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掌掴

顾穗正踌躇该不该收时——私心里她?还是挺想?收下的,谁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呢?哪怕未必用得上,留着?欣赏也好?啊。

但,拿了?钱却不办事,似乎有欠厚道,也与她?做人的原则相悖,可若是答应呢?她?哪来本事把沈长泽送到景昭仪床上去?只怕还没开口大?耳刮子就扇来了?。

沈长泽的到来免去了?顾穗纠结,他看着?眼前热闹景象,难得露出震撼之?态——实在是像顾穗这种?特立独行的人还能在宫中呼朋结伴,简直蔚为奇观。

“你们在做什?么?”

景昭仪此刻机警非常,她?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花钱来买-春的,忙陪笑?道:“臣妾家中送来了?一箱银子,可臣妾不识真?假,怕被人掉包,所以请贵妃姐姐帮忙瞧瞧。”

这话说的,谁能动得景家的银子?况且,那犯人若果真?如此大?胆,手法毕竟精细无?比,怎的顾穗就能瞧出真?伪来?

不过想?到自家表妹的智商,似乎也不无?可能,沈长泽淡淡抿唇,一笑?置之?。

另两位串门的美?人也忙说道:“臣妾们也是如此,新得了?两匹绸缎,也不晓得是好?是次,亏得贵妃娘娘慧眼识珠帮咱们分辨,臣妾们感激不尽。”

说罢,便灰溜溜地抱着?那几匹布走了?——有景昭仪在,她?们哪敢往皇帝跟前凑?那女人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们呢!

哪晓得景昭仪自己也不受待见,尽管她?努力在表哥面前彰显存在感,沈长泽却还是轻飘飘撂下一句,“外头风冷,你也早些回去,省得冻着?。”

看似关?心,实则是下逐客令。

景昭仪扁扁嘴,“有贵妃姐姐在呢,臣妾不怕受累。”

偌大?一个承乾宫,难道连个座位都摆不下么?说罢亲亲热热地挽着?顾穗胳膊,一副好?姐妹其?乐融融的模样?。

沈长泽八风不动,“可你顾姐姐会受累,她?有身子的人,还得来应酬你,你就不怕出事?”

眼看表哥拿皇嗣当借口,景昭仪只得见好?就收,屈身告退——当然也没忘记将那箱白银带走,事情没办成,她?当然不肯让顾穗私吞。

顾穗望着?那笔巨款扼腕长叹,都怪皇帝来得太巧,打断了?她?发财的机会,否则,这会子她?该是紫禁城中半个富婆了?。

正捶胸顿足间,身畔一道凉飕飕的视线袭来,“朕竟不知,爱妃如此博学多才,嗯?”

沈长泽当然不是好?糊弄的,顾穗平时大?大?咧咧,横针不捻竖线不动的,怎么忽然间又?会认银子又?会看衣裳,只怕其?中有什?么瞒人的交易——多半是冲着?他。

架不住沈长泽正义的审判,顾穗只能老?老?实实承认,这些人找她?的确是为了?争宠,谁叫宫里这么大?的地方,却只有皇帝一处水源,大?伙儿都快旱死了?。

沈长泽却快气笑?了?,“你本来打算应允她?们,是不是?”

这种?事若不情愿,直截了?当回绝了?就好?,哪用得着?前思后想?,磨磨蹭蹭。

顾穗被猜中心事,只能望着?鞋尖不说话。老?实讲,她?其?实挺缺钱的哩,毕竟有钱的是她?大?伯,她?爹一个小吏那点俸禄,自家都过得紧巴巴,哪有闲钱送到宫里来?害得她?想?改善一下伙食都无?从打点,更别说买毒药买凶器这些了?。

沈长泽见她?默认,这下可认真?动了?气,再?无?二话,兀自拂袖离去——总共才站了?不到一刻钟呢,合着?他老?人家只为散步来着??

顾穗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原以为皇帝这下得结结实实地冷落她?几天,哪晓得黄昏时分福禄却领着?御前值班的太监们,簇拥成群抬着?好?几个箱笼过来,里头满是黄澄澄的金锭。

顾穗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皇帝这是想?效仿石崇斗富,怕被景昭仪给比下来?好?啊,兄妹俩抢着?给她?送钱才好?哩。

顾穗满脸笑?容,就等着?福禄指挥人手将东西搬进去,哪晓得这白胖公公未有丝毫停留,径自从门前绕过,到殿后转了?个圈,又?沿原路返回去了?!

好?像民间娶亲习俗中的一环,晒嫁妆——真?的只是晒给外人看的,绝对没有白送的意思哦!

顾穗:……

不得不放下矜持仔细问个清楚,“公公,您这是做什?么?”

福禄面无?表情,“陛下如此交待,奴婢不敢不遵。”

尽管皇帝没让他多说话,可看着?贵妃一脸懵懂,福禄还是好?心提醒这位涉世未深的主子,“娘娘,您今日的作为可是大?大?让陛下寒心了?呀!”

顾穗:……就因为她?想?让其?他女人来分宠?这不是贤惠女性的标配么,怎的皇帝却不乐意了??

而且报复的法子也别具一格,他是小学生吗,想?这种?鬼主意?

