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路小姐吗?”
未城中心医院的门口,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气质温婉的医生朝着路之遥走过来。
路之遥晃了下脑袋,还有些不舒服,只是道:“嗯。”
“我姓刘,叫刘采华,你跟着我走进行了。”刘医生对着路之遥做了个自我介绍,又笑了下,“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先给你做个检查?”
“没事,我下飞机后直接从机场坐车来的,有点晕车。”
路之遥晃晃脑袋,漂亮的脸上皱巴巴的。
刘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给她,“吃几颗薄荷糖吧,可以缓解一下症状。”
路之遥有些惊讶地接过糖,褐眸弯弯地笑了下,“谢谢刘医生。”
刘医生摆手,又看了眼时间,“院长差不多在办公室里,我现在带你过去吧。”
“好的。”
路之遥像个乖学生似的仰头对她笑。
她跟在刘医生伸手,心里始终有些沉甸甸的。
昨天她从李光明的嘴里知道事情后,本来想第一反应去问傅恪,但最终路之遥决定自己来一趟未城问清楚这些事情。
办公室里。
“你就是路小姐吧?请问要做什么检查?”
院长笑意和蔼地看着面前的路之遥。
昨天他收到上面的消息,说要特别照顾下这位路小姐。
路之遥笑了下,坐了下来,“方医生你好,叫我路之遥就好了。”
“好的,路之遥。”
院长低头记录了下,“你最近哪里不舒服?有做过什么检查吗?”
“主要就是失眠,睡不太好,我直接来这里的,没做过什么检查。”
路之遥回答。
“看这个学生证,你在首城那边读书吧,那边可是大城市啊,来这里得挺长时间吧。”
院上看着她的学生证道。
路之遥笑着回答,“我早上坐飞机来的,时间上也还好啦。”
院长将证件递回去,有些疑惑地看着路之遥:“首城那边是大城市,医疗资源更好吧,看户籍你的医保也不在这边啊,怎么特意来这里?”
院长不愧是经验丰富,三两句就把路之遥问倒了。
路之遥也不决定藏着掖着,直接问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托人联系您吧,确实不是为了看病。”
院长闻言愣了下,面上的笑意仍旧和蔼,“那你这是……”
他们这种有些背景的年轻人他也不是没见过,若说是想让他这种资历老经验多的人诊疗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却并非如此,那动机可就很可疑了。
路之遥道:“我这边是想来问问五年前的一些事。”
院长笑意淡了,道:“什么事?”
路之遥感受到他的态度变化,但是话已经出口,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想问问五年前,傅恪作为实习医生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你是记者?”
这下,院长的脸上连笑意都挂不住了,他直接道:“如果你来只是为了问这些东西的话请恕我不能接待,路小姐请走吧。”
路之遥见他如此,连忙起身道:“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什么记者,就像你看的证件一样我只是个学生,我只——”
“我不想管你们这些人的借口,如果不是来看病的话你可以走了,不要耽误其他病人的时间。”
院长拿起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后挂了,“等等跟着刘医生出去吧。”
路之遥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分钟,刘医生便敲门进来了。
院长没说什么,挥挥手。
刘医生对着路之遥笑笑,“请跟我来吧,路小姐。”
路之遥有些尴尬。
刘医生似乎并不在意似的,笑着道:“检查这么快做完了吗?”
方才就是她带着她去到院长办公室的。
路之遥摇头,“我好像把他惹生气了,所以没做检查就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啊,我们院长脾气很好的啊。”刘医生话音倒是有些诧异了,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失礼,便放轻了语气安抚路之遥,“没事啦,他肯定也不是因为你生气,你不用想太多。”
刘医生想了下又道:“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现在给你安排一下挂号?”
“不用啦。”路之遥看着刘医生,眼珠转了下,笑着问道:“我自己挂号就好了,刘医生你是哪科的啊,我觉得你工作经验很丰富啊,可是看着这么年轻,又像才工作几年。”
“我是神经科的。”刘医生笑了下,又道:“我也不年轻了,毕业后在这里工作了六七年了。”
六七年。
时间对得上。
路之遥又道:“谢谢你的糖,我感觉好多了,刘医生有空吗,想请你喝杯咖啡。”
刘医生眉头微微蹙起,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样不好。”
“其实我是想求你帮个忙,我家人也是托别人联系院长帮我做个检查,我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院长,我很担心因此让家人脸上也不好看。所以我想问一下你关于院长的一些事情,我好过几天登门道歉。”
路之遥咬了下下嘴唇,楚楚可怜地看着刘医生,“如果打扰了真不好意思。”
刘医生见她这样,略一沉吟道:“我下午刚好不当值,可以和你聊聊,但我知道的也很少,所以不一定能帮上你。”
路之遥笑着摇头,“没关系的!你能答应我就很高兴啦!”
刘医生道:“稍等一下,我现在换身常服。”
******
没多久,两人就在医院对面的一家露天奶茶馆坐了下来。
路之遥点了杯奶茶递过去,先问了些院长的喜好,又故作不经意地道:“对了,我业余还是写剧本的。这次也要写一个以医生为主角的剧本,我能问一些医疗手术相关的事情吗?”
刘医生笑了声,“你问吧。”
“主刀医生的一助二助都是做什么的啊?我搜了好多都没说清楚。”
路之遥神情好奇。
刘医生道:“一助的任务重一些,会和主刀医生商量整体的手术流程,同时自己也要上手部分手术。二助的话工作简单一点,主要负责勾线和缝合。”
“那二助会不会因为工作简单疏忽造成医疗事故啊?”路之遥皱着嘴,“我之前看的一个电视剧就这样的。”
刘医生一愣,闻言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她低头喝了口奶茶,话音很轻,“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二助需要做的部分相对来说是基本功。”
路之遥舔了下嘴唇,又道:“那一助二助的人员都是确定的,不会临时更换吗?”
