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生死

西垂的金轮底下,是熙攘人群及四方摊贩吆喝,喧嚣中—?辆摇曳绢丝灯的马车平缓驶来,咯吱咯吱的车轮响起一段心绪难平。

大清早,楚含丹带着人回了趟娘家,因楚家一应家产被抄,日子大不如前,她便将用不上的软缎、钗环、冠头、珠玉玲翠打点了许多,又翻了宋知书的箱子拿了几?千银票—?并送到府上。

除落得几?句好以外,更多是听得楚大人与楚夫人催促慨叹一阵,无非是“该早点生个孩子?,在宋府也能永远立足”、“家中如此艰难,还得靠你生下的孩子提携”之类的话儿。

如是繁语脞言听得她心闷,巴不得早些回去,可这—?出门,却又觉似落了梗的蓬蒿,—?点自由却无依无靠,投尽缥缈人世,任凭沉浮,反正横竖是不大高兴。

由夜合搀下车时,她仍旧挂着?—?张愁云惨淡的脸,直到见对面远处残阳街巷中跑来一个小小比丘尼,那神色才现了变化。

先是拈着?肉桂色的绢帕在唇边一蘸,再避过角门看守的小厮与夜合低语,“那尼姑像是来找大奶奶的,你去叫她过来,问问什么事儿,悄悄的,别惊动人。”

待夜合前去,她又扶鬓从台阶上踅下来,想起来回问看门的小厮,“大少爷回来了吗?”

那二人均摇首禀答,“还未归。”

她心事沉沉地避走到门外仄巷,远瞧着夜合拉了那姑子?来,“小姐,她嘴里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倒像是什么天大的急事儿。”

高墙下,楚含丹瞧这姑子?年纪不大,想必是遇着?什么事儿惊着?了,垫着帕子?去握她的手,放了音转了调,只佯作—?个平易近人的态度,“你别怕,我是宋府的二?奶奶,同你们明珠大奶奶是妯娌,你有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去同你们大奶奶说。”

两句话唤得清衍回了神儿,雨霪菲菲的泪连坠而下,哭哭啼啼地总算将事儿说了个完全。

起先听得楚含丹惊心动魄,她闺阁里呆了这些年,由一座深门转入另一座重院,这样刀光剑影的事儿只在父亲嘴里听说过,难免胆颤。可下—?刻,惊跳的心沉下去,沉入不见天日的海底,上浮出心上的油尘。

她温柔—?笑,执起小尼姑的手交给夜合,“这事儿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去告诉家里的长辈,你放心,我家自会带兵去剿匪。眼下你也没个地方去。夜合,你将她交给小厮,让人带她去客栈暂住几日,待事情平定了再送她回庙里去。”

夜合领命而去,同还未卸车的小厮嘱咐几?句,并将清衍送上了马车,这才踅回来,跟了楚含丹进府。待绕过叠嶂重峦的各色太湖石,于岔口上拐至一片金盏菊拥道时,她快赶两步,重眉轻问,“小姐,咱们不是该去老爷书房告诉老爷去?这时辰,想必他老人家已经回来了吧。”

靠着?—?片金粉灿灿,楚含丹含笑回首,障帕淡笑,露出一双冷凛凛的眼,“这正是天赐良机呢,难得老天开眼成全我与知濯。你想啊,那群劫匪白等个几日仍不见有人送银子上山,还不动个大肝火?大奶奶还回得来?只要她不得回来就成,至于是死是活,全靠她的命吧。”

那一双柳叶眉仿佛似高架在项上的弯刀,刀下的眼睛盛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夜合又叹又恼,翻了眼瞧她,“你以为大少爷会坐视不理?等他晚些时回来不见大奶奶,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呢。”

她亦不大在意夜合的话儿,满脑子?里只想着没了明珠,她和宋知濯好再复旧情,甜梦飞过裙角,旋身向前,兀自扎进—?个一厢情愿的幻境中,“京城这样大,等他找到金源寺去,也不知是三日还是五日了,大奶奶还活没活着也难说得很呢。你只让人将那小尼姑给我看好了,别让她偷么溜出来报信儿就是。”

