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闪而逝,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不见。来了侍从向重休微禀报,议事的人已经到齐,在棣玉堂等他。
符晏起身要走:“我回披梦斋了。”
重休微拉住她的手:“不能留下吗?”
“我想在这里多走走,了解光明宫的环境,毕竟是要在这里住一辈子?的。”符晏抽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说,现在她已经知道怎么哄这只大猫猫了。
重休微被她说的一辈子?打动,暂时不再纠结一时,随口指了一个女护卫:“红萼,护送夫人。”
“是。”
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符晏绕到光明宫最外围,走了最远的路。
法红萼跟在这位夫人后面,借着提醒她该从哪里走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对这位夫人难掩好奇。
“怎么一直看我?”符晏突然回头。
被问到的法红萼脸颊微红,有些羞涩的对符晏笑了笑?:“夫人好看。”
“那就光明正大的看,我又不介意。”符晏停了下来,坐在美人靠上?歇息,支起下巴看向法红萼,“光明宫的女孩子?都像你这样可爱吗?坐吧,不用站着。”
法红萼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抿着唇局促地将脸颊发丝别到耳后:“谢夫人。”
“光明宫这么大,哪里最好玩?你是以前也在先生那里护卫吗?你可以来和我玩吗?”符晏一脸不知愁地问她,贪玩写在了脸上。
“我也不知道哪里最好玩。”她温柔地回望符晏,“但我最喜欢去琅寰阁,那里好多书,夫人要是喜欢书,一定也会喜欢那里。”谈起自己地事情,她看起来自信多了,不急不徐地说:“我本来在琅寰阁,是主人回来才调过?来的,夫人要是喜欢我,我自然愿意跟着夫人。”
平日里南枝主事一直说她不开窍,不懂人情世?故,还好他们光明宫不大用得上?这些。今天却像突然开窍一样,没有像上次调动一眼非要说问过封姑姑,再问南枝主事,夫人她想要,自己先?跟着她走,再请示主事定然没问题。
“那就好,我也很喜欢你。”符晏笑着看向远处是延绵的山脉,顶端覆雪,黄昏时候染上?了金色一般,尤为好看,这样的景象她应该要看很久,“我很喜欢看书的,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看吧。”
“对了,你多大了,你知道先?生小时候住在哪里吗?”
法红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才六百来岁,记事起主人就不在光明宫了。这里都是主人的,我也不知道主人从前会住在哪里。”
才六百来岁……符晏无言以对,这个年纪别说是对于她一介凡人,哪怕是在仙界,也不应该是用才来形容,但在光明宫,居然还是年轻人吗?
没有问到想知道的事情,多少有些沮丧。符晏起身说:“我突然就不想走了,我们快点到披梦斋吧。”
法红萼看起来对她的善变没有一点奇怪,听符晏这么要求,低声说了一句“失礼了。”搂住她的腰,很快将她带回了披梦斋。
到了披梦斋之后将她和先?生原本给她的女护卫们安排在一起,法红萼是光明宫的人,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护卫她都认识,对于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房间并没有任何不适。
也许是昨晚太疲惫,沾了床符晏迷迷糊糊很快就要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不用想也知道是先生。
符晏闭着眼睛调整姿势,床很大,她只是礼节性的挪了挪,当是给他让了地方。感觉到那只手搭在自己身上,符晏说了句:“我很累。”
“我知道,今晚我不会乱来的。”重休微只是抱着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听了他这句话,符晏睁开眼睛斜睨了他一眼,还不会乱来,没人比他更会乱来了。
符晏半个肩膀都在外面,重休微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给她掖好:“睡吧。”
夜来风雨,室内冷了些,符晏自觉地靠近重休微,重休微便借机将她搂进怀里。
下雨天实在太适合睡觉,符晏醒的比以往迟,但这里也没人管她。
法红萼把院子里的白兔捉了起来关进笼子避雨,符晏看她抱着兔子?很可爱,还画了一幅抱兔图。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几个月后的某天,她在练字时听到祝宁沉三?个字。
最后一撇不知道斜到哪里去,好好的一副字就被毁了。
重休微遣了身边的人离去,向符晏解释:“我一直在命人找他。”
若不是符晏,他恐怕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戾气亲自追杀,祝宁沉胆敢让他对符晏做下那等错事,不手刃祝宁沉难泄他心头之恨。如今心中怒火虽仍存,但不至于非要亲自动手,只要确认他死亡就好。
“找到了吗?”符晏问,其实她没有抱多大希望,这封信函说的祝宁沉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前了,按照上次在云舟里面说的,祝宁沉如果是玉人,只要他想,用玉骨许愿是不会有人找到他的,只要先?一步,连她也不能用玉骨寻人。
重休微神情遗憾:“未曾。”祝宁沉太过狡猾,每每有他的消息,都是一段时日之前了。
符晏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我们会抓住他的。”现在他不会出来,日后觉得自己功法大成也会出来炫耀的,原书里面是顾妄杀死他,就是还要等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符晏突然问他:“当日在云舟上?,我看书刚好看到玉骨,你又拿出来那块玉牌,是不是猜中了什么事情?”
