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夜离

二丈长的髹黑榆木长案后头,宋知濯半寐着眼,手中把玩着一个玉佛手,通身满翠,骨节明朗。案下一丈远处,跪着的一须髯三寸的中年男子,其人平背伏地,两袖铺于细墁青砖上?,看似镇静自若,实则袖中的手已有些微发颤。

午后的阳光由四面八方的槛窗踅入厅堂,照着宋知濯身后高悬的“勇长”二字,其下角印着朱红篆体?一“穆”字,罩着他一个几分斜倚的身姿。

静默半晌,直至一只红眉朱雀扑腾着落到窗上?,“唧唧”两声儿,似才将他唤醒,笑睨着堂下所伏之人,“真是不好意思啊陶校尉,快请起快请起,昨儿睡得晚些,竟然打起瞌睡来,还望陶校尉不?要跟我一个年轻后生计较。”

堂下人撑膝而起,趔趄两下,又忙正身拱手,“将军日夜操劳、焚膏继晷,无一不?是为边陲之安定、国家之清明。陶连不?过多跪一会儿,实在难当将军谦辞,不?敢不敢!”

想起昨夜那“焚膏继晷”,宋知濯不?住一笑,挥了红袖指他入座,“我听执帚说起,前不?久尊夫人送了她一个药方并一个药引子,说是能治妇人不孕之症,执帚还说,要我见了大人替她一定谢过,我倒是给忙忘了。”他款步踅出案来,望一望窗外秋色,“今儿倒要好好谢谢大人,难为大人替我家里这一点子小事儿挂心。”

骤一听“执帚”,陶连只当是那童家千金,后闻始末,再听他重音咬字的“小事儿”,揣测他所指“龙画”一事?,登时便战战兢兢拔站起来,“下官实不?敢当,都是拙荆愚笨,听闻此事?后,便一股热脑子就去惊动了夫人,望将军恕罪!”眼一转,他忙笑起来,“依下官蠢见,尊夫人福寿永长,怎会有什么不?孕之症?必定是那些外人以讹传讹,胡说罢了!拙荆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什么道理,便轻信了此等谣言,下官业已训诫过她,望将军宽恕!”

一席话儿说得浮汗霪雨,正要抬袖横揩一把,却见宋知濯旋过身来,便忙将手撇下。

也就眨一眨眼,宋知濯已敛去了不?少寒光,吭着嗓子一笑,“嗳,夫人也是好意,我又何尝说了什么?不?过是多谢大人费心而已,倒不?要训斥她。”

他蹒到案前,摸了一个灰封的帖子递上?去,“大人如?此替我劳心,我自然也该心系大人。大人瞧瞧,近日熙州边境有西夏兵挑衅,我朝天威不?容侵犯,我便向圣上请旨,要大人领兵十万去平定边陲,圣上业已批准。陶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立功的好机会,你若得胜,你所求都虞侯之位,我自然就能名正言顺给你,也不?叫他人议论,你看如?何啊?”

那陶连平日里只做操练,并未有过实战,大喜之余,难免心惊,“将军赐我此机,下官感激不?过,只是下官……,下官、下官怕出兵不力,引圣上震怒,不?说下官不?力,反倒还牵连将军。”

“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宋知濯缓缓点着头,跺步入案,“陶大人能知自身,可见其明。你放心,这事?儿我已有安排,黄明苑与付颂会随你一同赴熙州,他们有作战经验,既能辅你,亦你成你。可,他二人到底年轻,性子难免张扬些,望大人在边关好身管束,别惹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闻听一番,陶连喜不?自胜地撩了衣摆跪伏在地,“下官谢将军提携!”

