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喝酒吗,我请。”
周五晚上,路之遥对着程悠悠扔出了这句话。
“我靠真的假的,你这个抠门精也有请客的时候?”
程悠悠化妆的手一抖,变成了熊猫眼。
“少废话,去不去!”
路之遥语气十分冲。
“去去去,我换身小骚裙马上来!”
程悠悠迅速动身。
不到二十分钟,两人赶到了夜店。
路之遥刚一进门,就对着前台道:“开个视野最好的卡座。”
接着,她又随意点了不少酒,颇有几分一掷千金的豪气。
程悠悠跟在路之遥身后叹为观止,只恨路之遥都快毕业才这么大方一回。
不多时,两人就坐到了位置上,各种不同品类的酒琳琅满目。
路之遥也不说什么,开了瓶盖就开始喝。
一瓶朗姆下去,她白皙的面容立时通红了起来,眼睛水润极了。
“柠檬片和浓缩都不兑?你当时干啤酒呢?”
程悠悠被路之遥震撼到,“遥遥你没事吧?”
路之遥直接拿起切片好的柠檬放入嘴中,瞬间,酸得五官皱了起来。
她皱着脸“嘶啦嘶啦”两分钟,浑身哆嗦了下,“爽!”
程悠悠喝了几杯酒,“你到底怎么了?上班上出毛病了?”
路之遥在杯里放了几个冰块,倒了杯酒,拿起纸往杯口一盖。
她握着杯口,有些发狠似的,狠狠对着桌子一嗑。
“咔——”
杯子撞向桌席,冰块咔嚓晃动。
路之遥酒量向来很好,但或许今晚她情绪并不高,以至于她看着都有几分醉意了。
好久好久,久到程悠悠都不渴望从她嘴里得到回答时,路之遥发出声了。
她道:“我太挫败了,妈的。”
程悠悠倒是很少听过这个说辞,继续道:“什么?”
“我好久以前养过一条狗,结果它是别人家的。”
路之遥又吨吨吨喝了起来,话音带着沮丧,“然后我就不要那条狗了,结果它现在又回来了,还咬我呜呜呜呜!它以前就算是别人家的狗也很乖的,呜呜呜!”
程悠悠:“……”
她很轻易地听到了路之遥话中的意思绝不至于是真的养狗故事。
程悠悠舔了下嘴唇,坐在了路之遥旁边,用胳膊戳了戳她,“小狗和主人?路之遥啊,你玩得还挺重口啊?”
路之遥:“……”
她大声嚷嚷,“妈的,不是这种意思啊!”
程悠悠瘪嘴,勉强让自己不笑出来,又道:“啊,行行行,你继续。”
路之遥大概是有些喝懵了,真的不再计较,乖巧地继续讲,“就很挫败啊,而且又觉得有点难受。”
她握住程悠悠的手,朦胧的褐眸里有些无措,“他都记得。”
“什么东西?什么?”
程悠悠被她看得起了鸡皮疙瘩。
“我其实也很不是东西,以前真把他当条狗看。”路之遥吸了下鼻子,“我以为他根本不在意,没想到他全都记得,我以前好过分的。可是……”
路之遥话音小小的,小到程悠悠根本听不清她的呓语。
她走近了些,问道:“可是什么?”
路之遥咬着嘴,突然声音放大,有种给自己强行打气的意味,“我那时候还小啊!我还是个孩子啊!”
程悠悠:“……”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神情痛苦,“你差不多得了。”
路之遥又一口气喝了一杯酒,脖颈抽搐了下,有些想吐。
程悠悠连忙拍了下她的背,“行了别喝了,缓缓。”
路之遥靠在程悠悠肩上,嘟着嘴,脸红红的,“我后来还把他——”
程悠悠八卦心起来了,凑近了些,“什么?”
