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路之遥起得很早,她今早要晨起练字。
走到图书自习楼时,路之遥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楼顶。
楼顶上硕大的广告牌已经被摘下,只剩下空荡荡的钢筋矗立着,直冲天空。
是发现被涂鸦所以换了下来吗?
路之遥心中不免生出一点疑惑。
周五的晚上,她半醉半醒,意识倒并不十分清楚,恍惚中只记得她指着游岁寒的画开口就说画的是自己。
这么一想,路之遥还有些觉得尴尬。
她进入图书自习楼,进到了属于自己班级的自习室。
自习室里早已经有几个同学,墨汁和宣纸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纠缠出一种略刺鼻的味道。
他们似乎并没有在码字,窝在一起聊着什么。
路之遥将东西放在桌上,发出了些微闷声。
瞬间,几个同学目光朝着她打了过来,接着,讨论的话便一下没了动静。
路之遥直觉他们聊的话题是些隐秘的八桂,亦或者关于她,亦或者是关于她的隐秘八卦。
于是她转头,走了过去,笑意灿烂,“聊什么呢?”
“唔,没什么哈哈哈哈。”
一个女孩有些尴尬地打圆场。
路之遥并不退缩,一下坐到一边的桌子上,话音仍是笑,“到底在聊什么啊,不会是我的坏话吧,难道我在背后骂你们认真练字这事暴露了?”
打趣的话让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了下,气氛却并没有显得轻松几分。
另一个角落里性格较为孤僻的男生说话了,“你们聊天出去聊,吵死了。”
他盯着纸,神情烦躁地看向路之遥,“你也别自作多情,他们没说你坏话,就是说了一早上游岁寒的事。”
游岁寒的事?
路之遥倒是了然了,无非就是八卦嘛。
她还没回应,方才打圆场的那个女生朝着众人打了个眼色,伸手拉着路之遥道:“出去说。”
女生有些尴尬地道:“我们就瞎聊聊,觉得你们关系挺——”
她话音有些卡住,不知道怎么形容。
不是,我也没有小肚鸡肠到不允许别人讲游岁寒的八卦。
路之遥在心里想着,正想开口反驳,却又听女孩接着道。
——“所以聊他被处分的事情怕你听了不舒服,”
路之遥皱着眉,“什么处分?”
“你……还不知道?”女生面色更尴尬了,硬着头皮道:“呃,昨天下午的时候,学校这边发现楼顶的广告牌被图画了侮辱性的东西于是发了通知要查,所以,呃,游岁寒后来就去了。”
“广告牌……”
路之遥眼神闪烁了下。
“不过处分还好,不记档,就是……”女生话音小了些,“就是撤了舞台总设计的位置。”
路之遥听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
她回到教室,拿起包就往外走。
此时,路之遥并没有几分逃脱处罚的兴奋,更多的是无名的懊恼和羞愧
******
路之遥站在图书楼门口,给游岁寒发了个信息。
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回复。
路之遥直接拨通了电话。
一连串的忙音后,是甜美礼貌的客服提示。
路之遥深呼了口气,直接打给了和游岁寒同班的设计院学长,“学长你好,我是路之遥。”
她顿了下,措辞了下,“是这样的,张老师托我给游岁寒送点材料,请问一下你知道游岁寒今天的课表吗?我刚刚联系不上他。”
聊了几分钟后,路之遥收到了游岁寒的课表。
她扫了一眼电子课表,绝望地发现游岁寒上午没课,下午仅有一节大课。
这人到底跑哪去了,路之遥总不可能跑到男生宿舍堵人,一时间竟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游岁寒回拨了过来。
路之遥一接电话,便听见他带着浓重困倦意味的鼻音,“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路之遥一时间倒有些语塞。
游岁寒似乎正在起床,手里只听到肢体摩擦织物的窸窸窣窣声。
半分钟后,他似乎清醒了些,话音仍透着几分刚起床后的沙哑,“路之遥?”
路之遥回过神,抿着嘴,“你在哪儿,我们见一下。”
“还能在哪儿,在公寓里,你来吧,如果可以帮我带份早餐。”
游岁寒说话,笑了声,尾音上扬,“不要太甜的。”
“你自己叫外卖去,差遣我干什么!”
路之遥“哼”了声,抱怨道:“行了我挂了。”
路之遥说是这么说,去到游岁寒公寓的时候,手里仍然提了份牛皮纸包好的早餐。
游岁寒打开门,他似乎刚洗完澡,身上仍有几分热气腾腾。
他黑发有些湿润地贴在脸上,愈发衬得过分白皙的面色有些苍白,薄唇翘着好看的笑意。
路之遥将牛皮袋塞到他怀里,自顾自地进去了。
游岁寒慢条斯理地拆开牛皮袋,一手合上门,“一早就在找我?”
