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周庆的亲事是张泽轩姥姥一直记挂在心上的头等大事。从女儿口中得知儿子身边有个姑娘,老太太立马找人给县城里的儿子带了信,让他回来了一趟。
一开始老太太提到他身边的姑娘,周庆还死不承认,后来老太太直接把石头卖了,说石头都看到好几次了,周庆才服软,“那姑娘家里是开客栈的,平时会有些接触……她人长的好,性子也温柔大方,我确实有些喜欢,可光我喜欢没用啊,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怎么就看不上,我儿也不差啊”在老太太这个当娘的看来,自家儿子这样能凭着自己本事在县城买下宅子的,算是非常厉害的了。若是周庆想要在农家挑媳妇,夸张点说,这十里八乡的好闺女可以随他挑。
周庆心里也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可他有些喜欢的这个人家家里条件好啊。而且就一个闺女,县城里随便扒拉一个,哪个不比他一个穷人家出来的穷小子强?他花光积蓄在县城里买的那个小院子,在人家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娘,您就别操心了。我之前不是跟您说了吗?我买了宅子就成亲,现在宅子也买了,今年,最迟明年,一定让您见上儿媳妇,还不成?”
“成?可你不能唬我。”
老太太对小儿子成亲这事还是很执着的。
“不唬您,您看我啥时候唬过您啊?”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老太太,跟他大嫂互相看不顺眼的周庆也没在家多待,就回了县城。
张泽轩再次得到他小舅舅的消息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姐姐张月亮前天夜里戳了凉,有些不舒服,姥姥听说了过来看姐姐。
“……已经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对方也应了……”眼瞅着儿媳妇进门有望,老太太说起来这事,满脸带笑。
张泽轩也很为小舅舅高兴,想到之前石头提过的那个姑娘,趴在姥姥腿上好奇的问,“姥姥,新娘子是之前大哥说的那个姑娘吗?”
老太太摇头,“不是,听你小舅舅说,那个姑娘他倒是也寻媒婆上门探了探口风,可惜人家没看上你小舅舅。现在这个,是隔壁村子的,小时候被家里送去绣坊学手艺,现在在绣坊里做事。人我也见了,各方面都蛮好的……说起来,这事还得谢谢你小姑,是她给牵的线。”
竟然是小姑给牵的线?张泽轩瞪大眼睛,说来,这世上的姻缘也是神奇,两个月前,他小舅舅都还不认识他未来的小舅娘,现在却已经要娶她了。
俏皮的眨眨眼,张泽轩突然笑着转头望向周氏,“娘,你说能不能让小姑也替我寻个嫂子?”
周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揉了揉张泽轩的小脑袋,“你个小机灵鬼……”不过话又说回来,倒也不是不行。
周氏隔几天去县城看石头,给石头送些吃的用的,就顺便给张白露也送了一份。
宗氏不明就里,只当周氏心疼小姑子,见了,心下自然欢喜,在老张头和回娘家的张谷雨跟前把周氏好一顿夸。
“这个大儿媳妇是真的娶对了……”
张谷雨笑着打趣宗氏,“难不成,二弟妹,三弟妹,四弟妹就娶错了?”
“娶错不至于”宗氏笑,“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老四媳妇也都还不错,可这人不就怕个比吗?”没有老大媳妇珠玉在前,其他几个儿媳妇还是不错的,有了老大媳妇做比较,其他几个就不怎么够看了。
这还真是,她自己不就这样。如果没有之前没分家前的糟心日子做对比,她也不会觉得现在勉强饱腹的日子有多幸福。
摇摇头,将钱家那一地鸡毛抛到脑后,张谷雨继续跟她娘说周氏。
说到周氏为了感谢刘总捕头把自己的好料子拿出来做礼,张谷雨不赞同的看她娘,“您当时就应该把您那匹拿出来,这时候怎么能让弟妹破费?”