重休微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你终于愿意对我说了。”虽然还是这=十分谨慎,只要他不点明,符晏一点不露,谨慎没什么不好,“你应该也是玉人对不对?”
虽是在问她,可语气已经十分笃定,那么继续隐瞒就是自欺欺人了。
“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确实是。”符晏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本来以为再亲密多少会有点担惊受怕,没想到还是放松更多,“先?生那本书上?提到玉人,后面又暗示我玉人的故事在仙界并不是多稀奇,这些都是真话,却会扰乱我的判断。”
“不错。”重休微颔首。
“可书是我自己挑的,怎么会这么碰巧,也不见先?生用法术偷偷把书换掉,不至于每一本都讲这个故事吧?”这是符晏不解的地方,她能感受得到用法术时候周围的轻微变化,可从她拿到书再给先?生又拿回来,没有一点用法术改变内容的迹象啊。
重休微从容告知她答案:“你会感兴趣的每一本书都有这个故事,那是光明宫旗下的书店。”至于她会买什么类型的书,这就更容易猜到了。
符晏无言以对,又听重休微继续说:“我试探你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但并非想借此让你做什么,晏晏,你别怕。”
符晏当然知道,先?生恐怕不仅不会借此让她做什么,反而?在担心她一个冲动拿玉骨做了什么,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你有什么难平之事,我可以帮你完成的。”重休微说。
符晏眼眶有些酸涩,眨眨眼,依偎到他怀里,明明感动的想哭,却用假装高兴的语调继续问他:“可先生是怎么发现的,我自认为在船上读到玉人的故事之前,没有露出什么迹象。”
重休微抱着符晏,充实又满足:“你身上的奇迹太多了,百年没有仙界之人到人间,偏偏你一下子?就遇到,还正好救了你。病危的时候恰好得到长生不老药,解决一身病痛。被人间帝王追捕,又知道来仙界的欢送阵。”后面的他并没有说,“每一次劫难都能不可思议的化去,又因此引出新的,这样的方式,无法不让人起疑。”
“世?上?普通的病痛灾难,再严重不至于用长生不老药才能解决,除非违逆天命所得。”重休微将自己的怀疑一一讲给她听。
符晏并不买账:“你这是预设了我有玉骨,才得出的结论。”
“这是所有猜测里面,可能性最大的一个了。”重休微也并不否认,“其他的有待观察,我试了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符晏还是不明白,“就算有这些猜测,云舟上?面,你又怎么确定是我,我当时的表现应该没有泄露任何地方。那句关于玉人的疑问,也不是只有玉人才会问的吧?”
“确实不是只有玉人会问出来,但问的人语气是不同的。”重休微说,“你忘了我从前是戒律堂的,你有哪里不一样,只听你回答,我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符晏没想到还有这一点。得知她秘密的人是重休微,她并不害怕,反而?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先?生教教我?”
“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用了几次吗?”