日暾渐落,这一间敞厅来往不?绝。陶连才去,后黄明苑便手持一贴入内,呈与宋知濯,“这是此次所赴熙州将士名单,请将军查验。”

宋知濯的笑脸带着一分轻松,就近指一张折背椅令他入座,“说了多少回?,你我二人不必老是‘将军下官’的,你我是并肩而战的兄弟,我不?过是侥幸才略居高位。”

他翻开手上?的帖子,静看一瞬,就势提笔署名,递回?予他,“此次与西夏交兵,万不?要伤了边关百姓,再有兵胜后,将熙州可开垦的荒地组织地方官员丈量出来,上?报朝堂。哦,这是国公爷的意思,要开荒引渠,增加农田,那些地方官所报田亩一堆虚帐,就等着朝廷拨款,可朝廷也没有多少富余,反叫他们贪了去。国公爷信不?过,想叫你们趁此次出兵,统筹个准确的数量出来,朝廷好拨款的。”

“将军就这么笃定我们会赢?反叫我不?好意思起来。”

“明苑兄不?必自谦,”宋知濯将笔挂至黑檀架,几支笔速速碰撞起来,将他的笑脸来回扫量,“若无胜算,我也不?叫陶连那匹夫跟着去了,没得叫他耽误了军情。”

黄明苑正端起茶盏,闻言又搁下,“陶连这个小人,才匿名弹劾了将军,怎么将军还要让他领这个功?”

“呵,我就知道你与付颂憋着想问这个呢。叫他做主帅,正是因为他贪功,一门心思就想着往上?爬。他年长你二人不少,偏你二人官位又高于他,军权亦大过他,他又一向瞧不惯咱们这些年轻的将官,心里憋着不?少气。如?今好容易能压你二人一头,少不?得妄自尊大,若你二人引他急功近利、险铸大祸,再力挽狂澜,定下大局,待他回?京,少不?得要被圣上问罪。”

“那他身后之人……?”

“先搁着吧,哼,少不?得还是我那位老岳丈之功。”他靠向身后拓祥云的扶手椅,带着一丝困倦与疲惫,“如?今童立行虽被降职贬官,却还是一品太傅,又成了太子的先生,其中少不?得是圣上的斡旋之意,即给朝臣百姓一个交代,又让我父亲为之赴命操劳,还能给他另找一位靠山来克制我,故而,我这位老岳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黄明苑两个肩轻轻耷下,扣紧了一份怃然,“这么说,你这统领天下兵马的殿前司指挥使也不?好干啊,既要卖命,又要被人猜忌。”

“君王枕畔,哪能容他人酣睡?圣上既要用我,也不?得不?疑我,很多事?就是这样复杂,我们做臣下的,永远都要在这两端寻一个平衡。”

一叹即雨,兵将繁杂的庭院摇摆起秋雨如霜,疏密还稀,点点坠落下半月光景。

恍有一阵秋风,刮得一座院残粉满地,长廊叠榭,永不缺颜色,开着各色秋菊、金茶、牵牛、合欢、木芙蓉,高低错落,参差有致,飞花迷雨,淅淅沥沥似坠落人世的一场锦绣繁华。

岔道上?,纷呈行过桃李芬芳的少女们,手上?提着繁类食盒,鸟笼的、八角的、象牙的,摸一摸盒壁,幸而尚且温热,再各自奔忙。“扑啦”几声,廊下的几面黄绸伞随花凋敝。搁伞的功夫,一人不住怨天,“这都一茬接一茬的连下了大半月的雨了,老天就跟被谁捅漏了似的!”

“头先一个夏天热成那个样子,一季也没下过两场雨,合该是憋到秋天来下了。”

“且先别抱怨,下这么久的雨,没入冬呢也跟入了冬似的冷,今年冬天还不?知怎么个冷法呢,那时才有你抱怨的。”

各人跺跺绣鞋上?的泥水,细细回?望一眼万里缥缈的雨帘,带着满腹牢骚撅了嘴提着食盒踅入门内。

将饭摆好,侍双踱步到榻前,瞧见象鼻耳的炭盆上?头,明珠正与针线做战,霜白绢子上?的“平安”二字绣得东倒西歪,倒像是爬过了几条金虫。侍双障袂一笑,灰扑扑的天色中就开出一朵金线莲,点缀了满室的潮暗。

她哈下腰低语,嗓音揉进半月的润色,“奶奶快用饭吧,天气冷可经不?住搁。”

明珠鬓上?的金茶一仰起,即见侍双憋不?住的笑意,登时两个肩一耷,泄一缕气,“你是不是笑我绣得不?好?我也晓得我绣得不?好啊,就是学不?会嘛,明明瞅着那地方下的针,线一拉出来,又是这副鬼样子!”