“我那当时不是一时没想到吗?她都拿出来了,我再拿出来反而不好。再一个,娘想着反正那料子,娘也是准备给石头成亲的时候留着的,用不到别人身上,也不打紧。”
张谷雨摇头,那怎么一样,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张谷雨便也没再吱声,转而问起张泽轩读书的事。
她家小子比石头还大一岁,之前钱家没分家,没能读书,现在终于分出来了,她也想送儿子去读一两年书,多少识几个字。
“我看芝麻跟堂哥学的挺好的,要不我也把孩子送回来跟堂哥学?”就是稍微有点远,来回跑,不怎么方便。
“送回来干什么?你们村里不也有村学?都是村学能差哪儿去?你又不是要孩子去考科举。至于说芝麻学的好,不是我这做奶奶的夸,那是我家芝麻自己聪慧努力……
你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不知道,芝麻他才多大?那么点小人每天那么早爬起来上学,刮风下雨,从没抱怨过一句,从村学回来还坚持练字、背书,上学没几天,你堂哥教的那个什么三百千就背的比什么都溜,字也写的像模像样,现在已经在背什么语了。
你堂哥都说我们芝麻那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将来说不得可以再现祖宗荣光呢。还说翻了年就让芝麻试试去考福灵书院,其他孩子能跟芝麻这样?”
那肯定不能,张谷雨摇头,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那福灵书院可不是一般般人能考的,就是堂哥家的垒儿那也是八岁才去考的。
可是看她娘言之凿凿的又不像说假话,张谷雨咂咂舌也只能信了。
日子一天天过,天气一天天变冷,北方的冬天出门哈口气都能结冰,村学那三面墙的屋子,即便点了火盆也是寒风一个劲往人衣服里钻。哪里还能呆的住人?因此,村学十一月里就停课了。
张泽轩却并不能跟着其他孩子一样到处撒欢,为了应对来年春天福灵书院的招生考试,张泽轩要每天去堂伯家跟从福灵书院回来的堂哥张泽垒一起上课,课程比之前在村学时还要紧。
“嗯?”
张景元抽查完儿子背书,过来看张泽轩写的大字,看张泽轩写完两张大字闭着眼打盹,一戒尺敲在桌子上。
张泽轩一个激灵,浑身一震,立马清醒了。“堂,堂伯?”
“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张泽轩点头,昨天奶奶给几个孙子孙女讲古,他一下子听住了,睡的稍微有点晚,本来以为凭借他上辈子熬了那么多次夜第二天依然生龙活虎的经验,今天上课应该没问题的,没想到失算了。
“左手拿出来。”
张泽轩战战兢兢的伸出小手。
“啪”张景元一戒尺打在张泽轩手心,疼的张泽轩下意识龇了龇牙,眼睛里金豆子就出来了。
张景元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问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是真的不敢了,戒尺打人太TM疼了。张泽轩都不知道,他堂哥还有村学那些小伙伴是怎么能三天两头被赏一顿竹板炒肉还不长记性的。
“记得回去让婶子帮你用冰敷一下,再抹点红花油。”
今天的学习时间到,从堂伯家出来,张泽垒冲张泽轩挤眉弄眼。
原本听他爹天天在他跟前夸这个堂弟多聪明,多努力,张泽垒正是叛逆的年纪,对张泽轩印象自然不好。今天张泽轩被他爹打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之前心里对张泽轩那些抵触情绪一下子就没了。两人瞬间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张泽轩右手托着左手龇牙咧嘴的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手嫩,还是堂伯用的力气太大,只一戒尺下去,他的小手不多会就已经肿起来了。
回到家,原本眼泪都没了的张泽轩被宗氏心疼的抱到怀里心肝宝贝一顿揉搓又控制不住委屈的金豆子都出来了。
宗氏看着更是心疼不已,“这景元也真是的,我们芝麻才五岁,又这么乖巧听话,怎么就打上了,看这给打的……”
“娘,您别这么说,堂哥打芝麻肯定是芝麻犯了什么错,不然堂哥不会打芝麻的……芝麻,来,跟娘说,你做了什么,堂伯为什么打你?”
周氏跟张大有算是比较开明的家长,张泽轩又打小懂事,石头小时候调皮捣蛋周氏、张大有还动过手,轮到张泽轩两口子别说动手了,那是重话都没怎么说过。
现在儿子被打了,还打的手都肿了,要说周氏不心疼那肯定不可能,可对待孩子也要讲道理,不能一味宠溺,而且小儿子将来是要走科举路子的,周氏打心里觉得更不能太溺爱孩子。
张泽轩张张嘴,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的走到周氏跟前,想撒娇,又觉得自己一个大人做错了事被打一下手板就掉眼泪有些丢脸,讷讷半晌才道,“我在堂伯的课上睡着了……”
“怎么会睡着了?是不是奶昨天讲故事讲的太晚了?下次奶不讲了……”
“娘,这不怪您,是芝麻的问题,芝麻,去门口跪着,娘说能起来了才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