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没怀着必死之志,顾穗的心态反而平和许多,她有时候还挺担心自己死后会给人带来麻烦——如何敛葬,如何祭拜,该用何种规制,不能逾越,也不好太过寒酸,想想都是些令人头疼的事。
这回她却是认认真真打算救人,没准还能攒些阴鸷呢。
福禄抱着水桶哼哼哧哧跟在?她后边,怎么也琢磨不出所以?然,从地窖里弄出这些冰,难道?是想降降暑气?可这会子正是寒冬腊月呢。
等到了养心殿外,顾穗便让小竹上前叩门。
沈长泽冷声,“进?来。”
顾穗从善如流地进?殿,不出意外见到满地狼藉,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一生气就砸东西,像她想发泄都没啥可摔的。
沈长泽见到她也有些意外,原以?为是外边粗使?的宫婢进?来收拾,哪知会是这位不速之客,当下轻轻抿唇,“你怎么来了?”
他还惦记着贵妃打算将他卖身给景昭仪的事——小心眼。
顾穗微笑?,“臣妾听说陛下身子不适,关?切至极,因?此特意过来瞧瞧。”
沈长泽冷哼一声,算她还有点?人性。情?绪一波动,脑中又剧痛起来,不由得双手用力撑住桌角,虎口都差点?撕裂开来。
哪知顾穗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转头吩咐福禄,“去吧。”
“做什么?”福禄莫名其?妙。
顾穗心说这人真笨,东西都到手里还不晓得如何使?用,只得耐心解释,“把陛下的头浸到木桶里,多少能缓解一下疼痛。”
冰水是最能麻痹神经?的,这法子看似以?毒攻毒,实则有效至极——就好像发烧的时候得用湿毛巾冷敷降温一样。
福禄傻眼了,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救活了,等陛下清醒定?会砍他的头好么!
不由得嗫喏起来,“娘娘,咱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真是,枉他满嘴里忠君爱国,恨不得代皇帝去死,事到临头却又缩手缩脚。
顾穗不耐烦同他磨叽,接过那桶冰水打算自行操作,哪知力道?掌握得不是太好,打磨精巧的木桶在?空中转了个圆润的弧线,直直落到皇帝身上。
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皇帝,顾穗:……殊途同归,好歹看起来精神多了。
*
半柱香后,福禄急忙让人烧了一大锅热水,再把皇帝带去净室沐浴更衣。
心里埋怨贵妃娘娘胆大妄为,可看皇帝的模样,头疼似乎真个消减了不少——只剩下对贵妃的怨气。
临行前,他朝顾穗抛来悲悯的眼色,暗示她一切自求多福。
顾穗倒是镇定?得很?,虽然她此行的本?意乃是救人并非求死,但,皇帝若真要处死她,她也甘之如饴。
就怕他不肯。
从被淋水到现在?沈长泽没说半句话,顾穗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先告退为好,还是沈长泽也被震撼到了,一时想不到好的法子来惩治她——谢天谢地,可千万要好好的制裁呀!
哪知没一会儿?,福禄便从白烟袅袅的净房出来,“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顾穗:……看来皇帝等不及明天再赐死她,今晚就要来个斩立决。
也好,省得她还得悬心一夜,睡都睡不安稳。
顾穗理了理衣角,昂首挺胸地掀起帘栊,哪怕是桩密室杀人案,她也得保持良好的仪容,留待后人瞻仰。
说是净房,其?实更像一处泉池。满宫里就数皇帝殿里的地龙最热,正中央四角白玉砖围成一方泉眼,里头的水是从城外别庄引来,一路经?地气慢慢浸染,到这里已是半温,加之福禄又让人往里添了不少热水,触目皆是茫茫白雾,连人脸都看不清楚。
顾穗只能辨别出大致的方位,朝湖心草草施礼,“陛下。”
哪知膝盖方才半蹲下去,两脚便已被人捉住,沈长泽跟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潜伏进?来,水鬼一般将她拉下去。
顾穗呛了几口水,衣衫又被打得透湿,忍不住抱怨,“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想让她淹死?那就别松手啊。
沈长泽玉白的俊容在?池雾中看来好似神祇,他冷冷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故意泼湿朕的衣裳,逼得朕宽衣解带,之后又想引谁过来,是景氏、郑氏还是周氏?她们许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样苦心营谋,为她们从中牵线?”
这人是有被害妄想症吧,还真将她当成拉皮条的了?顾穗本?可以?否认,转念一想,多条罪名也没什么,顶好皇帝盛怒之下将她掐死在?泉池里,省得丑事抖搂出来。
于是坦然点?头,“正是,陛下觉得臣妾做得不好么?”
