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比赛

从帐篷里出来后沈长泽就恢复了平日的古板严肃,似乎好好“提点”了爱妾一番,众人也没放在心上。

顾穗俯首帖耳跟在皇帝身后,像个懂事守礼的小媳妇一般——天晓得,皇帝根本没骂她,还狠狠夸了她一回哩。

唯独景昭仪目不转睛看了两人好几眼,很怀疑两人鬼鬼祟祟做了些不才之事。

对此,顾穗只想说,她也太看不起皇帝了,才一刻钟够做什么,这是对男性尊严的侮辱。

于是向景昭仪投去端庄的一瞥,表示自个儿的清白不容质疑。

偏偏景昭仪会错了意,将此当成得意的炫示,愈发暴跳如雷,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像个带刺的河豚——真是半点都防不住,这才多会儿功夫就向皇帝施展媚功了,这般下来,风头不都让顾穗给抢去了么?

正要说话,可巧沈长川带着一名奇装打扮的异族女子过来,成功岔开话题,“皇兄,臣弟一时糊涂,倒忘了尽地主之谊。”

原来这女子是北燕国王室郡主,唤作慕容狄狄,北燕与大周刚结束百年干戈,互通商贸,正在“蜜月”阶段,燕国又与沈长川封地接壤,可巧被北燕王打听得沈长川要回京,便让他带上侄女一起,向上邦致礼,也有示好之意。

至于做完客后是仍旧回家还是长居京城,就得看这姑娘的心胸以及大周的诚意了。

景昭仪几乎立刻忘记了顾穗对她的不逊,目光唰唰向这位远客望去,要说慕容狄狄的确长得不错,明眸皓齿,纤腰丰臀,那一身墨绿色的骑装更是衬得她肤白如雪,凹凸有致。

难得的是谈吐也十分活泼健朗,半点也没有见到生人的拘束,浑不似大周女子的含蓄。

她目光灼灼地盯了沈长泽半日,开门见山道:“不知小女可有幸向皇帝陛下请教骑射?”

看似谦辞,却更像比试之意。

北燕以游牧为生,慕容狄狄虽是女子,精通骑术也不为怪,沈长泽气度舒徐的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郡主英姿,朕亦略有所闻,只是……”

话锋一转,看向一旁六弟,“长川,你可愿代劳?”

慕容狄狄到底只是个郡主,且为女子,断没有让他亲自出面的道理。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沈长川面露惭色,结结巴巴道:“臣弟才疏学浅,有负皇兄所托……”

似乎他已经与慕容狄狄比试了一遍,只是技不如人,才不得不请皇帝出山。

虽说他的话很真诚,听不出半点虚假,可顾穗还是觉得此人是个心机婊,根据原书记载,沈长川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可见没有数十年苦功是拿不下来的,何见得会轻易认输?

只怕他故意示敌以弱,目的是为了引皇帝亲自参与比试——沈长泽因为那病的缘故,一向谢绝剧烈运动,闲时射几只鹿还行,这等正儿八经的赛事,若中途发病了怎么办?没准猝死都是有可能的。

无怪乎沈长川那张清风朗月的脸上透露出微微得色,连顾穗翻起的白眼都视而不见——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才不会跟个无知蠢妇过不去,况且慕容狄狄的出现便是对这位娘娘最大的危机。

等会儿若是这位稀客侥幸胜了,在京城风光尽出,还有谁记得跟来的贵妃娘娘?就是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宫中多的是弱质纤纤的女眷,似慕容狄狄这般骁勇善战风姿磊落的可是少见,更兼她生得如此美貌,皇帝怎么会不动心?

若能促成大周跟北燕的联姻,他作为功臣亦能青史留名,且能巩固自身势力,交好北燕王,一举多得。

慕容狄狄还摆出宣战的架势,沈长泽不禁面露踌躇。

当此两难之时,却是景昭仪勇敢地站出来,“陛下,臣妾愿与郡主较量一二。”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她,连顾穗都面露敬佩,想不到景昭仪竟这样有担当,往常小瞧她了。

景昭仪心中愉悦,为表哥争光的念头更坚决了些,不过她也很清楚自身弱项,遂还是诚实的道:“我不会射箭,只能同郡主考较一番马术了。”

沈长泽沉吟片刻,点头答允了这场赛事,事实上由景言欢出面也是最好的,她与慕容氏同为女子,家世高贵,远非那些下等侍卫所能比拟,且又是妃妾出身,皇帝亲眷,自然算不上辱没贵客。

