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再战。
经过一天的休息,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一次果然,两人的答卷水平比之前有很大提升。不过跟他们平时的水准还是有些差距。
“不要着急,慢慢来,多适应几次就好了。”怕两个孩子心下气馁,张义添评完两个孩子的考卷,特意鼓励了两句。
张泽轩二人点头。
此后,每隔几日,张泽轩就要去张尧家里一趟参加模考,完了回来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复习,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腊八,两人才算是真正适应了考棚这个东西。
然而,不等张泽轩、张尧两个松口气,张义添就又给他们设置了新的难题。
“每次考试,都会有考生不幸被分配到臭号附近,没人敢肯定自己一定是幸运儿,绝不会被分配到臭号附近,所以为了最大程度排除一切不利因素,更加适应考试模式,我介意你们把在臭号附近考试也模拟一下。”
“这个臭号要怎么模拟啊?”总不能真的弄个屎尿桶放他们考棚旁边吧?“还真就把屎尿桶放边上啊?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张尧一张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张泽轩则想到了几年前,他们刚进福灵书院不久,因为打架被院长罚去给菜地施肥的情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竟然又要经历这一遭,而且比那时还要痛苦。那会儿顶多就是一会儿,这次却是要在屎尿桶旁边的考棚里带上整整一天!想想,张泽轩还真的有些生无可恋。
不过,再不想,再抵触,两人最终还是无奈的进行了臭号模考。张泽轩还好,虽然被熏的难受到底坚持下来了,张尧第一次却是连坚持到最后都不曾,直接就在考棚里吐了……
第二次,张尧还是吐了。
一股酸臭味从隔壁袭来,张泽轩虽然一瞬间生理上有些不适,想跟着呕,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然后又一次坚持完成了考卷。
“这一点上,阿尧,你不如阿轩。”
是很多地方都不如,如果说在己班、戊班的时候,张尧还幻想过从张泽轩手中夺回自己的第一名宝座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已经认清了他读书上就是不如阿轩这个事实了。反正甲班那么多比他们多读了好些年书的人都不如阿轩,他不如阿轩,张尧也没觉得有啥好丢人的。就是这个遇到臭号就吐这个问题,确实必修得想办法解决一下。不然,万一考试时真的倒霉的遇到臭号,他就只能三年后再战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正德十九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张家因为张泽轩正德十九年三月要考院试也越来越紧张,其中以宗氏为最。
老张头私下里不知道说了宗氏多少遍,让她别紧张别紧张,别弄得一大家子情绪都不对,宗氏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跑出去求神拜佛几乎把福山县附近的寺庙都跑遍了,求了一堆签回来,还是不怎么管用。除夕前,甚至因为做饭的时候脑子里想东想西的,连着打了两个碗。
“娘,您没受伤吧?要不,过几天您去大姐、小妹那住两天?”换换心情?宗氏这段时间的表现,张家众人都看在眼里,也都知道宗氏是因为什么。
有心帮忙,偏偏这种事情,连想帮都帮不上,又怕宗氏的情绪影响到即将考试的张泽轩,刘氏想了又想,还是把这个提议说了出来。毕竟,芝麻能不能考上秀才那是关系全家未来的大事。
“去谷雨、白露那住两天”宗氏听到刘氏的话,愣了下,反应过来又觉得这确实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她看不到芝麻,能尽量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用整天神经崩那么紧,去谷雨、白露那一家住几天,也不算白住,她还能动弹也能帮着搭把手干点活。
这么一想,宗氏当即就同意了,只等过完初五小年,不管张泽轩如何劝,说他可以去张尧家借住,就收拾收拾东西包袱款款的去了张白露家。
本来说好了,只在张白露家住上几天天,就去张谷雨家,结果宗氏住过去没两天,张白露就突然恶心干呕,然后查出来了身孕。
“娘,我怀上了,娘,我终于怀上了……”张白露可以说是喜极而泣,跟柳大春成亲好几年,她肚子一直没动静。现在终于怀上了,太好了,太好了。
宗氏也为闺女高兴,笑着点头,“是是是,可算是怀上了。”安抚完女儿,宗氏也不忘叮嘱柳大春,“白露刚怀上,又是第一胎,接下来你可一定要多注意,该忌口的要忌口……”
柳大春一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张白露,一边连连点头,完了还不忘恳请宗氏一定要留下来照顾张白露一段时间。
