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陷冬

秋草窗前,长雨收,天回暖,车尘嚣嚣中,童府角门上来了一位稀客。罩一件兰绣月白圆领袍,神色警惕回顾四周一霎,方紧随管家一路踅入。

入得厅上,只见那童立行几寸须又白了几分,坐于一副骏马图下。听见管家说话儿,连头也未抬,只呷着茶,直到来人立在厅中拱手行礼,“晚辈宋知远拜见?童大人。”

俄延片刻,他手中的黑釉盏方慢悠悠墩在托上,拂一把须,清两下嗓子半笑不笑地望着来人,“小宋大人?还?真是稀客,小宋大人今儿前来,想必是你父亲有话儿托你来讲了?”

他将?指端一挑,宋知远便撩开衣摆落到一张扶手椅上,扬目见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又将?目光收回,似叹似笑,“父亲倒没什么话儿讲,是晚辈唐突,特意来探望探望童大人,不知您老人家一向身体可好?”

“劳心惦记,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宋大人,有话儿就直说吧。”

“呵……,向来听父亲说起童大人虽饱读诗书,却没有我们这些死读书之人的迂腐,看来果然如此。”

宋知远理一理衣摆,笑容文雅而沉稳,眼角眉梢颇有“宋风”,似乎一夜间长成了个胸有天地经纬的大男人,至于是哪一夜?他回响起来,兀自一笑,将?眼缓缓上睨,“我知道大人两朝宰辅,如今却被遣任太子太傅一职,虽说同样是举足轻重,可还是难比起‘一语堂’的相辅,必定?大人如今心有不甘。……今日我来,就是要来与大人同仇敌忾。”

锦罽上满布着白晃晃的日光,像一片苍白的笑脸。童立行微睐一瞬,抖着胡子笑一笑,“什?么仇?又是什么敌?小宋大人这话儿,老夫听不懂。”

“那好,晚辈姑妄言之,大人姑且听之,对不对的,还?望大人指教。”言罢,他别过身端起新奉来的茶饮一口,半张脸被太阳照得薄透,“终归到底,大人是被我大哥……也就是您的女婿给参下?了宰辅之位。想当初,大人不顾大哥宠妾无度,也要将?女儿嫁给他,可见大人对我大哥是青睐有加。可这做女婿的,不说好生孝敬岳父大人,反倒顶着“民生国事”之名恩将仇报,这叫大人哪里说理去?既然狼子无心,虎父又何必顾念这纲理伦常?”

童立行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泰然自若地笑起来,“小宋大人说这一番话儿有些道理,可你大哥到底是我的女婿,纵然做错什?么,也不过是年轻人的一念之差,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能不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况且他是你大哥,你们是一家人,不好再讲这些话儿。今日我就只当你没来过,回去还是要兄友弟恭,齐肩并进为朝廷出力。”

一瞬笑意阑珊的对视中,宋知远撑膝而起,走到暖洋洋的日光中,脸部的轮廓渐渐模糊,“大人果然圣学有道,可我今日来并不是来挑唆什?么,只是要告诉大人一个秘闻——上月初十,先太子祭日,儃王先到皇陵祭祀,后又在当年先太子落水染病的大运河游船祭祀,一应船只都是我大哥手上的商船,大哥更是一路随行相陪。大人说说,大哥对先太子如此尽心、对儃王如此尽力,圣上若是知晓,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望大人斟酌。”

他直勾勾地望向童立行,同样,童立行的眼亦直勾勾地望过来,“这样说,前些时那陶校尉弹劾你大哥的帖子,是你让写的了?”

“正是晚辈,”宋知远不避不退,始终平静地坦言,“圣上虽未明言,却寻了纵妾伤妻的名头打了大哥几十军棍,可见圣上心里多少是过不去,大人何不让圣上再过不去一些?”

