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巫蛊

这会子越解释越跟朵白莲花似的,顾穗索性秋波流转,努力展现她那硬凹出的风情,“是又如何?”

男人调戏女人,有时候就为了那种欲迎还拒的趣味,所以霸道总裁文才会永远有市场,你若事事迎合顺从,他反而觉得兴味索然。

顾穗满以为说出这番话,狗皇帝就会松手放她离去,岂知沈长泽并不按套路出牌,反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目光也更幽深了些。

他要吻她么?顾穗的心提起来,为了一个吻似乎还不值得大吵大闹的——亲一亲也不会少块肉。

真说起来,还不定是谁占谁便宜呢!

岂知狗皇帝才叫欲擒故纵,明明两人的脸庞已近在咫尺,他却倏然松开,淡淡道:“就寝吧。”

顾穗:……

固然松了口气,却莫名有种被玩弄了的憋屈感,难道她天生犯贱,巴不得男人来侵犯占有她?

只能说狗皇帝深谙PUA之道,指不定就是从方才那本《肉蒲团》里学来的呢。

顾穗暗暗警惕,决定自己得加快作死之道,否则人没死成,保不齐倒把肉-体和灵魂都给献出去了——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跟皇帝谈恋爱不可取,跟疯子谈恋爱更不可取。

正踌躇要不要到别殿安歇,床上那人却已发话,“夜来风冷,就别随性折腾了,咱们挤着睡更暖和。”

顾穗心想狗皇帝真是睁眼说瞎话,都入夏了冷个毛线,无奈圣意不可违,她只得磨磨蹭蹭地熄灭灯盏,再轻手轻脚爬到床头去。

本来还提心吊胆,担心贞操有失,岂知沈长泽倒不认床,没一会儿就睡得跟死猪一样,还响起细微的鼾声。

难道真是近来朝政繁忙操劳过度?那也不必将明月宫当成避风港,他俩根本连熟人都算不上哩。

顾穗默默吐槽了一回,同时目光一转,注意到帐钩上挂着的佩剑。

沈长泽觉浅,警惕性又极高,难道真会如曹孟德一般行梦中杀人之事?

顾穗蠢蠢欲动,一双柔荑不自觉地放到沈长泽胸口,缓缓摸索起来——挠痒痒应该是颇具侵略性的举动吧?

再不然,就掐他脖子,使劲掐,就不信狗皇帝不将她当成刺客。

然而还不待顾穗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双臂便已被人牢牢箍住,沈长泽如同梦呓一般,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朕累了,改日再说。”

显然把她当成一个欲-火焚身的荡-妇,饥渴地想要索求。

顾穗飞快地缩回手,哪怕在黑暗中,也能感知到脸颊的滚烫与火红——再想不到会是这样尴尬的局面,她成什么人了?

而且,狗皇帝不是最厌烦床笫之事的么,那句话的意思却并不十分抗拒,反而表示愿意跟她行周公之礼似的——待体力恢复了之后。

虽说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但总不能指望她在床上被弄得一命呜呼——而且精尽人亡多半是男子的事,想想赵合德跟汉成帝就知道了。

顾穗捂着胸口,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难道她成日上蹿下跳,反而让皇帝觉得她清纯不做作?所以,霸道总裁文都是有根据的对么?

这一晚失眠的人换成了顾穗,她兢兢业业躺在皇帝身侧,不敢让两人的肌肤有丝毫接触,生怕皇帝信以为真,要用甘霖滋润她久旱的身心,那她可就太亏了。

沈长泽未知她心潮起伏,倒是餍足地睡了一个整觉,次日醒来还有心打趣,“爱妃倒是比朕还勤勉。”

笑话她起得早。

顾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庆幸自己及时用脂粉掩住了眼下乌青,不然让善于脑补的沈长泽瞧见,还当她“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害起了相思病呢。

她可不敢让好感度继续上涨下去了。

于是顾穗另换了一种方针,决定循规蹈矩,和宫中的其他女眷一样,以免引起皇帝过分的兴趣。

羊肉汤当然不敢再上了,早膳是寻常的糕饼粥点、包子花卷之类。

沈长泽且不动身,只端着一杯清茶慢慢掂量,顾穗估摸着这位爷是让人服侍惯了的,只得拿玫瑰水净手,亲自撕了一个卷子给他。

沈长泽笑道:“爱妃这般贤惠么?”

顾穗一愣,从福禄惊讶的眼神中意识到自己太过主动了——原来皇帝早起胃口不好,循例要喝一杯温水清清肠胃,并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顾穗闹了个大红脸,待要讪讪收回去,岂知沈长泽却眼疾手快,就着她白皙指尖一口咬下,半个花卷便进了肚里。

顾穗感觉到指头处濡湿的凉意,不免心神一晃,忙拿绢布擦了擦。

沈长泽却还有闲情望着她,“挺甜。”

顾穗一愣,因着她怕发胖,宫里的馒头卷子都是减了糖量的,照说很清淡,难道皇帝的舌头跟旁人不一般?