案侧伫立一个一尺高的鎏金莲台镂空铜炉,里头已换上瑞金脑,散着恬静怡然的香气。窗外微雨,蕴凉生寒。“啪啪”坠出水花,像细密的鼓点与编钟,击打出天地之悠悠,人世之永恒。哒哒就趴在廊沿上,厚重的皮毛倒是不惧冷,听见有人说话儿,就将一只耳朵竖起,很快又耷拉下去,慵沉沉的永远睡不醒的模样。

一种浄泚的祥宁萦绕在堂,使得侍双绽放出一更加绚烂的笑颜,“奶奶学不会就不要学了呀,做什么跟自个儿较劲?这家里,还没有人用这些来诟病奶奶。”

另一侧,青莲牵裙迤然落到饭桌上?,回?首见明珠亦捉裙过来,先替她盛一碗奶房玉蕊羹,“还不?是昨儿那周晚棠遣人送来个亲手打的玉穗子,她眼见了,嘴上不?说,心里不?服,才又拈起针线来。你说的这话儿不错,她可不就是跟自己较劲儿呢?要我说,各人有各人的好处,她周晚棠针线好、玉穗子打得也好,怎么也不?见爷戴呢?”

明珠俏皮吐一截粉舌,回?首叫身侧侍双侍婵二人,“你们也坐下一道吃吧,横竖宋知濯不?回?来,我和姐姐两个也吃不?下,大家坐在一处吃也香些。”

如?此,四女围坐,嬉笑言谈间远见明丰撑伞而来,手中也提着个食盒,进来便行礼,“奶奶正吃着呢,爷在水天楼摆席请了几位即要出征熙州的将军,要晚些回?,叫奶奶先睡。水天楼新出了个水晶粉皮儿的角子,是新鲜大虾仁儿做的馅儿,也是普通,只是这皮儿跟酥烙似的爽滑,爷叫带回?来给奶奶尝尝。”

说话儿端出个碟子,果然见粉嫩剔透的十来个角子,明珠喜滋滋咬一个,眉眼就似月牙弯起。又捡一个八角勾枝连纹大瓷碗,将各色菜品盛出一些,并一双象牙箸端给明丰,“你在外头跟着,又赶回来给我送东西,想必还没吃饭,你就在那榻上?将就吃些吧。”

推辞不?过,明丰只好连谢了端碗到榻上?去。明珠一厢与丫鬟吃饭,一厢与他闲问,“他在水天楼摆席,自然少不?得为将军们叫局子,你可有见到沁心姐姐啊?”

“见到了,”明安停了碗回?话,“还是小付将军下的帖子请来的。沁心姑娘还问奶奶好,说是十二月初八是她生辰,要在外头宴请奶奶吃席。”

“那好,还该我请她才是,回?头你替我送个帖子给她,我也去替她摆个台面。”

青莲一听,落下筷子横嗔一眼,“要死了,你一个女人家替她摆什么台?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儿死啊!”

“那有什么啦?”明珠眼皮一翻,俏生生地挺直腰,“我借了宋知濯的名儿去替她摆嘛,下帖子给妈妈也暑宋知濯的名字,还怕什么?况且我名声还好啊?外头那些人不过是想着巴结宋知濯才成天把我吹上了天,我心里有数,背地里不?知把我在明雅坊做工那段日子编排出了多少艳情故事?来呢。”

眼一斜过,青莲的手就伸了来,拧着她一片腮抖一抖,“哟哟哟,就你心内豁达通明,我才懒得再管你。”