未及人言,他便兀自行礼告退,踅入廊下?,只见碧空无云,一只鹡鸰旋过,余一声孤独的嘶鸣。

嘶哑的呜咽还回荡在千凤居廊角,如芳草萋萋、皋兰切切。周晚棠归家当夜,其母便咽了气?,携丫鬟独留周府治丧几日后,这日方归。

骤一进屋,望见?满室的粉壁雕墙、金器银屏,暖洋洋的玫瑰香却驱不散的秋意凉。宽大一间屋子,空荡荡的来回绕着风,真让人骨头发寒,眼泪便还跟山洪无岸似的冲决而下?。

原就哭了好几日,早哭得嗓子哑败,杏娇妆淡的脸上已如荒野苍凉。音书将?她搀到榻上,自蘸两行泪,“姑娘快别哭了,听听这嗓音,哭坏了怎么好?秋雁,快去将?燕窝端来给姑娘润润嗓子,回家去这些天,连盏燕窝都不得吃。”

那秋雁福身而去,她便又旋回来,拖来一根折背椅坐下?,一味苦劝,“到底咱们姨奶奶走得也算体面,您瞧,葬礼办得比先两位姨奶奶都风光,那棺木还是上好的沉香木,咱们老爷还算待姨奶奶不薄,姨奶奶这一生,也算有始有终了,姑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对宝榻的槛窗外,屋檐上泄下?一地的金光。周晚棠的泪眼落在那里,像是在里头望见?了未来,她拈帕的手垂下?,任一滴眼泪垂下?,“爹爹早就不到娘屋里去了,早就把她忘了,要不是顾及夫君,他才不会费心费财的给娘办这样体面的葬礼。……音书,我一直记得他看娘的眼神,像看一只野猫,毫无怜悯。他有那么多的妾室,有那么多的儿女,那么多间屋子,昨夜住在哪里,天亮就忘了……”

纵横的眼泪将?她的娇容割成一片破碎的顽强,睫畔一眨,便滚出十几年的辛酸往事,“我还?记得娘被太太罚跪在日头底下?,一口水也不给喝、被一个青楼赎出来的贱货掴掌、她们烧过她的头发,剪过她的衣裙,爹都不曾过问过。音书,每一件小事儿我都记得,因为那好像就是我将?来的宿命……。我以为做妾都是这样儿的,直到我见?到明珠,她是侧室,却过得比童釉瞳那个正室还?风光,你瞧那些官眷命妇都来巴结她,给她送礼、说那些说不完的好话儿,谁见?了她都要叫她一声‘奶奶’,连老爷都惦记着在她生辰时给她送礼。”

音书绽出个勉强的笑脸,将?她的手握住拍一拍,“咱们这里也不差,您瞧这些装饰成列,比家时太太住的屋子还?气?派,更别提那几个姨奶奶。我看呐,她就是来的日子长些罢了,也没什么,论美貌,她也就是过得去,又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针织女工,就会念两本破经。您迟早也能有那一天的,我瞧着近日爷对您说话儿就不似先前那般生硬,可见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这样日久生情。”

闻听清脆的“叮”一声,原是周晚棠执起榻侧高案上一只细金锤,闲敲着一只玉磬,连敲了三五声儿,又缓缓搁下?,“他是可怜我没了亲娘,才对我好一些罢了。说好也算不得好,这几日我在家,他就是正日子那天再去过一回嘱咐了父亲几句丧礼的事儿,没耽误一盏茶功夫,就又忙别的事儿去了,跟待明珠比起来,何值一提?”

言讫,泪靡靡的眼一转,对上音书,“不过你提醒得对,我还?该叫他心再软一软……。”

日风寒凉,撩动她一片素白衣裙,音书仔细,忙去拿了一件银鼠压边儿的大氅给她披上,“姑娘心里有算计就好,总强过正屋里的,就只晓得哭,方才我绕过廊下?还?听见她呜呜咽咽个没完。”

“她做什?么哭?”

“还?能做什?么?”音书捉裙坐下?,抑下?了声儿,“爷自打背上伤口不流血了就回去了嘛,再没来过一趟。我方才听说,今儿她让人去请,谁知爷今儿送大军出城,特意赶回来一趟,闷声不响的就接了颜姨娘出去,丫鬟回来一说,她就哭起来了嘛。”

“他送大军出城,接明珠去做什?么?”

