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鱼肚

骤雨初歇,一番洗清秋,素晖东出?,独照朱楼。瓦片上头还有水滴哒哒往下坠着,时更漏夜永。

窗扉下,桂影中,是两个相拥相栖的有情?人,说起那些没?有对方的日子、说起自个儿是如何?熬过漫漫长途走到这里的。

折子上一火倏燃起,明艳金灿灿的火光后头是明珠一对兜愁照忧的杏眼,她轮番将几座飞鹤烛台点燃,一盏一盏、仿佛前尘如烟的往事都被丢在?黑暗中。

姜黄素面的浣花锦留仙裙轻蹭着地?面,湛蓝的撒花莲纹圆领短臂褂,短臂下头还罩了一间鹅黄素面大袖衫,那袖自明蓝的半臂里坠下来。周身?仿佛黄土里开出?一朵蓝花儿,而?蓝花又坠下黄土的魂儿,难分难舍。

她只?挽了半个松髻,坠在?脑后还有一片青丝,靠在?宋知濯肩头,与他的马尾坠下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即是结发夫妻,永不相离,“我从前跟你说过,我还有一个弟弟呢,他没?出?生前,我娘待我还不错,可?打他出?生后,有吃有喝先紧着他。半大点儿小子,我娘却说,‘他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将来等他长大了考个功名,咱们一家子都能?过上好日子,你一个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我还是得靠他’。”

说到此,她莞尔低笑,笑中挽着无尽的辛酸,却怕接下来的话儿叫他揪心,便扬起一张白净的鹅蛋脸将他望住,“姑娘家总是要苦些,我也没?什么怨言,况且做弟弟的将来发达了还能?忘了我这个姐姐不成?”

然而?他们在?何?处呢?或许在?这冷月底下阖家团圆,将她摈弃在?门外?,屋里欢声笑语,门外?是寒噤噤的大雪纷飞。宋知濯蓦然酸楚,只?觉得自己也站在?门外?,就在?她身?后,同悲一处。他将她圈进怀里,嗓子眼儿里分明有飞沙走石,出?口的话儿却淡若柳烟,“后来呢?”他平静地?问。

“后来……,”后来便是天崩地?裂的一天,所有一切都在?那天将她豁出?口子,至今疤痕难消,“有一天刚入夜,弟弟在?屋里睡了,我在?厨房点了柴火烧水,爹回来了,又喝得烂醉,仿佛找了一圈儿不见娘,寻摸到厨房里来问我……”

“你娘呢?”

这蓬头垢面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没?什么大本事,全凭点儿木匠手艺户口,替人做个板凳修条椅,挣到几个钱便全砸进酒坛子或者赌桌上,他倒是安心想嫖/窑/姐/儿,无奈囊中羞涩,相帮①们连门儿也不给他进。

这日灌了些黄汤回来,路上便上了兴头,一进院儿便着急忙慌地?找自家那女人。

小明珠那时才多大点儿,连胸脯子还未起,不及始龀之年,对这个男人有着本能?的惧怕,她往灶台边的墙角里缩一缩,恨不得将小小一个身?子缩到无可?见的境地?,“娘给人家送衣裳去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那男人借着酒力,早已浴火难歇,听见这话儿,将一个土陶酒壶往地?上狠狠一砸,歪嘴骂了半晌,“他娘的!这大夜里的还出?去,我瞧她是欠收拾!还有你,你个小贱人,老子瞧着你就来气!自打头胎生了你这个赔钱货,老子的手气就一直不见好!”

睇见他人歪歪斜斜踅出?去,小明珠心里暗松一口气,真?怕他耍起酒疯,又要将自己痛打一顿。

谁知她还没?坐回小凳上,就见那男人又折返回来,将一对眼在?自个儿身?上来回描扫着,眼白里涟起血丝。他一步步东倒西?歪晃近了,那模样,好似闻着肉香的野狗,吓得明珠跌到地?上,再往墙角缩去。

她以为他是要揍人,谁知他将语调放软,说一些她听不懂的暗语,“人都说得个雏儿、见了红便能?得了鸿运升天,好闺女儿,你帮帮爹,回头爹赢钱了给你买糖葫芦吃、给你置办最体面风光的嫁妆。”

他的眼、他的笑,唇间露出?的一口黄牙,皆如同恶犬扑来,小明珠架着身?子往后缩,贴紧了墙面儿,嘴里哀求着,“爹,别打我了,求您了……。”