唯一担忧的是景昭仪的骑术,不过两人到底是表兄妹,皇帝很清楚她本事若何,就算输了也顶多是惜败,算不上狼狈。

遂轻轻颔首道:“点到即止则可。”

景昭仪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了,立刻回帐篷更衣——她今日特意另准备了一套骑装,可不是来当摆设的。

慕容狄狄虽对大周派个花瓶出战略感不悦,可也只能勉强应下,当成热身,心想大不了多比几场,她就不信皇帝还能躲到几时。

顾穗一看这姑娘的模样就知道是个争强好胜不能饶人的,务必要挫一挫大周锐气,想了想,也跟到帐篷里,叮嘱景昭仪千万小心,莫要轻敌。

景昭仪很是不爽,认准了顾穗怕她出风头,遂冷嘲热讽道:“我知道姐姐见不得我好,可我是为了陛下颜面着想,拼了我这条命,也不能让大周丢人就是了。”

说罢,提着缰绳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俨然一副战死沙场义不容辞的模样。

顾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也只能耸了耸肩,不再理会此事,自个儿找寻乐子。

她当然是不去看比赛的,嫌马蹄卷起的沙尘暴弄脏衣裳,还容易迷眼睛,便让小竹弄些杯盏碗盏并油盐酱醋来,她自个儿则拿匕首串起片好的鹿肉,在炭火上慢慢烤着吃。

说是秋猎,倒不全是野味,一大半是放养的——否则怎那么巧就让皇帝和世家公子们逮着了?那些个心灵手巧的宫人平时将野猪狍子羊鹿等养在栅栏里,等皇帝赶到再一窝蜂地放出来,可不就显得丰收热闹么?

这种把戏虽是心知肚明,顾穗却仍吃得津津有味,真野味反而肉质粗糙,家养的还更细腻呢。

沈长泽推开门帘时,就见顾穗正悠闲大快朵颐,不由得笑起来,“你倒会贪图享受。”

说归说,他可没闲着,俯身就将火堆上一挂烤得刚刚好、还滋滋冒油的肉串咬进嘴里。

顾穗心道您老这是来抢吃的了?奈何这些本就是皇帝产业,她也无力指责,只能认命地挪了挪身让他坐下,又望着对面道:“陛下怎不去看昭仪娘娘比赛?”

沈长泽惬意地往肉串上撒上磨好的胡椒粉,用力咬了一口,尽情享受调料与脂肪的美味融合,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朕信得过她。”

顾穗撇撇嘴,到底是青梅竹马,别看皇帝平时满口嫌弃,真摊上事还是挺护短的,可惜因为亲情的蒙蔽,浑然忽略了客观事实——景昭仪就算从前骑术不错,在宫里养尊处优这些年怕是退步不少吧,再者还有身材因素影响,慕容狄狄蜂腰猿臂,浑身上下一丝赘肉也没有,景昭仪方才穿着骑装可是连小肚子都凸出来了呀,就这样还能稳赢?

只怕皇帝是叫猪油蒙了心。

但,究竟这些不关她的事,顾穗只忙着填饱肚子要紧,她到现在早膳还没用过呢,还多了个蹭饭的,遂一面留神保护眼前的鹿肉,一面警惕地盯着皇帝动作,以免对方又来虎口夺食。

偏偏不久后良好的用餐气氛就被破坏了,福禄慌慌张张地进来,“陛下,不好了,昭仪娘娘在马背上晕过去了!”

顾穗微微阖目,就知道会如此,景昭仪为了今日的外出已经好几天都在节食了,可是这种需要消耗巨大体力的劳动,不多吃点东西怎么能撑住?

可惜了,皇帝的正面buff没有生效,倒是她的乌鸦嘴起了作用。

福禄面容惨淡,嗫喏道:“那慕容郡主半点不关心昭仪娘娘的病势,反倒嚣张至极,直言我朝闺秀都是懦夫,就会大言不惭,一上场就装晕起来了。”

顾穗听到这里,觉得这姑娘大概不是来示好的,是想来砸场子的吧?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有半点迟疑,顾穗立刻站起身来,不假思索地道:“我去会会她。”

沈长泽婉转睃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她又不会骑马,贸贸然出头是想找死?

顾穗:……对呀,没错!她就是要找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