引得众人发笑一场,天色即在莺笑雨坠中倾落下来,云翳浓雾不散,更挹不动长注无休的水帘。

夜里偶起了天殛,雷鸣轰轰,帐幄被灌进来的风飐飐撩动,卧房内架着银骨炭,点着瑞金脑,灭了众烛,留一盏银釭昏沉沉亮在案上?。

撩开两片绡帐时,宋知濯的脸立时荡出温柔的笑意,盯着明珠的恬淡的睡颜细瞧一瞬,身上玉婿的醇香像一片软锦萦绕心房。那些酒嚣笙乐就在他脑中褪去,同时亦卸下了一身尔虞我诈兵戎相交的疲惫。

哒哒睡在一侧,嗅见味道警醒过来,旋即将明珠也吵醒,两个眼迷蒙着睁开,撑坐起来,“你回?来了?要不?要叫人来更衣?”

伴着雷鸣火闪,宋知濯自个儿宽下腰带落到床沿,横臂搂过她亲一口,又将哒哒扒拉下去,“不?折腾了,叫她们一来忙活,将你觉惊醒了不?好睡。嗳,小尼姑,我说了多少次,别叫它上?床,一身的灰。”

她两个眼一拧,脚丫往他后腰上蹬去,“你也一身的灰,下去下去!”

解了襕衫,剩一条长裤,赤着胸膛兜着她倒到枕上?去,“我跟狗能一样儿吗?睡吧,明儿还得早起。”

伴着呼吸,宽阔的胸膛起起伏伏,振得明珠睡不着,移到枕上?,“你们什么时候发兵,都折腾大半个月了,要走就快走嘛。一起程,路上还得折腾大半个月,哪里还有精力打仗啊?”

“有你说的这样轻松就好喽,点了将士,将士们又得点兵,向朝廷请命备好马匹粮草、各兵器,也都忙活完了,十七就启程。届时我要送将士们出城,这么大阵仗,你大概没见过,带你一道去瞧瞧啊?”

“好啊好啊。”明珠弯着美滋滋的眼,瞧他眼皮阖起,再将他搡一下,“对了,你今儿见着沁心姐姐,可有替我问候她?不?知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他闭着眼翻身过来,横了胳膊搭在明珠腹上,在她颈边喘出热气儿,“听说近日打江宁来了个富商,将她一年三节包了去,不?大酬客了,也就是今儿下帖子请她才来的,台账可比原先翻了一番儿。”

“那蛮好,她比我还年长些呢,恐怕也没有几年生意好做了,要是遇见好人赎身出去,也算是有了个出路。嗳,十二月是她生辰,我去替她摆个台好吧?用你的名帖,也叫她私下里攒些银钱,万一赎不了身嘛,自个儿也好多些银子傍身,你说好不?好?”

偏头一瞧,宋知濯已呼吸平稳,不?知何时去了那黑甜梦乡。明珠却不大能睡着了,睁着眼盯着帐顶银晃晃的镂雕熏球,嗅着润雨芳草之香。

窗外雨打桂枝,雷鸣电劈,猛然“咣咣”两声,明珠心内生疑,仿佛是有人在敲院门,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凄厉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嗓,听不清是在叫喊些什么。

又听见外间上夜的丫鬟开门出去,不?时侍鹃举烛入得卧房,就站在帘下放低了声,“奶奶、奶奶,是周姨娘带着丫鬟过来了,哭得不?知什么样子,像是有急事儿。”

藕荷色的帘帐隐约见明珠撑坐起来的身影,将宋知濯连搡几下,“醒醒、宋知濯,快醒醒,周晚棠来了,你去瞧瞧什么事?儿。”

两人随意穿戴一阵,一齐步入外间,乍见周晚棠并音书二人湿漉漉地站在厅上?,裙边颗颗坠下的水晕开了金罽上的莲纹。形容败色,一脸的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骤见宋知濯,周晚棠带着一腔哭嗓忙赶几步,“夫君,我家里来人报,说我娘病危,求夫君带我回?去瞧瞧,只怕再晚,我就见不?到她了!”

