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姑娘为何夜闯我裴府别院?”
云芝芝此时情绪正低落,不死心的又问眼前裴珣:“你真的叫裴珣?玉珣的珣吗?”
裴珣回答:“正是。”
云芝芝心里只能承认现实,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现在夜闯被发现,正是危险的时候。
因为裴珣这很有礼貌的回答,让她没有急着逃跑,若能和气而退,自是再好不过,于是她对他礼貌解释说:“我不是刺客。”
“此来我就是想确认一番公子的身份,绝对没别的坏心。”
裴珣见眼前姑娘面露真诚,眼神也颇为澄澈,进入正院的举动确实和刺客毫无相似之处。
他露出温和微笑,这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姑娘这么说,我暂且一信,不过姑娘确实私闯进府,许是还需姑娘配合一二查个清楚,如证实姑娘确实清白,裴氏自会放姑娘离去。”裴珣话语客客气气,但细细揣摩又隐约强势。
云芝芝听完心中不由吐槽,世家话语就是喜欢弯弯绕绕,说信又还是要抓她,还不如直接说不信呢?
她心中戒备,想着脱身之法,就转移话题寒暄:“裴公子,柳姑娘你作何打算?”
果不其然,这位温和客气的裴公子,对待敌人都严守礼节,没有失礼动手。
他同时也很善解人意,好像知道她想听什么。
“柳姑娘如今在裴府修养,她已向我陈情柳氏被截杀始末,这几日我已搜集证据,过些日子,就会有都察重审祝氏上报柳氏偷盗贡品一事!”
云芝芝这才得知柳家一家被截杀,所罗织的罪名是偷盗贡品。
这古代社会,这么一个罪名就可以让一家子都死绝,这个皇权世家主宰的天下,黎明百姓只能靠权贵施舍仁慈才能活下去。
云芝芝此时算是有点明白周枕一族为何会对重回士族这么执念了。
云芝芝心中不适,却又无法排解,因为她心里的话在这个世界是大逆不道的。哪怕她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她都是把自己当现代人。
她低声说:“谢谢你帮他们。”
裴珣明显察觉云芝芝语气不对,不露声色地说:“是我分内之事,无需道谢。”
又问:“柳姑娘身子可好了?”
裴珣说:“她性命无碍,现下只是伤势严重,好生养上两月就能恢复如初,她醒来和我说,生死一线之际,有姑娘给她服了药,想必就是姑娘吧!”
云芝芝没想到柳姑娘是有知觉的,此时不免带了些愧疚,因为她喂了药后,又放弃救她了,虽后来反悔跑回去,但依然遮掩不了她没有救到底的事实。
幸好……她看向裴珣:“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放弃了她。”
裴珣微微一笑:“可最终姑娘又赶回来了,还好心提醒了我一番。”
云芝芝想了想,她不由问:“裴公子可是因为此事,才对我这么客气?”
裴珣没有否认:“是。”
云芝芝犹豫一会儿,院子此时格外寂静。
夜风吹打在云芝芝的脸上,眼前男子看起来温润如玉,待她也客气,但是她发现了,他其实隐约挡在她逃跑的路线上。
他要留下她!
云芝芝突然就给这裴珣来个大礼,“谢裴公子手下留情。”
她料定裴珣自身修养会给予回礼,于是在他低头的瞬间,正是裴珣放松警惕之时,她迅速越过裴珣跳上树去。
然而上了树干,就在她要越墙逃跑时,这一上到高处,云芝芝就有些瞠目结舌,原来就在她悄悄进了正院之后,院子内外的防备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外头一圈弓箭手,正院外围阁楼地上和门口,多了至少十倍的人手。
这些个世家子弟,可真是惹不起。
她默默估算着突破那群远程武器的可能性,这么严密的防备,真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近战她不怕,远程武器是真的烦,云芝芝一瞬间就转了七八个念头,最后觉得把这裴珣抓为人质出去可能会更安全点。
于是,她顺手从树上扯下一根树枝,猛地就朝着裴珣攻击而去。
只见他手腕轻动,身形急转避开,刹那间,寒光剑刃就已经出鞘。
果然,这位裴公子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他是完全不信她之前说没坏心的话语,不过将心比心,换她也不信,但是……她有办法让他信的。
想着外头的人,需要速战速决。
于是她直接飞跃上去,以手中枝条为剑,急攻裴珣。