路之遥没说话,捏着手机看着他,“处分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没问啊。”
游岁寒咬了口三明治。
“什么意思,字是我写的,侮辱意味的那些事都是我干的,这怎么了?!”路之遥说着,话音提高了,褐眸闪烁着愤怒的火苗,“再说了那么潇洒俊逸的字迹可只有我写得出来,你可写不出来,这之后迟早也会被发现的啊!”
游岁寒喝了口水,“那你怎么知道我写不出来呢?”
路之遥愣了下,褐眸睁大,“什么?你还会草书?”
游岁寒放下水杯,笑着看她,“不会。”
路之遥气绝,“那你说——”
“你看,你也不确定我会不会不是吗?”游岁寒狭长的眸子里漫出点好笑,“学校急需得到的答案也不是这个,不是吗?”
他继续道:“广告牌已经拆了,通报处分已经完成了,一切都过去了。”
路之遥无法反驳,总爱滴溜溜转的褐眸垂着,话音显得十分不开心,“可我觉得不应该,我不舒服,我觉得不好。”
游岁寒俯身从桌上的烟盒了抽出了根烟。
他起身走到了阳台上,熹微微冷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缭绕的烟雾氤氲了他的面容。
好几秒,他才开口。
游岁寒的话音如同隐藏在烟雾中的一只小兽般,跌跌撞撞地扑进了路之遥的耳中,让她只觉得惊诧。
“如果你因此愧疚,不舒服,那我的目的达到了。”
“什么……”
游岁寒吸了口烟,回头对她笑了下,“我正在温暖你,治愈你,拯救你。”
路之遥被这经典的发言梗住,有些艰难地道:“你玩深情让我觉得有些肉麻。”
“扑哧——”游岁寒笑出了声,“那我不开玩笑了。”
游岁寒狭长的眼睛眯着,俊美的面上流露出纯粹的笑意,“你不需要介意我的所作所为,我做的一切并非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路之遥起身走向他,仰头看他,“什么叫为了你自己?”
游岁寒将烟拿得离她远点了,微微侧头,不让自己呼吸带出来的烟雾打在她脸上。
游岁寒道:“你知道Narkissos的故事吗?”
路之遥低喃了声,“纳喀索斯。”
几秒后,她没忍住噘了嘴唇,像是不满,“你——”
游岁寒扶着她的脸,洁白袅袅的烟雾缠绕在两人的面容之间,他吻了上去。
烟雾朦胧了两人的吻,使得他们的吻一时间变得无限暧昧神秘了起来。
希腊神话中,美少年纳喀索斯以冷淡恶劣的态度对待倾慕他的神女,最终神女们对众神诅咒他:“但愿他有朝一日爱上一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爱!”
于是,纳喀索斯被诅咒,爱上了湖面中倒映着的自己。
最终,他发疯,为了接触到湖面中的自己,溺水而亡,化为水仙。
一吻过后,路之遥被游岁寒扶着躺倒在沙发上。
她头趴在他的膝盖上,话音有些不满,“可我和你才不一样!自恋鬼!”
游岁寒微怔,喉间溢出了点笑意,“你误会了。”
面对着路之遥略带疑惑的神情,游岁寒没有再说什么。
游岁寒的理解中,水仙比起自恋,真正的意象是孤独。因为孤独,最终走向了如同被诅咒般的宿命,只能爱上自己。
他的手梳理着路之遥长而柔软的黑发。
游岁寒的确是为了自己,他在切实地感受,情绪被他人牵动,脑子不再理智清醒,理智被愉快冲击的感觉。
他有幸摆脱爱上自己的可能性,但却不能更幸运地避免地走上那条被诅咒的命运之路:
“但愿他有朝一日爱上一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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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上到这里,希望这次的作业你们能好好完成。”
傅恪合上课本,推了下眼镜笑道:“同学们,认真一点,不要让我老了之后去看病先打听主刀医生是谁。”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热闹的笑声。
傅恪刚准备离开教室,便看见一个穿着橘色外卖制服的男生站在门口。
男生捧着一捧巨大的玫瑰花上,有些警惕地道:“是傅恪老师吗?”
教室里响起一阵起哄声,傅恪眉心一跳,感觉不妙。
接着,男生将花塞给傅恪,拿着纸片大声道:
傅老师,今天是9.22日,是我们交往负一周年,祝你节日快乐,爱你的遥。对了,今天也是世界无车日,为了健康出行,我把你轮胎戳爆了,今天和我一起骑自行车吗?
傅恪:“……”
作者有话要说:遥遥: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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