她掣着宋知濯松散的氅衣袖口,满目急泪,与雨相融,迫切地仰望着他。宋知濯打一个哈欠,随手指一指侍鹃,“你去总管房支会一声儿,再叫人套了马车送姨娘回?府一趟。”再将眼转睇向周晚棠,干哑的嗓音无情无顾的轻柔,“别着急,回?去若有什么事?儿,就派人回来说一声儿,缺什么就到总管房支去,再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观她心急如焚,想来无假,明珠便又朝侍梅吩咐,“你去拿我两身衣裳给姨娘两人换上。”后又牵裙落榻,朝宋知濯眨着两个大眼,“你陪她去一趟吧,这样大的事?儿,又是大半夜的,也好有个照应嘛。”

缄默一瞬,宋知濯将头慢点一点,横目过来,“那你自个儿早睡,我明儿一早就由周府去上朝,下午再回?。”

言讫侍梅紧跟着他错身进屋换衣裳,厅上?还站着湿淋淋的二人,而明珠迤然在榻,捧着一盏热乎乎的茶闲呷就饮。这里的暖与屋外的寒仿佛天上人间,周晚棠一架弱骨抖在这宝鸦盈香的屋内,想起来时路的每一步、步步生恨。自己是被忽视被欺凌的庶女,可说到底,也总比明珠这个贫贱的比丘尼强上?许多,可凭什么她可以高坐画堂、享受比自己好得多的锦衣玉食、占尽人间浅情,而自己,却独在那云楼锁愁!

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屋外满庭落花的悲鸣,沐雨微声中,周晚棠的眼被盆内才架起的炭火缓缓点燃,挂着泪莫名启唇,“你在笑话儿我?”

明珠眼一跳,半晌方似懂非懂地笑起来,搁下茶盏,“姨娘误会了,我笑你什么?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种生死大事?儿上,不?论是谁,我们都怀着悲悯之心,哪里笑得出来?”倏而,那俏皮的笑脸渐生寒意,字字轻启,夹着风露凉雨,“不?过话儿说回?来,绮帐死了,我同样心里不?好过。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一定看着我,想叫我帮她报仇雪恨。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她,不?知道你会不?会梦见她,梦见她时,良心有没有愧?”

炭盆里新起的火星噼啪不断,点醒着二人之间一点微妙的仇恨。周晚棠挤步过来,也寒碜碜地笑起来,“她死,说到底是因为要替你出头,才叫人有了可乘之机,我为什么要愧?”

闲闲伸个懒腰后,明珠笑谈而起,“我不?会叫她白死,我佛慈悲,却不度无心之人。”四壁烛光罩着她的笑颜,蹁跹的裙无情掠过了周晚棠落魄的垂鬓亸髻,“你不?像童釉瞳,人家是名门嫡女,京师第一美人,你是个庶女,一无所有。你无非就是为了宋知濯能带给你体?面优渥的日子、或者是为了他这个人嘛。可我不?妨明白告诉你,你得不?到,只有我叫他给,他才能给你这些风光,就像现在我可怜你,才会叫他陪你走一趟。”

“你可怜我?”仿佛什么天大的笑话儿,周晚棠抖着肩笑起来,瞪向她满背的乌发及拽地的豆蔻绿轻绡氅衣,“你就以为,这些东西你永远能拥有吗?”

说话儿间,宋知濯已整装踅出,明珠便弯起眉眼迎过去,掣着他两片衣袖叮咛,“你可要多照顾些,别叫人家说你仗着位高权重就不重岳家。明儿也别慌着回?来,我这里横竖又没什么事?儿。”

宋知濯就势将她两个手握一握,柔情立现,“成,你回?屋睡吧,我回?来就吵你这一宿不得安眠,横竖不?用去给父亲请安的,你早上就多睡些。”

观他二人含情而别,周晚棠方才跋扈的恨被潮雨酿得五味杂陈,或恨或嫉,凝结于心。廊下,丫鬟们早已撑伞等候,一齐将二人兜至那阴翳风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周晚棠与童釉瞳到底谁能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