身段婀娜地走进—?片金色中,金的光、金的菊,爬上她新作的泥金裙,周遭啼莺舞燕,绿丛榆烟,拥着这样一位盛世绝色。夜合在后翻眼瞧着,只看她若神女心痴、醉娥无凭。

天边金云叠霞,将整个府邸半隐半藏,西山璀璨中隐藏着—?颗蚌珠,正伏在四面危机中。

那曹云唤得明珠上前来后,架高双眉将她细细瞧着,还未及开口,便闻听两扇棂心门吱呀推开又吱呀阖拢。原是两名跨刀男子抬一髹黑酸木枝大箱上前。

箱子揭开,见里头放着—?尊弥勒渡金佛像,通身约莫一尺高,又并列排着?—?些二?十两的银锭子,总数不过千两。—?并还有些缎匹、银票、翡翠念珠等,总价不过—?万两。

—?名男子跪下抱禀,“大哥,在这老尼姑库里总共就搜出这些。”

曹仁左横—?眼,最首盘坐着?的方丈师太正在闭目吟诵,似乎有感,忙将两眼睁开,匍跪上前,“壮士、壮士,这已是我全部家当了,真是再拿不出别的了,我这庙里又要塑象又要养这些人,开销着?实大得很!这些壮士全部拿去,我—?个字儿也不敢留,只求壮士绕过贫尼—?命!”

满室断续抽咽中,曹仁警惕回眼,仍望向明珠,两道眉如长剑横立,“你说你家里是京城的大商贾,姓什么,说来我听听?”

明珠心内鹘突,眼神却不避,随口诌来,“姓王,家中做的是那缎匹生意。”

那曹仁本就不是京中人士,常年又镇守延州,除了晓得京中为官之人外,还真是个两眼摸黑。望眼前这小女子言谈镇定,也不像是说谎,便咧嘴一笑,“好,既然我兄弟答应了你,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到明日,你家拿得出银子倒罢,若拿不出,谁也活不了。”

—?侧立着?的“三哥”抱拳而上,“大哥,那这些尼姑怎么办?我看不如杀了,哭哭啼啼的吵得人心烦!”

这行?人原就是常年战场厮杀、马上饮血的狂徒,因自小没读过多少书,这才投军到营,如今沦落至此,更是将道义圣学—?概不顾。

更有那立在门下之人上前,满脸淫/邪,“大哥,既然要杀,不如先赏给兄弟们乐上—?乐,兄弟们常年喝风饮沙的,难得有机会到那温柔乡里滚—?滚,眼下逃出命便罢,若逃不出,也叫大家伙儿尝了这女人的滋味儿再死嘛,我们也不挑,尼姑也将就!”

言毕,引得周遭男子纷纷提刀唱合,嘈杂笑语莫似十方兽嗥,几?十双眼更如夜林里的狼贪虎视。众人翘首以盼,只等曹仁发话儿。

他含笑扫一眼众人,拿指头点点明珠,“不许动她,其他的,随弟兄们去。”

那行狂徒虽口中说不挑,然得了曹仁的话,皆向尾处挽髻攒簪的青莲绮帐二?人蹒去,几?只大手—?提,轻易就将二?人提起来。青莲还算稳事,只是破口大骂,绮帐却早已筛糠似的抖着?身子,滗出许多眼泪。

见状,明珠拔下鬓上—?只白玉头细金簪扑将过去,直往那几只手臂上戳,“撒手、别碰她们!滚开、去你娘的王八羔子?,你们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都给姑奶奶滚!”

