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真是个闷骚!
路之遥在心里“哼”了声,将作业收起来,支着脸看着傅恪。
傅恪似乎真的如他批注的“已阅”一样,这节课的节奏快了不少,以至于比上次下课的时间都早了快半个小时。
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到达了办公室。
傅恪拿下了放在衣架下的外套,转头看向路之遥,“现在五点十分了,所以要去哪里呢?”
路之遥有些扭捏,“其实我还没想好呢。”
傅恪穿上了外套,黑眸里泛着点笑意,“想一出是一出?”
“哼,反正你课也下了,人也在我手里!”
路之遥抛出了像是置气似的回复,她顿了下,又道:“要不然去图书馆?”
她点点头,仿佛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似的,“我觉得图书馆不错,你这种人看起来会喜欢这个地方。”
傅恪:“……”
他笑意淡淡,黑眸中带了些疑惑,“虽然你给我很多次回答,但我还是有些好奇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路之遥坐在沙发上,支着脸,语气中带了点不确定,“阴险四眼仔?”
傅恪面上的笑意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路之遥心里“咯噔”了下。
她发现傅恪这人虽然十分不喜形于色,但是当他想要生气或是想要威胁别人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笑容安静地看着别人。
她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补救道:“好吧,看起来像是个高智商的聪明人,在电视剧里是男主的好朋友,前半部分集数里是温柔博学的好好先生。倒数第五集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笑一下,然后暴露出你阴险狡诈冷酷无情的真——”
傅恪走近路之遥,拿着手里的文件夹挡住了路之遥的嘴。
他话音温柔,笑眯眯的,“好了。”
路之遥摆着脑袋,识趣地不说话了。
傅恪收回手,将文件夹放到桌上,整理了下领带,“既然你也不知道去哪里,那就算了吧。”
“哎哎哎!不能算!”路之遥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拉住了傅恪的手,“现在想想去哪里也来得啦!”
傅恪用手指点了点手表表盘,“时间不多了,路之遥同学。”
“不对!就算约会是我提出来的,也不能就让我自己想啊!”路之遥反客为主,倒打一耙了起来,“你想!这是两个人的事,你想嘛!”
傅恪话音淡淡,“不是你要追求我吗?”
路之遥:“……”
她软了吧唧地坐了下来,抱着沙发小声呜咽,“我想不出来啊。”
傅恪有些无奈地看着路之遥,她总是这样无所顾忌地抛出事情,到了要解决的时候,便只会这样像是耍赖撒泼的讨饶。
他长长地呼出了口气,伸手敲了下路之遥的头。
路之遥捂住脑袋看他,却只看见傅恪的背影。
傅恪没有回头,“走吧。”
听到这话,路之遥这才露出了笑模样,从沙发上窜起来跟了上去。
******
路之遥打量着周围有些破旧古老的装潢,以及前台褪色的燃料,和坐在里面姿态惫懒的工作人员。
她没忍住拉着傅恪的衣袖,气呼呼地嘟囔,“这看起来可真像什么秘密基地,进去就会发现有二十几人掏枪对准我们。”
傅恪纠正道:“严格意义上,这是电影院。”
路之遥:“……”
她龇牙咧嘴,有些嫌弃地道:“我知道!这是一个幽默的比喻!”
傅恪又道:“这个电影院比较老了,我小时候第一次看电影就是在这里看的。”
“那确实还挺浪漫啊。”
路之遥愣了下,没忍住感慨了下。
傅恪走到前台,笑了下,“这家电影院时常放一些老电影,或许今天的电影里就有你喜欢的电影。”
“听起来像是撞运气。”
路之遥看了眼前台的时刻表。
她道:“蝴蝶效应这个电影怎么样?”
“这是部很有意思的电影。”傅恪顿了下,对前台道:“两张蝴蝶效应的票。”
他看向路之遥,问道:“需要吃点什么吗?”
“大杯爆米花,大杯冰可乐!再要一条热狗!”
“好。”
进了放映室,路之遥才发现傅恪手边什么也没有,“你不吃点什么吗?”
“我看东西的时候没有吃东西的习惯。”
傅恪这样回答。
路之遥没忍住噘嘴,“吃电影的时候吃东西才快乐啊,要不然怎么所有电影院都会卖爆米花!”
“这只是一种心理暗示。”
傅恪落座。
电影还没正是开始,大荧幕放着广告。
路之遥看向他,“继续说呀,大科学家。”
“在神经心理学中有这样的一种说法:神经元如果时常因为某种行为同时激发,久而久之则会通过某个神经元的刺激而激发另一个神经元。”
傅恪解释道。
路之遥:“……”
她皱着鼻子,将爆米花桶递过去,“我给你吃爆米花,你给我翻译成我听得懂的人话可以吗?”