要说云芝芝得到剑客的剑谱,其实都是比较高明的,毕竟他们是去寻灵莲丧的命,不是高手可不敢上雪山。
然而这些高明的剑谱,以她变异的体质还是在三个月就全部学会了。
后来,她用剑术和变异雪狼打架,发现还打不过,于是她就改了改,融入了雪狼和一些动物的招式,又想着前世听过的什么,快剑、太极剑,各种道理和路数她琢磨琢磨再次融入里面,因身体可以随意造作,最终竟形成如今四不像的剑法。
还别说,这剑法比原本的剑谱威力可大多了,就那周枕说,这世上儒生习剑,燕州书院所教的剑法已算中上等,云芝芝用剑谱的招数和他打,他能撑三十招,但她用改良的剑法去打他。
不过两三剑就让她寻了破绽给刺中手腕,至此剑丢认输。
云芝芝和周枕进京路上万里,所遇到的山匪盗贼,也甚少有人抗住她几剑,实战证明,她使得太快,剑上力道气势又强,就算察觉了,也难以避开。
但今日这位裴公子能反应过来,可见郭暄说他是麓山魁首并非浪得虚名。
裴珣步法玄妙,许是从未见过云芝芝这样的剑法,所以只能不断闪躲,偶尔抓住一点破绽,才持剑朝着她的树枝砍来。
不过云芝芝的快剑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每每在他的剑要碰到她的树枝时,她又以一个诡异的速度刺向他后背或者手腕。
云芝芝速度很快了,但裴珣也能反应过来闪退开去。
这么一瞬间,两人就过了五十招左右,云芝芝此时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再不拿下就来不及了。
她深吸一口气,之前留了三份力,此时完全用上了,她突然变招,左手手指成抓,以不在乎自己受伤的方式,如狼扑疾势直接抓向了裴珣刺过来的剑。
这猛的一变招,打了裴珣一个措手不及。
裴珣的剑瞬间被云芝芝抓在手里,她手掌顿时血流不止,云芝芝明显感觉裴珣动作迟钝了一瞬间,也就在这时,右手手持树枝抽到他的手腕。
裴珣直觉手臂僵直麻木,剑不由脱手而去,而云芝芝瞬间接过剑柄,并且瞬间落到他跟前,将他的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云芝芝松了口气,将人抓了,事情就好办了。
裴珣感知明显,似乎身后之人没有杀意。
此时云芝芝不由细细打量,近距离看裴珣后,她突然觉得那孙家贵女以千金求他的肖像画是能理解了,因为他长得真的好看,此时被她用剑架住脖子,他依然是如初见之时含蓄淡然的模样。
云芝芝在他身后轻声细语:“裴公子你看,我如果有恶意,你现下是不是没命了?”
一时之间,两人靠的很近,几乎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心跳。
裴珣略动了一下,云芝芝连忙把剑外移了几分,原来这位温润含蓄的裴公子宁愿往前倾,让她的剑见他脖子的血,也要离开她的近距离。她还观察到,他此时身体紧绷,比之前她刚刚擒住她时要紧张得多。
云芝芝觉得这个距离还是不够安全,又移开了剑距,可不想伤了他。
明明已经紧张了,裴珣语气温和有逻辑:“姑娘身上此时依旧毫无杀气,我信姑娘对我性命无意。”又夸了一句:“姑娘好功夫。”
云芝芝微微一笑,说:“你的功夫也很好,我这一路来洛京,和游侠单打独斗过,也和几十上百的山匪打过群架,都没受过伤,今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头一回受伤。”
裴珣看了眼,他说:“姑娘先包扎吧!”
云芝芝微怔,这点伤她是不在意的,只是看着血肉模糊,但其实二十分钟后,她能好得疤都不剩下。
不过裴珣这话让云芝芝生出了点好感,她将剑放下来,轻轻拉过他腰间的剑鞘,然后把这剑插回了他的剑鞘。
然后在裴珣反应过来前,迅速退了三步,她就用诚挚的眼神瞅着他:“谨以此礼,请求裴公子放我离去。”
裴珣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剑,秉承剑客风度,哪怕是生死决战,若敌人这样放过他一马,都应回以同样的尊重放过一回。
他终究后退到一旁,让开了前路。
云芝芝试探地往前走,裴珣并没有再阻拦,她打开院门口门。
看到外头护卫围住了四方,云芝芝走出门口一步,他们都抽出了兵刃,就在云芝芝回过头去看裴珣之时,只见裴珣对外头的护卫队无声下令退让。
一时之间,这群护卫训练有素地收起兵刃让开了道。
云芝芝依然防备,她一路行至别院门口,都不曾有任何一人和她动手。
这裴珣,是个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