福禄语重心长地道:“娘娘要做贤妃,原是无?可而非,但,宫中佳丽何?止区区之?数,陛下若是贪图肉-欲,老?早就到别宫去了?,何?必在孕期还陪着?娘娘?可是贵妃娘娘,您却让陛下的一颗真?心付诸东流啊!”

顾穗:……她?明明没做什?么,怎么忽然间就罪大?恶极了??

听福禄的意思,仿佛皇帝感情还挺脆弱似的,可那也不关?她?的事啊,再?说了?,皇帝怎么就对她?痴心错付了??她?才看不出来。

福禄兀自感伤,“这些年,陛下与太后娘娘隔阂日深,连带着?对后宫之?事也分不出精神,倒是娘娘您聪敏伶俐、妙语连珠,恰似解语鲜花一般,让陛下开朗了?不少。可如今,您这个亲手带他走出阴霾的人,却又?亲手将他抛弃,您想?,陛下心里能好?受么?”

说罢摇了?摇头,跟随大?队伍离去。

顾穗无?端受了?一顿排揎,倒是不怎么生气,只莫名其?妙看着?小竹,“他说的话你听得懂么?”

小竹摇头,虽然不懂,可她?觉得福公公所言亦是有道理的,男人喜欢贤妻,可是妾又?无?妨,会撒娇吃醋使小性子的才更招人爱呢,娘娘这步棋实在走差了?。

顾穗:……从前没看出小竹这样?深藏不露,早知道她?俩的身份该调换一下,小竹没准比她?干得还好?呢。

尽管迷迷糊糊意识到什?么,无?奈顾穗却是个执迷不悟的——她?来此地又?不是为了?谈情说爱,沈长泽耍不耍脾气与她?什?么相干?

倒是趁着?他现下心情不好?,顾穗得变本加厉作上一把,省得皇帝雨过天晴,就更难完成计划了?。

于是这日白青青过来串门时,顾穗一反常态,厉声呵斥道:“跪下。”

白青青:……娘娘吃错药了??

可看到顾穗一本正经的脸色,她?亦不敢造次,只得老?老?实实提起裙摆,俯身跪在榻上。

小竹也被唬着?了?,虽然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白氏,更嫉妒小姐跟她?感情要好?,但,也不用说翻脸就翻脸呀!

待要从旁相劝,顾穗用一道眼神严厉制止了?她?,继而仍看着?座下,“小竹,传本宫旨意,白才人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罚令掌掴十下。”

这下小竹可实在糊涂了?,虽然白才人方才的确忘了?行礼,可这些天来来往往,是娘娘自个儿嘱咐不必拘礼的呀,怎么这会子却借题发挥起来?

但是她?一向忠于小姐,不敢不遵,遂还是大?着?胆子,待要狠狠地扇下去,顾穗却又?呵斥道:“罢了?,你不用动手,让她?自罚。”

白青青本已闭上眼睛,这会子却不自禁地流出泪来,不待顾穗再?度改口,她?便自己举起胳膊,重重朝脸颊上掴去,不到片刻工夫,左右便布满红红的巴掌印,还沁出细微血痕来。

顾穗自己倒被唬着?了?,忙让小竹上前拦着?,一面起身检视,“你疯了?!让你自己动手,你倒比她?们打的还重,连指甲套子也不摘!”

赶紧叫人把那锋利的东西除去。

白青青虚弱地道:“姐姐吩咐,我岂敢有违?何?况姐姐与我有恩,莫说只是打几个耳光,便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那也是应该的。”

顾穗后悔没早些跟她?说清楚,本来只是想?戏演得逼真?一点,哪晓得这姑娘如此愚忠,又?或者珍视与她?的友情——顾穗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狠狠震了?一下,哪怕是前世,自己也不曾拥有这样?掏心掏肺的知己,倒是在这样?她?从未视为归属的地方遇见了?,该说这里的人都格外单纯么?

简单包扎了?一下,白青青便要挣扎着?回去,顾穗却道:“别急,你还是到养心殿当差去吧,若陛下问起,你无?须隐瞒,如实相告便是。”

最好?是形容狼狈,让沈长泽逮个正着?。

尽管不具备男女之?情,可白青青这味药引子对皇帝的重要性也非同一般,她?倒要看看,自己伤了?这命根子,皇帝还会不会宽纵她?。

哪晓得面前小姑娘却倔强梗着?脖子,“我不会说的。”

飞快地瞥了?顾穗一眼,“娘娘不就是想?让陛下可怜我继而宠幸我么?但,我早已发下宏愿,绝不承宠,皇上是姐姐的皇上,哪怕姐姐是为我好?,我也绝不愿抢姐姐的男人。”

又?谆谆劝道:“我不要紧的,为奴十年,早已习惯了?清贫生活,如今能做上才人之?位已经很好?了?,姐姐无?须为我忧虑。至于今后,不是还有姐姐在么?咱们同心协力,相互扶持,纵有什?么困难,也定会迎刃而解的。”

一副男人都是浮云、姐妹才是真?爱的架势。连小竹都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觉得自家小姐总算没交错朋友——不管宫里有多少艰难坎坷、风刀霜剑,可人间总有真?情在。

顾穗:……这里的人都太擅长脑补了?吧?她?真?没这么伟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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