宗氏想了想就留下了。
时间很快就走到了正德十九年三月,县试即将开考。
有张泽垒、张义添和福灵书院的夫子在,五人联保的事,并不需要张泽轩多操心,报名很顺利。
只运气不好的是,他们开考的前两天,正好碰上了倒春寒。明明都已经三月了,天上却飘起了细雪,气温骤降,瞬间将人带回来了寒冬。
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外面冷冽的寒风,有那么一瞬间,张泽轩甚至起了放弃这一次考试的念头。张家人里有这种想法的更多,甚至就连一贯保持镇定自若的周氏,都有些慌了神,“芝麻,这天气……要不还是……”
“娘……”张泽轩笑着止住了周氏后面的话,“这都是没法避免的,您忘了三年前垒子哥考院试的时候,还下雨了呢。”当时,堂伯、伯娘也都很担心,最后垒子哥不还是撑下来了?就连垒子哥自己都说,他那次考试高手很多,如果不是刚好下雨,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他还不一定能中秀才呢。所以,这一场倒春寒,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磨难,对另一批人来说,却也可能是机遇……
“娘,您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如果真的坚持不下来,我会适时放弃的”他不傻,他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不会死磕这一场的。
周氏看着面前已经长得跟她一般高,面容坚毅的小儿子,眼圈通红的艰难点头,“好,娘相信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去考场是张大有跟石头一起送张泽轩去的,本来松柏跟平安几个孩子死活也要去送,老张头没同意。
“阿轩,阿轩,这边……”
张泽轩父子三人到考场外时,龙门外的场地上已经被考生跟送考生的家人填满了,远远看去,到处都是人头。张大有、石头两个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张泽轩送到里面。
跟张泽轩联保的张尧几个,看到张泽轩进来,连忙冲张泽轩挥手。
张泽轩先回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看到了,一会儿就过去,这才转头从石头手中接过考篮等物什。
跟上辈子电视剧上看到的,考生只需要拎个篮子不同,现实情况,张泽轩要带的东西非常多,除了考试要用的笔墨纸砚、镇纸、水注、卷袋;吃喝的点头食物;还要准备不少起居类的生活物品,比如卷布、油布门帘、蜡烛烛台、小凳、搁脚板、枕头、小炉子、水桶甚至锤子、竹钉、面盆、衣竿等等,若不是周氏擅长分类整理,这么多东西一个大包袱都不一定装得下。
即便是装得下,拿起来也很费劲,反正从石头手中接过东西的那一刻,张泽轩觉得他不像要进场考试的考生,反而有点像要逃难的难民……
而他这个‘难民’在这样的‘凄风苦雨’的寒冷夜晚,等会儿还要面临被要求一层一层脱掉衣服检查。若非此前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模考,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只考前的这些就能让人崩溃。
看着张泽轩面色不是很好,石头担心弟弟太过紧张,连连出声安慰,“别紧张,即便考不上也没关系……”
张大有跟着附和,“对,家里现在日子好了,也不指望你如何如何,考不上,咱们就去找个账房差事,也能过得不错。”人这一辈子,路那么多,也没人说就只有考科举这一条路。
张泽轩笑着点头,“爹,大哥,我知道的,我不紧张”他就是想到待会儿要在不认识的人跟前脱衣服,有点生理性厌恶而已,“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阿尧他们了。”时间不早了,要检查之后进去了。
“行,去吧去吧,我跟石头会在那边那颗大树旁边等着,回头你出去就去那边找我们。”
张大有怕明天考完出来人太多,找不到人,特意指了个地方。
张泽轩抬头看了那颗树一眼,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背着大包袱,拎着考篮跟张尧他们汇合去了。
“阿轩……”
“阿尧……”
到了地方,因为五人都是福灵书院甲班的学子,互相都很熟悉,也没多耽搁时间,就一起在联保人的带领下通过检查,进了龙门。
然后大家分开各自去寻自己的号舍,张泽轩的号舍在号门边上第二个,离臭号比较远,如果气温适宜的话,这号舍算是一个不错的位置。可如今外面寒风凛冽,这个号舍就有些不太友好了,因为离门太近,会很冷。
不过,位置都定了,又不能改,张泽轩也只能接受,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儿也确实顾不上去考虑这些。谁让他号帘还没钉、号板还没铺、茶水也还没烧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