刘医生突然紧紧盯着路之遥,眸中浮现出一些警惕,“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路之遥心里一跳,自然知道自己问得太多,她察觉到了。
不过真是见鬼,这个医院的人反侦察能力这么强的吗?
路之遥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从宽,她道:“其实我是为了傅恪的事情来的。”
刘医生面上一点笑意也没了,放下玻璃杯,“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
“刘医生等等!”路之遥叫住她,认真地解释道:“其实我和傅恪在交往。”
刘医生蹙着眉头看她。
路之遥继续道:“结果前天,突然有人找到我告诉我傅恪是医疗事故的元凶,还给我看了几篇报道。”
路之遥拿出手机,打开自己拍下来的报纸照片,将手机递过去。
刘医生之看了一眼相册,便将手机递过去了,“这样的谎话我听过很多。”
路之遥抿了抿嘴唇,“我可以打电话给傅恪。”
不等刘医生反驳,路之遥打通了傅恪的电话开了免提。
傅恪似乎是在忙,半分钟过去了才接通。
他话音很低,“怎么了?在开会。”
路之遥鼓着嘴,“我想你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傅恪的声音沉默了一瞬,随后便是一阵低低的笑声。
“好啦傅恪你去忙吧!”路之遥挂了电话,“拜拜!记得想我!”
傅恪话音很轻,“嗯。”
路之遥很少这样当众打电话,挂了电话后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一时间不敢抬头看刘医生,小声道:“如果你不相信这是傅恪,我还有他微信,你可以——”
“嗯,我相信你了。”
刘医生语气有些复杂。
路之遥抬眸看过去,只见刘医生皱着眉头,嘴巴抿着,神情有些晦涩。
良久,刘医生道:“你想问什么?”
路之遥定定地看着她,“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至于这些报道——”
她顿了下,继续道:“我不相信。”
刘医生垂着头看着杯中的奶茶,话音中带了些嘲讽,“确实,这些报道没有一篇能信的。但是,当年,所有人都信了。”
刘医生似乎是笑了下,只是笑意十分勉强。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报道里被换掉的二助,就是我。那场手术前我因为摔倒伤到了腿,没办法进行手术,于是换了傅恪。并非是报道中说的他用特权。而且我作为了解那台手术状况的人可以告诉你,那台手术本就是危险性很高的手术。我们和病人家属聊过了,说很难保证成功,但他们签了同意书。”
刘医生继续道:“后来那台手术成功了,病人却没有撑过危险期。病人家属因此反悔了,认为是我们手术失败了。后来他们带着很多人来医院打砸闹事,为了防止他们再误伤到别的病人,我们将他赶走了。”
刘医生似乎是说累了,她呼出一口气,将杯中剩余的奶茶一饮而尽。
良久,她道:“后来,这件事见报了,你也看到了他们怎么报道的。”
路之遥喉咙有些发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刘医生话音愈发嘲讽,“你敢相信吗?在三年前,一个报社记者可以在从未来过医院的情况下凭借幻想说他深度调查走访调查出了这样的结果。而甚至,那时候没有人认为一个医闹的人有什么不对。”
路之遥的心随着她的话逐渐下沉,最终,心脏像是无可下沉一样没入了一个无法动弹的深渊。
刘医生道:“那件事之后,傅恪从医院辞职,我们医院自那以后再也不欢迎任何记者采访。毕竟,尚未来访过的记者就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真正来访的记者怕是又有更多的材料可以借题发挥了。”
刘医生看起来很疲倦,身体靠着椅背,面上缺乏表情。
路之遥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刘医生轻轻地“嗯”了声。
路之遥抿着嘴,“傅恪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再也没有继续当医生吗?”
刘医生眼神怔愣,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似的。
良久,她的话音才响起。
******
路之遥从未城回到首城的时候,是周六早上十点。
路之遥到傅恪办公室的时候才想起来,傅恪周六周日似乎是不上班。
怕是白来一场了。
路之遥有些垂头丧气。
她不死心地走到了办公室门口瞄了眼,却意外发现办公室门是半开着的。
啊,他竟然在?
路之遥感到有些惊喜,推开了门。
傅恪正坐在办公室里,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路之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但是她再小心似乎也敌不过傅恪的警惕,几乎是下一秒,她就看见傅恪抬头看了过来。
傅恪面上带着点淡淡的笑意,黑眸弯了下,“你来了?”
路之遥鼓着腮帮子,“我来啦,你今天在办公室里是为了等我吗?”
“没有。”
傅恪否认了。
路之遥坐在他面前,叹了口气,“不过你要失望了,我这两天没什么心情写日记。”
“奇怪的是我并不惊讶你的借口。”
傅恪应了声,低头继续做着笔记。
路之遥趴在他桌上,笑了声,“中午要和我吃饭吗?我要给你推荐一个人。”
“嗯?什么?”
傅恪似乎没明白似的,抬眸看她。
路之遥两手托着傅恪的脸,笑眯眯,“李光明。”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傅恪面上的笑意就淡了。
他静静地看着路之遥,“果然,是他和你说了很多东西。”
路之遥也用认真的凝视回看,“是,但我不信。”
傅恪回以沉默。
路之遥继续道:“你要跟我去吗?”
傅恪看着路之遥,这一刻,他感觉到十分的难过。
他道:“路之遥,到此为止。”
路之遥道:“什么意思?”
傅恪重复道:“所有的关系,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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