“很?好。”沈长泽近乎咬牙切齿的道?,果然缓缓从池中走来,抬手按上她脖子。
顾穗轻轻阖目,准备迎接平静的死亡。
哪知等到的并非疼痛,却是泉水温柔的浇灌,那股滞重?感也消失无踪,急忙睁眼,却看到沈长泽正面无表情?脱她的衣裳,已经?除下大半。
顾穗这下可真被吓住了,急忙保护胸口,拼命想把衣袖套上去,但是沾了水的布料格外沉重?,湿淋淋地往下坠,跟千斤顶似的,顾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挣脱开去,还是由着沈长泽剥鸡蛋一样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看他目露凶光,接下来就要不可描述了,顾穗急中生智,“陛下,您不能这样,妾还怀着身孕呢!”
虽然是假孩子,也不妨碍她此时用它做挡箭牌。
哪知沈长泽不为所动,依旧冷笑?道?:“你当娘的自己都不心疼,朕又何必替你担忧?你不是怕朕寂寞难耐么,如今就由你来满足,咱们的孩子若是知晓,也一定?能体谅的。”
真亏他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虎狼之词,顾穗却已不敢同他周旋下去,抱着仅剩下的一条水红鸳鸯肚兜,湿漉漉地就要往岸上爬。
谁知砌这池底的材料格外光滑莹润,虚不受力,顾穗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地向后栽去,正好跌在?沈长泽怀里。
这下即便是巧合,沈长泽也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密密的吻落在?她额上,脸颊上,一直延伸往下,顾穗整个人在?温热的池水里泛起粉红光泽,跟被煮熟了一般,她觉着自己的模样格外滑稽,在?沈长泽看来却爱不释手。
多亏有这层红色的遮盖,她才能忽略掉颈畔胸口的吻痕,但沈长泽显然还不满足于此,舔舐亵玩一番之后,两条腿便挤了进?来。
顾穗无力地想要推开他,沈长泽却更紧地抱住她的腰,顾穗感觉身不由主,整个人在?池中飘飘荡荡,连魂魄都无所归依似的。
到底怕伤着她的“肚子”,沈长泽只做了一次便完事了,过程且是相当的快。就这样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餍足,沐浴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顾穗这副模样当然也没法离开,只能再次留宿养心殿,但比起身边人酣然入梦,她自己却寝食难安。
她不怕闲言碎语,但十分担心会弄假成真,古代可是没有避孕措施的,皇帝更没有这方面的理念,虽然那会子的感觉十分模糊,但顾穗直觉还是有中奖的机率,须知她月事刚过去没几天,正是最容易受孕的时候,沈长泽又是个年轻力健的男子,小蝌蚪的质量照说也没问题——真有问题倒好了!
顾穗越想越后怕,她一点?都不想生个孩子成为负累,况且,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如何能教养儿?女?
无论怎样,她都得防患于未然。
顾穗下定?决心,吩咐小竹,“把我妆台下那张药方找来,拿去太医院按方抓药,悄悄的,别叫人知道?。”
小竹也听到了方才净房里的动静,那场面真是激烈得没话说,猜着自家小姐是怕损伤胎气,想巩固一下,遂红着脸点?头,“婢子这就为您抓安胎药去。”
顾穗并不担心,横竖小竹识字不多,她也交代了,不能去崔镜心那里,得多找几个太医,一人抓一两味,这样才更安全——小竹对于宫中险恶还是很?理解透彻的,猜想自家小姐不敢声张,怕被坏人做手脚,于是乖乖应允。
顾穗方才松口气,为了求死的意念不动摇,她也不肯要这个孩子——假如有的话。
没有当然最好。
*
小竹乘着夜色回到承乾宫,很?容易便找到了小姐所说的妆台,不过,里头却叠着两张纸,该照哪副去抓药呢?
夫人是找民间大夫开的方子,未必合乎小姐体质,还是有编制的太医更可靠些。小竹思量已毕,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一番,便高高兴兴带着另一张药方往太医院去。
不多时便带着几个小巧玲珑的牛皮纸包回来,正合一日之量,顾穗看着她用平时烹茶用的风炉细细将药煎好,待汤药晾凉了些,便一鼓作气地灌下去。
小竹对崔镜心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娘娘放心吧,喝了这碗药,您肯定?不会出事的。”
顾穗颔首,“当然。”
以?为小竹真是按母亲方子抓的药——这会子她真心实意感谢有这么一位体贴的娘家人,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崔镜心曾经开过一张催孕的药方吗?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很好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