傅恪怔了下,没忍住笑出声,继续解释道:“假设你因为看电影的时候很快乐,你在快乐的时候,同时有进食行为,这样你的神经系统则会认为你的快乐是由看电影和进食一起组成的。这样下次你再看电影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你要再吃点东西才会快乐。”
路之遥听得似懂非懂,她道:“那你现在快乐吗?”
傅恪道:“不糟糕。”
路之遥叹了口气,“你快乐的时候如果我都在身边,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在你身边你才快乐。”
傅恪沉默了下,道:“实际上,你这个说法并不是很符合神经心理学的认知,因为——”
路之遥抓了把爆米花塞到他嘴里,“别说了别说了人听傻了!”
傅恪:“……”
路之遥松开手,微微呼出一口气,嘟囔道:“不解风情!”
傅恪嘴巴动了下,咀嚼了下嘴里的爆米花,奶香的甜味在口腔里翻开。
他想:或许他现在的心情并非不糟糕。
因为傅恪清晰地感受到了,如果下次再来看电影,他会买一桶爆米花。
这是他的快乐神经元被刺激的最明显的表现。
******
一场电影看完了,路之遥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她嗫嚅道:“我不应该因为这个名字看这个电影,我好难受。”
傅恪道:“这确实是部好电影,不是吗?”
蝴蝶效应讲述了主角无数次穿越到过去想要改变过去,最终却发现自己不存在最好,于是最后一次他穿越到了自己还未出生的时候,在母胎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路之遥越发丧气了,“可是无论他回到过去做什么,一切都只会更糟糕,最后甚至不能活下来。”
“过去无法改变。”路之遥喃喃道:“我好丧,我意识到以后有时光机我也不能回到我五年级然后改变我给十个男生写情书的事实。”
傅恪被她这番话逗笑了,肩膀微微颤动,“乐观地想,这说明活在当下也是很好的事情不是吗?”
路之遥长叹一口气,抬头看他,“你笑什么啊,你就没有什么想回到过去改变的事情吗?”
傅恪微愣,随后笑了下,“有,曾经我无数次地想要回到过去。后来我决定向前看了。”
“是什么事啊?你也写了十封情书吗?”
路之遥有些好奇了。
“不,比这更糟糕点。”傅恪话音淡淡,“不过已经不值一提了,都过去了。”
路之遥跟在他身后,伸手握住傅恪的手。
傅恪的手指微动,最终没有再动作,牵住了她的手。
路之遥道:“其实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我应该还是很想回到过去,你呢?”
傅恪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不想了。”
他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慢慢地道:“过去经历的不悦大概远远超出愉快。”
路之遥心想:傅恪可真是一个克制的人,因此,他不说痛苦和快乐这样鲜明深刻的情绪词汇。
她很认真地看向傅恪,褐眸闪烁,“那这样吧,下次我找到时光机的时候,免为其难去你的过去看看,然后帮你逆天改命?”
傅恪对上她的视线,黑眸中光芒浮动了下。
好几秒,他慢慢地道:“即便有这样的假设,也不要这样做。”
傅恪重复道:“不要。”
路之遥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诧,有些委屈地道:“为什么啊!你听了难道不觉得内心一暖吗?!”
傅恪牵着路之遥的手走着。
他的步伐不快,只是走在路之遥前面,路之遥无从看清他的表情,她只听到了他极其风轻云淡的话音。
傅恪道:“我承担的过去是属于我的过去,我并不希望有人将改变我的过去亦或者探究我的过去视为她的责任,这很沉重。”
路之遥闻言有些无奈,她故意发出了一声长叹,“我好受不了你,你伟光正到上感动中国我都不会有意见,你就没有过自私的想法吗?”
傅恪笑了声,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
到学校后,傅恪看着路之遥的背影在夜色中淹没,心中闪过一些莫名的情绪。
傅恪是个过分悲观的人,在朗朗星空下,他却在预想未来的分离。
他清楚地察觉到路之遥在这些时间里的纠缠不清或多或少的带着如同孩童取乐的玩笑意味,但是他的的确确因为她感到头痛,感到无奈,也感到一些被她吵闹声音挤满的热闹。
但是快乐是不能再生的消耗品,傅恪并不清楚他们这段快乐会不会在未来变成另一段他不能回首的“不悦”过去。
他正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束手无策。
偏偏下一秒,路之遥就回过头来,冲他招招手。
“拜拜,我会准时去你课上报道的哦!傅、老、师~”
年轻女孩子声音里带着故作娇俏的甜蜜,傅恪却嗓子发紧,他沉默着关上车窗,不去看她的笑。
夜空下,他想,如果他是蝴蝶效应里的主人公,也许不会选择回到过去。
有的事情无法改变,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总不能幸免。
不如甘之如饴,将现在幻作蝴蝶翅膀般,五光十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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