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曜遇见路之遥的时候,他二十五岁。
夏日的骤雨洗刷着这个世界,那棵杨树的叶子褪去一身的灰色,枝叶嫩绿欲滴。
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些灰尘的味道。
齐曜将伞收好,走上讲台等待片刻,直到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他才开始进行授课。
他从事了制药学领域,并且取到了极高的成绩,年仅二十五岁就成了被学校邀请成为了制药工艺学这门课的讲师。
即便制药工艺学是个十分专业且略显枯燥的课,但今年这门课爆满了,理由却不言而喻。
课上到十分钟,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齐曜一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她微微湿润的头发。
她穿着透明灰边雨衣,头上戴着雨衣帽子,湿润的黑发翘起,红唇微微噘着。
路之遥拄着伞站着,褐眸弯弯的,漂亮的面容立时盛放出一个灿烂的笑。
一枝玫瑰,挟风带雨。
“老师好,我叫方媛媛,不好意思来晚了。”
“坐下吧。”
齐曜继续讲着课,即便心不在焉,熟记于心的理论也能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飘向路之遥,随即又移开。
“铃铃铃——”
下课铃打响。
“方媛媛,来下办公室。”
齐曜叫上了路之遥。
两人穿过人群,穿过一栋栋建筑,终于到了办公室。
齐曜坐下,看向她,“路之遥,你来这里做什么?”
“诶?你还认得我啊?”
路之遥全然惊讶似的,笑眯眯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两手交叉在一起,仰脸看向齐曜,眨眼,“没啊,我认识的小妹妹说有事不能去上课,我想着刚好无聊就替她来上个课,没想到是你啊。”
两人的家住的很近,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他们交流并不多,不熟。
齐曜微微蹙眉,“没有这个学生,你到底来做什么?”
“不是吧,你都背下来学生名单了啊?”路之遥叹了口气,又露出了好看的笑,“好吧,其实是这样的,我在练书法,你也知道的。”
齐曜垂眸,蜷缩的手指猛地痉挛了下。
路之遥没注意他的不对,继续絮叨:“但是哦最近感觉写出来的字没什么灵感,然后我看到一个你高中时候写的一副字。”
路之遥从包里拿起一副卷轴,一甩开,“就是这幅,感觉写得蛮好的,想让你再写一副,我在旁边看着看看能不能找到灵感!”
齐曜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他黑眸淡漠,“这些问题你可以找我爷爷聊聊,我没有兴趣。”
齐曜站起来,转身收拾了下桌面,话音却愈发冷了起来。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路之遥眨着眼睛,全然不懂为何,只是耷拉着表情出去的。
她刚走出办公室的门,便陡然听到办公室内传出一阵巨响。
路之遥吓了一跳,轻轻敲门,“齐曜,你摔倒了吗?没事吧?”
“滚。”
低沉的话音隔着门摔到了路之遥的耳边。
路之遥皱着脸,小声抱怨,“我走就是了,这么凶干什么啊。”
******
路之遥没有放弃。
路之遥不愿放弃。
齐曜发现了这点。
她几乎成为了他的小尾巴,光明正大的蹭课,出现在他的学校里,公司里,甚至是家里。
路之遥用着她仿佛跟踪狂的精神一样骚扰着齐曜,起因只不过是为了和他聊聊那副字。
在一个月又一个星期的第三天里,齐曜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一把将她按在办公室的门上,手指按着她的肩膀,“路之遥,我写了你可以滚吗?”
路之遥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副子受害者的样子。
她眨着眼睛,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完全o几把K。”
齐曜深呼了口气,他一把拉着路之遥将她塞进车里,一路风驰电掣到达了他的家中。
他将路之遥带到书房。
齐曜脱下西服外套,两根手指勾住领带扯送领带,解开了衬衫扣子。
他拿出笔墨,展开长长的纸,蘸墨挥毫,洋洋洒洒的一副字便在纸上显现出来。
齐曜收笔,墨汁沾染到身上,他黑眸沉沉地看着她,“可以了吗?”
路之遥看着他新写的字,仔细端详了下,褐眸有些诧异。
齐曜看见她这样的表情,却露出了些自嘲似的笑,“几年没写过的字就是这样。”
“路之遥,我不是你,没有可以浪费的天赋。”
齐曜仰头,白皙的脖颈显出好看的弧度,喉结微微滑动。
路之遥有些茫然似的,“什么……”
“没事。看完了吗,走吧。”
齐曜面上恢复了冷漠。
路之遥思索几秒,褐眸却盯紧了他,“我确实有过一年没写字的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齐曜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似的,凑近了她,黑眸透着嘲弄,“路家的小女儿,草书一绝,十二岁拿下书法国赛青少年组冠军,整个书法界都在等着长大的天才,怎么,我知道很稀奇?”
路之遥面对他这样的嘲弄和接近,却全然不怕。
她反而贴近一步,两手勾在了他的脖颈。
齐曜喉咙瞬间干涸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路之遥斩钉截铁地道:“你在嫉妒我。”
齐曜微怔,黑眸有些发红,手扶着她的头一把将她扑倒在沙发上。
他话音沙哑,“不仅嫉妒,还爱慕,甚至于仰望。”
齐曜低头看她,“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路之遥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你这样让我突然有灵感了。”
齐曜:“什——唔——”
路之遥反客为主勾住他的脖颈陡然吻了上去。
齐曜心中的躁动和欲念在瞬间被点燃,他扶着路之遥的头,一把扣住她的腰部。
两人绵长的的吻结束后。
路之遥面色微红,褐眸波光粼粼。
接着,一室狼藉。
*******
“齐曜,我好无聊啊,我们分个手吧?”
分手源于她开玩笑似的话。
两人的恋爱开始的莫名奇妙,也结束的莫名其妙。
齐曜已经二十五岁了,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束。
但是,接受不代表什么。
齐曜常常忍不住思索,如果,换一种方式开始一切会不会好一些。
即便在理智上,齐曜知道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自己由心的情绪,但他仍然无法去正视这段短暂的感情。
他日渐消瘦了起来。
再后来,齐曜参加了一个游戏的设计。
或许是为了报复,亦或者出于一些隐秘到不可探究的心理,齐曜设计让他们相遇在那个记忆遥远的高二。
他进入游戏时,最终还是在想。
如果,是那个十七岁的,齐曜。
如果,是在那个时候就表达出所有不甘,一切会不会有一点的不一样。
十七岁的齐曜过于敏感、脆弱、别扭,让十六岁的路之遥吃了好多苦。
二十七岁的齐曜却只觉得好笑。
原来在那年我未曾接触过,只能远远观望的,心里始终对之抱着复杂情绪的路之遥,是这样的。
人的感情本就复杂,在系统也无法检测到他那些纷乱的感情时,齐曜自己也未能理清。
齐曜看着仍在游戏舱中沉睡着的路之遥,手指点了点玻璃。
最终齐曜离开了,游戏舱旁,是一朵餐巾纸折的玫瑰。
齐曜走出大楼的时候,仍是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打到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碎雨敲伞,无事惹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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