其实她们相识四年,程悠悠对路之遥相却并不十分了解。路之遥看似外向活泼,大大咧咧的,但嘴巴严得狠,无论是感情亦或者生活向来不愿多说。如今听到路之遥聊到这里,程悠悠的内心还是有些激动的。
程悠悠见路之遥没往下说,早就忘了刚刚自己劝她别喝的话了,马上给她杯子上满上。
她将杯子递过去,“你后来还干什么了?来,喝点酒解解渴,我板凳搬好了。”
路之遥十分乖巧地伸出两手握住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酒。
喝完后,她闭着嘴巴抿了抿,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红通通。
“嘻嘻,我不告诉你。”
程悠悠:“……”
喝醉了嘴巴还这么严?这是在装醉吧?
但事实上,路之遥确实喝醉了,眼前的人物景象在她眼里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
不远处的舞台中心,光影在她眼里旋转出万花筒似的形状。
舞台中间静坐着一个穿着戏服的人,那人黑发上插满朱钗,手里扶着一把琵琶。
似乎唱着什么辗转悱恻的戏词,咿咿呀呀的。
这夜店还搞什么戏剧主题?这也不是真戏曲啊,搬个模样弹琵琶唱,未免有些可笑。
路之遥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睛盯着那个花旦扮相的人,却愈发觉得眼熟。
她伸出了仿佛得了帕金森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人,道:“悠、悠悠、那个人——”
“怎么了?”程悠悠眯着眼看过去,有些诧异,“哎?这不是沈忱吗?”
路之遥歪着脑袋,晃晃悠悠地起身,“啊?好漂亮。”
“是啊,他不久——”
程悠悠话音未见,就感觉什么东西狠狠撞向了自己的胳膊。
她还没站稳就见一道身影冲了出去。
程悠悠瞪着眼睛看着路之遥的身影,嘴巴一张发出了一声尖叫。
路之遥脑子混沌着,只觉得身子轻快极了,脚像是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
恍惚中,她听见程悠悠的尖叫声。
“路之遥!你干嘛!”
***
“祁镜澍,你真的恐高吗?那你低头看自己的脚时候会晕吗?”
路之遥坐在花园的假山上,赤着脚晃悠,低头看着祁镜澍。
她脱了鞋,淌过浅浅的荷塘水,爬上了假山。白皙柔嫩的脚上涂着绿色的指甲油,脚上的水珠和细小砂石随着她的晃动几乎要弹到了祁镜澍的身上。
祁镜澍一无所觉似的,眼中倒映着她脚指甲上的鲜脆绿色。
他道:“会。”
路之遥像听见什么新大陆似的,眯着眼,漂亮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那你坐上来。”
祁镜澍对她的要求并不惊讶,但他喉结滑动了下,面上仍显出了几分艰难。
他道:“我——”
路之遥支着脸看他,笑意愈发灿烂,“上来啊。”
祁镜澍不再说话。
他仰头,没有脱鞋,也没有挽起裤脚,踩着溪水走到了假山底下,
祁镜澍动作缓慢且僵硬地握着假山上的石头爬着。
几分钟后,他爬了上来。
路之遥拍了拍一旁的空地,“坐啊。”
祁镜澍面色苍白了些,薄唇微微颤抖了下。
他没说话,沉默着,也艰难地坐了下来。
路之遥侧头看他,“你不能往下看的话,你等等要怎么下去呢?”
祁镜澍没有回话,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身子僵直,黑眸直视某一点,呼吸起伏剧烈,嘴唇微微发白。
路之遥甚至可以看到他额头上沁出来的细微汗珠。
她全然不能理解似的,话音疑惑,“真的有那么害怕吗?”
祁镜澍喉结滑动,话音有些不稳,“嗯。”
路之遥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一时间,自己仿佛也紧张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在透亮溪水中游动的红色鱼儿,觉得乏味极了。
就连这么害怕,好像也不会说出什么求饶的话,也不会露出更多的表情。
路之遥起身,扒着假山石三两下的翻下了假山。
她踩着地板,仰头看着祁镜澍,“我先走了哦,你自己想办法下来吧!”