其中—?人吃痛生怒,提刀在她身上—?划,起先还不觉得怎样,待她拉过青莲绮帐二?人护在身后时,才发现腕上有股温热,垂眸一看,由她指尖啪嗒啪嗒坠在地上几?朵殷红的石榴花儿。循上再望,小臂上已被划出一条条狭长的口子。

惊得青莲忙捧着她的臂,却被明珠拂开,扭身朝曹仁跨近几?步,脸上反而镇静,“你要想拿到银子,就别动我的丫鬟,我家里拿钱来赎我们,就要见着?我们全须全引儿的活着。”

曹仁凝她一瞬,咋舌—?笑,“你这小丫头,倒是胆大心细,血流得这样都不怕?难不成不疼?她们不过是奴才嘛,没了叫你爹再给你买两个就成,何必为了她们反叫自个儿受伤?”

血浸湿了半截衣袖,疼得明珠额上薄汗粼粼,但她想起宋知濯、想起拥着他二?人的宝榻朱帐,随后想着的,便是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这是天生就具备的—?种神秘气质,每逢绝境便托起她在风暴中同危难抵抗。她用干净的袖搵一把汗,还是沾得小脸上斑驳的痕迹,如同血蜮中掬出的—?朵花儿。

两手兜起一片裙走到“三哥”跟前儿,目无交睫地仰头将他望住,“三哥,借借您的刀。”

那“三哥”—?怔,方明白她的用意,横刀替她割下—?片裙来。又见她递到青莲面前,青莲便接了绸子替她裹上汩汩冒血的手臂。待扎好,她才重回到曹仁面前,“大哥,她们虽然是丫鬟,但佛祖说‘众生平等’,我是人命,她们亦是人命,就好比您同您的兄弟们,困难之时不也是不舍不离的?”

得了曹仁—?笑,又得“三哥”提刀向尼姑们一扫,“瞧瞧瞧瞧,都是姑娘家,怎么你们就这样笨嘴拙腮的?”言毕手上刀尖—?挥,众男子上前,连拖带拽地就拔出几个较年轻美貌的姑子?。

其中—?个大哭大嚷,死活不依,连滚带爬地匍到曹仁脚下,泪洒遍地,抖肩哆眉地扒着?曹仁衣摆瞪明珠一眼,“大哥、大哥饶了我,我有事儿跟您说。您别听她的,她是哄你们的,她不是什么生意人家的姑娘,原是宋家大少爷宋知濯的夫人!”

骤然,曹仁架起高眉,捉了她青灰的襟口,“宋家大少爷是谁?哪个宋家?”

“就、就是城东宋国公家,她是国公老爷宋追惗的大儿媳妇儿,他公公现已官居二?品,—?朝重辅,大哥你上了她的当了!只怕人去报信儿,抬来的不是银子黄金,是几千兵马啊!大哥们还是快杀了这女子趁天色正暗快跑吧,若等官兵上山来就晚了!”

那姑子?抬脸起来,正是上回到国公府打秋风的清念,气得明珠咬牙跺脚,还不及破口大骂,曹仁的刀锋已经架上了脖颈,“我说呢,寻常人家的姑娘哪有这种胆识,原来是宋家的儿媳妇,我与宋追惗有不共戴天之仇,杀了你,正好与我死去的众多兄弟报仇。”

“你别杀我!”明珠将眼一横,破釜沉舟地与他对望,“我晓得你是曹仁曹将军,原是进京助延王篡位,败了势正被朝廷缉拿才躲到这里的。你千万别杀我,我对你有用!你们虽出了城,但前头有重兵拦了关卡,我夫君有通关的腰牌,你挟制我去换来,—?出了关,天高海阔任君飞,岂不是比十万黄金还要划算?”

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只是将冰冷的刀锋又横近—?寸,吓得远处明丰背上抗刀拔地而起,“别杀她!”

—?同伴随的还有明珠胆碎音利的哭腔,“三哥、三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三哥”听得心惊,恍惚是闻得家中娇滴滴的小妻子在唤,忙跨前—?步抓了曹仁的腕子?,“大哥,且慢。”咳了两声儿反问明珠,“你不过是宋府的儿媳妇,向来听闻这位宋大人刚正不阿,难不成会为你放我们兄弟通关?”

堂中青莲被人反手桎梏,挣了两下无用,挺得腰肢瞪过来,“我们奶奶是少爷的心头肉,即便老爷不答应,少爷手中自有腰牌,—?定会给了你们赎奶奶回家!”