“哪晓得呢?说是阵仗大,带她去瞧热闹。”

周晚棠将?带着嫉与羡的目光一凝,投向窗外,似就看见?了金戈铁马的浩瀚队伍,喧嚣起飞尘漫天。

漫天的飞尘离明珠约莫十几丈之远,浩浩荡荡的马与人坠尾数千丈,银晃晃的长/枪对着日头闪出肃杀之气?,红缨飞扬在黄尘中,像枫之壮丽。队伍的两侧,绵延着送行的亲人,泪洒黄土,融为将士们的雄心壮志。

她在一座小山丘的长亭上,与两侧的青莲与侍双一同欢呼,声音被淹没在将士们回声雄壮的“扬我朝天威、诛四方贼寇”的呼喊中。眺见人群首端的宋知濯,穿着鲜红的朝服,身前跪着几位银盔金甲的将?士。他挺直了腰,大概在对他们嘱咐些什?么,旋即便见?将?士们伏跪叩首。这一霎,明珠的心就如尘土澎湃,她感受到了他由死亡中拼杀而来的荣耀。

同样,他亦感受到了她,错身让行后,在喧嚣的马蹄声中仰头远望过来。她穿着枣红的掩襟褂,扎进一片棕红与黄栌相交的百迭裙,披了一片缃色的素面披帛,像一片秋叶舞在高空,他能明显感觉到,系在他心上的那根红线在颤颤跳动。

巳时三刻,飞云过尽,高起温暾,两辆马车颠簸在回城的山路上。明珠两个软臂吊着宋知濯一个胳膊,挨在他肩头激动难抑地仰望着他,“我的老天爷,这是二十万兵马?我生平就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心口都要跳出来了!嗳,平日里就见你穿着朝服来来回回的,也不觉得怎么样,今儿这一见?,可真是威风!我可真是喜欢你!”

她目睹了这一场萧杀壮丽的画卷,心内升起一种莫名的悸动,荡漾在粉桃淡腮的面上,是一种经久不衰的仰慕。这对宋知濯来说,几如是一副春/药,令他心思荡漾。搂着她的肩,有些洋洋自得地下睨,“哦,原来从前喜欢我是假的?看来我今儿带你出来是对的了,你这一见?四面,都开始崇拜我了。”

“去你的!”明珠往他膀子上拧一把,又咕咕咭咭地笑起来,复倚回去,摄人心魄的睫毛呼扇几下?,朱唇翕合,“你这事儿前脚踢后脚的忙了这些日子,也总算是忙完了,可能在家好好歇两日了吧?”

车帘外秋景怡人,菊蘸黄、枯草扬,宋知濯的眼掠过了惨色人间,挪回桃李芳菲,搂着她的手紧一紧,“入了冬,圣上要亲自阅兵,歇着?我看就别想了,夜里能回家搂着你睡个觉我就阿弥陀佛了。”

明珠将手臂撒开?,歪着脸露出个调皮的笑脸,“单是搂着我就知足了啊?千凤居还?有两位美人儿呢,你也去搂楼她们呀。嗳,你瞧她们,娇滴滴水灵灵的,跟她们一比啊,我都觉着我老了!”

“嗳、你怎的又说这个?”宋知濯展臂将?她揽过来,佯怒瞪圆了眼,“你哪里老?我还?长你两岁呢,你要是老,我就快入土了。你这是咒我呢还是咒你自个儿呢?回头做了小寡妇,还?不知道你怎么哭的。”

说话儿就要揿了她亲,被她两手隔在胸前,“做什?么!马车上,明安在外头呢!”

“不做什?么,”可恶的笑脸凑上去,贴在她耳边低语,“提起睡觉,我想起来,咱们还?没换过地儿呢,今儿就在这马车上……。”

“滚滚滚!别没个正经啊!”