路之遥扔下语气欢快的回复,提着鞋子,啪嗒啪嗒地小跑走远了。
走了几分钟后,她转头看向祁镜澍的方向,渴望看到祁镜澍脸上的害怕。
但她没有算清楚距离,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远了,路之遥只能看见他木然且无助地坐在假山上。
路之遥看不清他的脸,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她呼出一口气,有些不满似的,也有些无奈似的,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祁镜澍发了一场高烧。
路之遥疑惑地看向告知消息的管家,茫然极了,“他摔到水里了吗?为什么会发烧?他昨天也没感冒啊?”
管家李叔看着路之遥,和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他说:“小姐,我也不太清楚,疾病总是突如其来。”
路之遥看着管家,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我做错了吗?”
李叔一愣,低头,恭敬地道:“您还小,您不该对自己过于严苛,况且,您也不会有错。”
路之遥握着勺子,吃了一口早餐。
她有些茫然。
直到很多年后,路之遥都不是很喜欢回首过去。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但是没有人告诉她。
在路虞掌控下的路家里,她从来不会有错,她从来不该被指责。
祁镜澍发烧的第二天,路之遥见到了他。
他呼吸十分不顺畅地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桌边放着一堆凌乱的药。
路之遥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吓得收回了手,小声惊呼,“好烫。”
祁镜澍仰着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小姐,小心传染。”
路之遥看着他,觉得有些难受,问道:“我不该这样的,我错了,对吗?”
祁镜澍黑眸有些失焦,嘴唇皲裂。
他话音沙哑,粗粝极了,“您不会有错。”
像是嘲讽,像是陈述,也像是自我催眠。
*****
路之遥在漫长的梦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
她捂着脑袋,疼得感觉有人在脑袋里打地钻。
她困难地打量了下周围,廉价的装饰和布置以及老旧的墙纸配色告诉她:这是快捷酒店。
路之遥扶着床,痛吟了几声,感觉身子都快散架了一样。
不远处的盥洗室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
路之遥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悄悄掀开被子看了眼。
好的,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酒味还是昨天的酒味。
安全,看来盥洗室里应该是程悠悠,或者只是漏水的水声。
路之遥顺着床头摸到了手机,刚解锁想看眼时间,却陡然发现几条信息弹了出来。
【你尾号0414的银行卡于x月x日22时09分消费于转账支出1500元人民币,活期余额14000人民币】
【你尾号0414的银行卡于x月x日22时40分消费于转账支出3000元人民币,活期余额11000人民币】
【你尾号0414的银行卡于x月x日22时09分消费于转账支出8000元人民币,活期余额3000人民币】
路之遥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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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是她刷的酒费和卡座费,那三千和八千是什么,总不可能是这家破酒店的房费吧?
路之遥连忙打通了程悠悠的电话,“悠悠你在哪儿,我卡好像被盗刷了,日,我现在在一个酒店里,怎么回事?”
她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在宿舍呢。”程悠悠问道:“你刷了多少钱?”
路之遥着急着钱的时候,一时间也没发现程悠悠为何在宿舍她却在酒店的事,连忙答道:“一动一万两千五,一千五是昨天的酒费,剩下花出去的就你妈离谱?!”
程悠悠问:“你还记得沈忱吗?”
路之遥茫然,“啊,什么沈忱,他怎么了。”
程悠悠话音冷静:“他昨天在pub表演琵琶,你上去就把他琵琶砸了,赔了三千。”
路之遥:“……”
她话音颤抖,“那、那八千呢?我又把什么砸了?”
程悠悠道:“哦,除了琵琶倒是没砸其他的。”
路之遥松了口气。
程悠悠语气十分平静地继续道:“但是你拉着沈忱的手说要包他一夜,从五千开到了八千,当场转账。”
路之遥:“……”
这你吗我也没睡到啊!
“咔嚓——”
盥洗室的门突然打开。
路之遥吓了一跳,手机摔在床上,她惊魂未定地看过去。
沈忱裸着上身,白皙的小腹肌肉隐约起伏,下身围着浴巾。
他斜靠在门边,漂亮的面容上满是灿烂的笑意,愈发衬得他肤白如雪,少年气十足。
沈忱眼睛弯弯,压着笑,“姐姐,早上好。”
路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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