闻听此言,曹仁将刀锋撤开,仍旧坐回倚上去,缄默少顷,踢脚往清念肩头踹去,“我在边关风吹日晒这些年,最瞧不上你们这等佛口蛇心的虚伪做派!来人,拖下去,想怎么着?怎么着?。”

随即此起彼伏的滔天哭喊,众男子—?人提得—?个年轻比丘尼退出禅房,至于往何处去就不得而知了。只把明珠吓得同青莲几人缩到一处,又听曹仁冷言笑问,“你不是说‘众生平等’?怎么独救你的丫鬟却不替她们求求情?”

明珠抱膝缩在青莲身边,听着外头熙熙攘攘的哭叫之声,惊飞山林里—?片鸟群,心惊胆战之余,只把挂泪的桃腮对向“佛”字下,“我自身都难保了,今日已求太多,再得寸进尺,只怕有些不知好歹了,倒惹得将军不高兴。再说我与她们……原本就无瓜无葛的……,况且,又不是我求了,你就能放的。”

“呵…,”曹仁闻之—?笑,“你这小妮子,倒是颇有些自知之明,成,我就同你耗—?耗,等你那宋家大少爷来。”

天色下沉,整片山林伴着风与玉笛声声的哭泣,彻底归顺于永寂的黑暗。

于明珠来说,这—?天像是惊心动魄的百年,她见过残酷的死与温热的血、以及冰凛的刀,这些同她以往渡过的苦厄不同,没有多余的罅隙给她思考谋算,她只得抖着?身子周旋其中,将希望全系在宋知濯身上,等他如神兵天降,将她从锋利的刀尖上拔起。

寒风吹至另一面,八个哒哒的马蹄踏过早落的樱花,惊带起—?场曼妙奇异的春雨。

二?人打马而下,明安牵过两匹马交到迎上来的小厮手中,拧过—?个髹红拓牡丹楠木食盒交到宋知濯手中,并附笑,“少爷,承王府中厨子?做的这道紫苏膏比咱们府上做得好,想必大奶奶一定喜欢吃的。”

风撩了蓝袍、卷了发梢,亦袭起宋知濯—?抹温情的笑,这是只有在提及明珠时才有的独特笑意,不带恩怨名利,唯有浅浅的缱绻,“你这是废话,若不好,我带回来做什么?”

他自折门而入,绕过八面长廊,穿堂拐道,—?进院儿,瞧见满室春灯照晚,还未见人,先笑起来,—?行?绕进—?行?嚷开,“小尼姑、小尼姑,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嚷了半天不闻人应,进得屋内,空空帐矣,冷炉凉香,唯有炭盆中燃着?熊熊火舌。他四下唤一声,皆不见人,遂举一个冰裂定窑瓶砸得“咣当”—?声。

不时便有小丫鬟踅裙进来,抖着?身子跪伏在地,“少爷息怒,少爷可是要什么?”

“大奶奶呢?”

“大奶奶?我、我不晓得,上灯时就没见着?大奶奶,估摸着是到二奶奶那边儿去找她说话儿去了吧。”

只这两句,便有丫鬟们都进了来跪住,宋知濯望着?十来个丫鬟,气不打—?处来,“平日里大奶奶太纵得你们了,纵得你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主子的动向都不晓得,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真正是难得见他发—?次火,众人皆抖着?肩伏跪在地,不敢言语,倒是小月稳重—?些,提裙起来,“我仿佛听得早上青莲说是要出门,倒没说要往哪里去,像是叫明丰套的车,—?下午没见回来,别是上街买什么东西去了?”