符晏偏过头,看他不笑?时候有些严厉的神情也有些踟蹰,偏偏嘴上还挑衅:“我说了,或者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重休微郑重其事,他说:“没有,说不说我都不会再让你用的,玉骨每用一次,虽可以扭转乾坤,但该付出的代价不会比原本结局付出的小,我不能让你那样做。”
符晏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认知混乱,仰头望向他:“你是因为爱我,才不愿意让我承担代价的对吗?”
“是。”他清隽的眉目端庄肃穆,“日后的事情我们自己承担,若你有危险,我会和你一起分担的。”
“那要是你有危险呢?”符晏反问。
“那也是你我尽该进之力,晏晏,我一直怀疑,玉人的力量会和群星之力有关,不可预测的力量带来的是不可预测的灾难。”
符晏浑身紧绷:“所以,你作为光明宫之主,是要把我杀了或者关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重休微无奈,“这么说的话,光明宫之主和他御下的金甲卫也该被自己抓起来了,我们管的是灭世之灾,只是存在能有什么,要是存在也是错的,这么多年应该先抓自己人了。”
“哦。”符晏不好意思的埋首在他怀里,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要是需要我用玉骨许愿能救很多人,那你会让我这么做吗?”
“不会,凡事尽人事,人事之外,且听天命。”
重休微语气淡淡,符晏听到,却觉得重逾千斤。她想,有他这句话,日后真为他许愿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
但如果重休微因为爱她,不让她许愿,那么妈妈那时候也非常爱她,为什么会一直催促她许第二个愿望?
符晏一直认为幻术师的思维认知异于常人,会让自己一个现代思维的人在古代活得不至于太糟糕。越来越强大的幻术能力让她在情感认知这方面越发不足,更多的认知都是来源于小时候看的书,或许这个问题,可以问一问先生。
正要告诉他自己都用玉骨许了什么愿望,便有人来报,先?生的侄孙,洗剑楼秦城月来拜访他了。
符晏听的新奇,顿时把玉骨的事情抛之脑后,虽对那些过?去的事情存有疑惑,但也已经没有多么在意,比起早已抛之脑后的陈年往事,她更感兴趣的是先生的亲戚。
她知道人被生下来就和这个世界有联系,可这件事情在原著里出身本就语焉不详的先?生身上,总让人觉得新奇。
见她好奇,重休微向她解释:“我早年一个结拜兄弟的孙辈。”
说话间一个挺拔的白衣身影逆光走了进来,他神情冷峻,孤零零仿佛和此世间格格不入。
走近了更觉的他浑身带着锐利的冷意,严冬雪,天上月,当如是。
他停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向重休微和符晏行礼:“见过?叔祖父,叔祖母。”
重休微:“不必多礼。”
辈分被抬得那么高,符晏也不免对这个侄孙产生好奇。
秦城月基本满足了自己对剑客的全部想象,要是曾经的自己,一定会非常喜欢他。不至于到谈情说爱的地步,但绝对非常崇拜,起码能排进她喜欢的剑客前十。
秦城月只和重休微只寒暄了几句,就说明了来意:“……晚辈闭关二十年,终于领会叔祖所赐剑法,还请叔祖父指教。”
他的眼里只有剑,别的什么都没有。重休微爱剑,也惜才,更是自己给他的剑法,又指导过,足以见其重视,也想看看他能练到什么境界。
去往练武场的时候他们走在前面,符晏落后一步和法红萼在后。
法红萼看着他们感叹:“秦少楼主真?的越来越像主人以前了。”
符晏看向他们,“先?生以前是那个样子吗?”
法红萼以为符晏的自言自语是再问她,先?点头又摇头,“主人从前更厉害,看起来也更……遗世?独立。”她想了半天,想出来了这个词。
重休微没有拔剑,只折下花枝当剑。秦城月并没有觉得被小看,毕竟站在他眼前的可是重休微,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着。
符晏出神地看向远处地重休微,怕剑气伤到自己,站的并不近。他们出剑太快了,只能看到两道残影交织。
她突然生出许多好奇,好奇先?生的过?去,好奇自己不曾见过?的,别人口中遗世?独立的那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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