及至注意到小太监们暧昧的神色,她才蓦然醒悟,这又是调戏。

平素一个屁都不肯往外蹦的人,如今倒是越来多话了。顾穗无力扶额,难道真是她的锅?

一顿饭吃得心力交瘁,顾穗还得体贴将他送到门边,还好皇帝没解除她禁足,否则,怕是得一路送到朝上才罢休呢。

小竹欣欣然收拾碗碟,“陛下没说让娘娘善自保重,兴许晚上还会过来。”

她一直都是个心大的,进宫之初还以为皇帝有多难相处,如今伺候了几回,胆子也渐渐放宽了些,陛下明明就很在意娘娘么,先时故意冷落,大概是怕那些女人群起而攻之,对娘娘不利罢了——还好娘娘几回上吊都没真个吊死,否则,哪来如今福气可言?

顾穗横她一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奈何小竹这乌鸦嘴居然灵验了,夕阳西斜,侍从们再度擎着那顶明黄的华盖伞过来,顾穗几乎绝倒,她宫里到底有什么值得皇帝留恋的,难道是伙食太好?

说起来她前阵子无聊,的确自创了几道新鲜菜色,可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皇帝,想来不至于将他虏获才对。

沈长泽却俨然将明月宫视为第二阵地,白日在养心殿处理朝政,晚间则来顾穗寝宫留宿,虽然两人并未发生实质上的关系,可外头的流言却已传得沸沸扬扬。

只一条,皇帝始终没松口解除禁足令,顾穗心里发愁啊,难道皇帝真打算金屋藏娇,一辈子将她困死在这里?那还不如给她个痛快呢。

出乎意料的是,顾穗在这宫里虽没个推心置腹的好姐妹,有人却自发自觉来为她分忧。

孟德妃得知皇帝接连三日留宿于明月宫,终是坐不住了。本来她没将顾穗放在眼里,妖妖调调的,又花样百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岂知皇帝偏偏就吃这一套,被迷得神魂颠倒不说,还用禁足令来保护她——生怕一出宫就被人害了么?

皇帝至今未肯立后,凭顾穗如今的声势,怕是会与自己角逐的强劲对手呢。孟氏作为最早入宫的一批嫔妃,满以为就资历而言,这后位该是当仁不让,岂肯让个小丫头片子占了先?

先下手为强,与其等来日坐大,不如现下料理的好。

孟德妃于是婉转向皇帝进言,请求解了顾穗禁足,到底是一宫姊妹,怎好见她这样受辱?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后她老人家千秋将至,为了寿宴,也须法外开恩,让贵妃娘娘好好准备贺礼才是。

她一番花言巧语,总算哄得皇帝松口,却不知人刚一走,身后便缀上三五“影子”。

福禄笑道:“德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从无交情,如今却肯帮忙说话,奴婢瞧着都觉得稀罕呢。”

沈长泽冷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找人盯着些,好歹别真叫她得逞。”

顾穗的性子,吃点教训倒是好事,只是沈长泽也不愿见她被人欺辱了去——他的人,当然只能他来欺负,旁人不配。

*

孟德妃从养心殿出来,转眼便绕路去了明月宫,告知顾穗这个喜讯。

顾穗少不得千恩万谢,请她入殿稍坐,心里知道此女没安好心,但,她怕什么呢?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好了,孟德妃能帮她完成死志,来世她还得做牛做马报答她呢。

两人叙了一番家常,不外乎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孟德妃感叹顾穗宠爱愈深,她在这宫中却没个姊妹帮衬,若是两人联手,日子该好过多了。

听得顾穗眼泪汪汪,恨不得当场与其结为八拜之交——当然没有结成,孟氏的年纪比她大,叫姐姐是她吃亏了。

直到孟德妃离去,小竹方悄悄从帘后出来,附耳告诉顾穗,后院里多了点东西,想必就是方才寒暄间着人偷埋进去的。

虽然被泥土覆盖瞧不大清楚,可看外观,应该是木雕人偶一类。

不愧是德妃,一出手就搞了个大的,顾穗暗暗称叹,这巫蛊乃历朝历代忌讳,一经发现,轻则废位,重责怕是要赐死。

小竹忿然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向陛下禀报?”

顾穗含笑制止,“不急,得人赃俱获才好玩哩。”

小竹恍然大悟,觉得自家娘娘真是睿智,竟打算欲扬先抑——是啊,待娘娘受尽委屈,到时再来揭穿真相,陛下才会倍加疼宠,而德妃的下场也会愈凄惨。

她哪晓得,顾穗根本打算直接认下此事,好成全德妃的栽赃。

她就不信,皇帝这回还不肯将她发落——那得是真爱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