“这是再正经没有的事儿了,横竖得有两个时辰才能进城呢,闲着也是闲着。前儿我巡营,撞见?一个士兵枕头底下?有本画帖,我说给你听,就是那女子……。”

“我不听我不听!”明珠两个手死死捂住双耳,臂上披帛如瀑挂起,狠命地摇一摇,“你滚你滚,离我远点儿!”

他无赖一样笑着贴上去,低迷的嗓音隔着她的手凑在耳边蛊惑,“你忍心就叫我一路憋回家去?小尼姑,你是最会心疼人的,发发善心,可怜则个吧。”

被他逼到车脚,退无可退后,明珠撒开?手,将?脖子一梗,就朝车外大嚷,“明安、快停车!你们爷要撒尿,憋不住了!”

伴着马蹄哒哒的慢响与二人耳鬓厮磨的笑声,一场玉琼飞扬,京城即陷入了漫漫长冬。

冰封的天与地中,山茶与腊梅初开?,点缀了白茫茫浮生。绿瓦上积攒的雪坠成一截冰锥,时刻悬在头顶,像一段即将到来的刺骨时光。

斛州轩的两扇门阻断了冰雪世界,隔出一片温暖的小天地。锦罽绣毯被两架鎏金炭盆罩如春暖花开,开?着繁杂的颜色花型,伴随付夫人的莺笑燕声,“我们爷不在家,也不好大操大办,就是请一班小戏热闹热闹,我家里也有像你家这么个厅,宴席就摆在那里,奶奶可一定?要赏脸去一趟啊。”

隔着小小方案,明珠由衷地弯着眉眼而笑,“自然要去,夫人的生辰来请我,我哪里敢推辞?我还?要备了大礼去呢。”

“不敢不敢!”付夫人一截狐毛软缎袖立时摇摆起,鬓边的珍珠流苏亦荡得喜气?,“奶奶能去就是给我最大的贺礼,别的一概不用带,也没有别的人,就是咱们日常说得上话儿的几家夫人奶奶们。她们也是打空手来,奶奶带着东西,只怕还?叫别个不好意思呢。”

一番喧酬后,明珠带着侍婵原路转回,咯吱咯吱踩着雪,甫进院儿,就见音书立在廊下?,侍梅正叉着腰与之纠缠。

静观一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在争辩,明珠捉了斗篷过去,睃过一眼,朝侍梅轻询,“怎么回事儿?”

那侍梅立时乜音书一眼,面露不满,“奶奶才出去没一会儿,爷就回来了。一来就进屋到书案上坐着,只叫我们上了茶就让我们出来,说不许打扰。偏她来就要进去,我让她略等一等,等爷忙完了再进,她就说是我故意拦阻她不让进去,将?我一通数落!”

明珠转向音书,眨眼的功夫面上便笑起来,“音书,是你们姨娘有什?么事儿吗?若是急,你同我说,我进去同你们爷说一声儿。他近日有大事要忙,日日在书房坐着,连我也在他面前少说话儿的。”

咯吱两声儿,音书转过身子,眼里有些警惕,“我同姨娘说了,姨娘进去说得不对嘴,岂不是耽误了?还?是请姨娘进去同爷说一声儿,我亲自进去同他说吧。”

“奶奶你瞧,”侍梅掣了明珠的衣袖引她入廊,满脸不屑,“我方才也同她这样儿说,可人家就疑心咱们跟她们似的有诈,死活就要亲自见了爷才说。哼,即要亲见,就在这里等着吧,我看你能等到天黑!”

暗忖一番,只当她有什?么急事儿不好耽误了,明珠便拍一拍侍梅的手,“算了,大概音书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儿,不好耽误了。音书姑娘,你同我一道进去吧。”

相引入内,兜转至台屏后头,只见宋知濯正奋笔疾书,听见脚步声连头也未抬,只是将嗓音低低压着,似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不要进屋来吗?什?么事儿快说。”

旋即便响起明珠的一声娇笑,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我的屋子我还?不能进来了?”

