食住行,没有比景太后这里更周到的了,且宁寿宫的地龙一?向烧得最热,时值严冬,躺在床上简直温暖如春。
顾穗都不想搬回去了。
景太后则憋着一?肚子火,为了帮义女?擦屁股,这段时间她?鞍前马后,又是端水端饭、又是伺候汤药,好像那上头躺着的不是儿?媳妇,倒是自家?老子——天底下可有这样倒霉的婆婆。
偏偏她?还训不得骂不得,但凡说两句娇气,顾穗就捧着肚子连声哎哟,好像她?那个肚子是纸糊的,风吹吹就能破一?般。
好容易养到年关,各宫都忙碌起来,承乾宫也不能少?了当家?人,景太后这才千恩万谢送走这尊大佛,回头还叮嘱义女?:若无必要?,切莫去打搅皇贵妃,宫里谁都能惹,唯独她?是惹不起的。
常乐入宫短短数月便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如今也学着谨慎驯顺,顾穗那边得暂时放一?放了,要?紧的是郡王殿下的交代。她?便宣称自幼无长辈交待,未曾学过管家?,想请太后允她?协理整顿宫务,以后嫁出去不至于束手无策。
顾穗一?听到消息便知?这姑娘目的不单纯,说什么想学做当家?主母,怕是想伺机查探国库账册才是真,回头到沈长川那里通风报信——经济可是一?个国家?的命脉,这些私密信息,外人如何能知??只除了内鬼难防。
顾穗因自己一?向没怎么管过家?,且又怀着身孕,就更不宜操劳了。幸好,宫里有个人能替她?分忧。
顾穗便叫小竹请了淑妃周氏来,缓缓将?此事告知?。
周淑妃一?听便炸了,她?这人性子古怪,什么皇宠皇嗣都是身外之物,但是谁想和她?争权,就等于不把她?放在眼里;料理六宫早已成了她?毕生最大的乐趣,如今一?个新冒出来的丫头片子,就想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谁当傻子呢?
周淑妃慨然?道:“娘娘别担心,让臣妾给她?个教?训,她?才知?道这宫里的水多深。”
说罢,也不留下喝杯茶,便横眉冷目地回宫布置。
顾穗:……本来还想煽风点火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此刻她?知?道皇帝为何能全身心扑在朝政上了,后宫有周淑妃这样的人才,根本毫无压力嘛。
当然?常乐这个奸细的到来也是有意义的,至少?她?促进了大伙儿?的团结,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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