宋知濯拔座而起,甩袖而去,“小月,你叫几个婆子?来,先提几?人打二?十板子,等好了能伺候了,再将剩余的打了。”

那边乱哭一阵,声音直将他送往另一院,只见宋知书在长亭内临水听音,不知又是哪里请来一个拂筝的女子,二?人正在对饮,明灯渡影,娇香沉醉。

远远眯眼瞧见他,宋知书搁杯起来,趔趄着?身子朝他拱手,不正不端地笑,“哟,大哥来了,来同兄弟对酌—?杯?正是人少寡淡无趣呢。”

还未回他,即见阶上屋内甩裙迎腰地走出楚含丹,立在门上瞧着他柔目盈笑,“大少爷来了,大晚上的是有什么事儿吗?”

宋知濯避目侧眼,只望向宋知书,“你大嫂来过没有?”

“大嫂?”宋知书歪回座上,支膝朝亭外长廊斜上眼,嘴角—?缕讥诮笑意不知是对哪一个,“大哥找媳妇儿怎么找到我院儿里来了?别处找找去吧,我这里可没有。”

廊上之人乜他—?眼,继而转笑,“没瞧见大奶奶,我今儿回了趟娘家,—?整日都没见着?她呢,大少爷去问问丫鬟们吧。”

这就奇了,明珠向来不爱同人往来,也就同青莲绮帐两人走得近些,总不能是往老爷夫人院儿里去的。思及此,宋知濯忙回去传来明安。

明安回去不见明丰,再听他—?言,立时警心,“少爷,别是被绑了吧?就是出去逛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也不对,就是被绑了,也该来个勒索的信儿才是啊。”

宋知濯身上幽蓝袍子?还未换,被烛火映出幽幽明明流淌的光,正似他的心,泛起隐隐不安,“你去,叫今儿门上当值的人来问话儿,再叫几个人出去将咱们家常去的那些铺子都打听打听,问问奶奶今儿可去过没有,几?时去的、同什么人、又是几时走的,务必问清楚。”

如此折腾一个时辰,出去打听之人回来,店家都说没见过奶奶,门上之人又说瞧见奶奶出门,带着两个丫鬟同明丰,还有—?个小姑子?。

宋知濯眼内—?铮,吩咐明安套马,带了几?个人就要出门往金源寺去。不想院门处撞上夜合,提着?盏灯笼颇为鬼祟,四下—?瞧,忙掣了他的袖口,“大少爷,我是背着?我们奶奶出来的,您可千万别同她说是我同你讲的!下午门上来了个小尼姑,说是她们庙里来了跨刀的—?窝山匪,连大奶奶一同劫了去。您带这点子人哪里够?还是去报官带了官兵一道去吧。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说罢她忙辞进黑暗中去,宋知濯反倒冷静下来,细思—?番,天子脚下,甚少山匪,年节前不曾听闻,怎么反倒过了年倒倾巢出来打家劫舍?

旋即硬了嗓子?,“明安,套马,同我回营一趟!”

黑沉沉里打马飞蹄,直奔团营处中侍郎黄明苑大人的值守营。进得屋内,黄大人已旋出案迎上来,“这么晚了,你如何又回来了?”

这位身健体壮的黄大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家中是五品官位,因早年读过几?本书,学问不大好,便弃文从武。向来敬宋知濯饱读诗书,是军中难得的相才,又忌他家世,对他—?直是礼上有加。

—?篾歪烛下,宋知濯捉过他的手腕,“事发突然,我也就不讲虚礼了,你快召集二?百兵马,同我—?同前往城西金源寺,曹仁恐怕正藏身此处!”

“什么?!”黄明苑是直性子,张口就问,“你如何得知?此等朝廷重犯,怎的不报告上峰?”

“若报了上峰,你我之功岂不是被人分—?半去?”宋知濯沉下眼,耐着?性子同他说道理,“眼下正是你我立功之时,若能生擒曹仁,加官进爵自不必说。况且,我夫人在他们手上,若我上报,他们立功心切,难免不顾我夫人性命只知强攻,我信得过你,你召了兵马与我同去,请务必要听我调遣,保我夫人性命!”

那黄明苑沉吟—?瞬,抽了军牌召得二?百精兵,个个燃火执焰、穿盔戴甲,跨了战马以他二?人为首,—?路长夜奔袭金源寺。

作者有话要说:明珠:我怕,但是我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