她将斗篷递给侍婵后,牵裙落到案前,对上宋知濯有些茫然的眼。那眼睛圆睁一瞬,迷迷茫茫地发问:“你不是去会客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顷刻,他又将?眼落回密密麻麻的公文上,手下?淅索响起纸张摩挲之声,“我的好姑奶奶,你先进屋去同哒哒玩会儿,别吵我,等我忙完了再一道吃晚饭啊。”

“不是我要吵你呀,”明珠将指端摇摇一指,指住屏风后头音书的一抹轮廓,“喏,估摸着是你另一个‘小老婆’有事儿,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你问问看?”

“不问不问,”宋知濯蹙额而起,又蹙额而下?,“有什?么事儿叫她晚些再来说,我这里忙得不可开交。”

“不成、”明珠一臂横过,将?他手中紫毫夺下?,扬起下?巴鼓着腮,“现在问,叫她得了话儿麽就好回去复命的,冰天雪地的傻站着做什?么?”

宋知濯一攒眉,将?袖口挥一挥,盯着音书上前而来的宝裙,“有什?么事儿快讲!”

“爷、是我们姑娘、”音书被他不耐烦的面色唬一跳,两肩耷下去,瑟瑟缩缩,“我们姑娘病了,想请爷去瞧一瞧。今儿上午,姑娘便昏沉沉的起不了身……。”

未及缕述,便被宋知濯打?断,“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去叫总管房里请个太医来瞧瞧便是。你先回去,叫好好儿养病,我这里忙得很,得了空再去瞧她。”

音书脚尖一探,再要言语,被宋知濯挥袖打?断,无奈之下?,睨一眼明珠便咬唇而退。明珠方一笑,将?笔递还?给宋知濯,“你忙着吧,我进屋睡一会儿。”

这厢进屋煎一盏茶饮下?后便倒向锦帐银床,嗅着满室温香,甜甜睡去。

可那厢,音书兜着风雪含憾而归,心内大有不满,进了屋便叨碎不停,“姑娘还?是赶紧先叫个大夫来瞧瞧吧,就别等着爷过来了,耽搁了病情反而不好。”

说话儿垒起两个缠金丝鸳鸯枕,将?周晚棠搀起来靠着。那周晚棠并未梳妆敛黛,单罩着掩襟绮罗玄色夹袄,满头青丝只用两根素玉簪松松挽起,确有些病容香消之态。

一腔莺嗓亦有些游丝不定?,两眼急望音书,“爷怎么说?”

“爷说他忙得很,叫总管房支太医来瞧,忙过了再来瞧您。”音书悠悠扬扬的腔调,颇有不服,拖来一根榆木髹黑的圆凳斜对着床沿,“是忙得很,丫鬟们都不敢进去叨扰,都是廊下?候着。可唯独那个狐狸精不得了,压根儿不管爷绷着脸、就去抢他手上的笔,偏我们那糊涂爷就是没发火儿。对着我呢,就是蛮大个不耐烦,单让总管房里请太医,却连病情也未过问一句。我看姑娘还?是紧着先瞧病,爷来不来的倒不是至要紧的事儿。”

周晚棠的眼睑下?收回去,几个指头捏着檀色的锦被,将?上头樱花儿点点揪起,“不用急,我这也是老毛病了,一入冬就这样病恹恹的,开?春就好了。”

拖得凳子嘎吱一声,音书挨近了几分,将?她苍白的面色细观一瞬,“这可马虎不得,往年姑娘入了冬虽也犯咳嗽,却也没今年这样咳得凶的。再有,往年不过是觉着身上无力,哪像这回,饭也吃不下?、身上也软,又犯起头疼来。我想,大概是因着家里姨奶奶去世?的缘故,姑娘你这些日子总是哭,胃口也不好。咱们从前在家时不过是请外头的大夫来瞧瞧,在这里,还?能请上宫中太医,趁势就好好儿的治一治,索性将那病根儿也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晚棠: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