这男人扑过去,按住她一对小臂,用自个儿粗壮的大腿劈她裙面,小明珠还未及反应过来,便瞧见他抽了空隙拔了裤子,一个狰狞的怪物跑出?来,要咬她。

她哭、喊、挣扎,无济于事,夜幕下只?剩她自己与一头凶猛残暴的野兽。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阵,还是跑不掉,便只?能?奋勇搏斗了。她倏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挣脱了他的束缚,往灶台上摸去,胡乱中摸到一把刀,闭眼一挥……

挥出?惨叫连连,血光漫天,她睁开眼就瞥见地?上被她削掉头的怪物,还有彼此身?上数不尽的血迹。

刚想着得已逃出?生天了,怎料那男人将捂住伤处的手从柴堆里操起一个什么,直往她腿间捅。

隔着裙底的裤子,小明珠依然感觉疼,这疼和?鞭子抽打出?的血条不一样,好像是五脏六腑绞碎了、骨头缝隙之间错了位,疼得她睁不开眼,只?能?依稀察觉下头有血在?流,染湿了一根柴火棍,她的生命也在?静静随这些温热的血液流失,一点点,直到模糊瞧见她娘一个油灯枯竭的干瘪身?子出?现……

蓝田玉小熏炉里,青烟盘桓,燃尽过往,将冷冰冰的前尘渡上梅香,而?梅香触手可?及,就在?明珠的鼻尖下、眼眸处、她的周身?。

是这抹温香的主人将她拉回人间,她抬眼,认真?仔细将他每个起伏不定?的轮廓摹进心上,眉宇到鼻梁,落下去的眼眶,蜿蜒跌宕,将人世冷暖都写在?上头了,她接着说,“后来,我伤好了,我爹还卧病在?床,我娘便起心将我卖了,说是带我去赶集。”

她眉上淡淡笼罩着半生阴云,唇角吊着无法释然的缘故,“我晓得她要卖了我,我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怪了,我们走到一个妓院门口,她忽然拉着我转身?走了,我想不明白她当时是于心不忍还是怎么的,反正最后她还是没?把我卖到妓院里头,而?是将我卖给了一个人伢子。”

蓦然,她停下来,在?这个间隙里喘出?一口沉重的气,“所以往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这事儿,想破脑袋也没?想透,她到底是疼我不疼我呢?……其实,我常常希望她当时没?有反顾地?拉我走进去,与老鸨子谈身?论价,将我像一个物价儿似的卖给人。如此,我也就能?没?有反顾地?怨她、恨她、然后忘了她。”

清霄太长,说完这些愁云惨雾似的往事儿夜也才去了一个头,烛火也才烧了一个头,滚珠而?下,坠在?蜡边儿,装点成一个无规无矩的圆。

好比人心,到底也没?个方圆模子去衡量它是好是坏。

那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是心存良知还是别的?无从计较了,一切都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宋知濯只?知道自个儿的心,只?想眼前这个念兹在?兹的人恐怕穿过比自己更严酷的暴风雪。他站起来,兜了她的纤腰拦腰将她抱起,“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平日都是你唱曲儿给我听,今儿我也给你唱一个。”

他手不得空儿,明珠便替他撩了帐子。二人落入软床,销金鸳鸯锦被上流光织艳,如同长楫搅动星河,天地?只?余下银海翻波、以及波辉中船夫铿锵决断的歌声,“长烟歇尽空余香,万古同悲愁,休念来路别沙鸥,撒杯倾酹酒。”

一杯酹酒,尽祭前尘,再伤再痛的伤口总会愈合、结痂、最后剥落,或许会留上浅浅疤痕,却也时刻提醒着,沉痛也会如日头东升、没?落。

这一天,是新的一天,而?太阳底下,是旧院墙旧娇人,旧如一个二三?年的对望、同床,很难再掀起新的风浪。

就算有一身?伎俩,使过朝夕,终成旧。慧芳晓得,她拉下脸皮学的一身?本事只?能?满足一个男人的身?,而?他的心落在?每处新抽的枝丫上。数不尽的嫩芽啊,怎么这样多?折了这枝,转过弯儿,又一枝。

然而?还是要折,谁叫这枝丫挡了她的去路?一大早,慧芳便将自己的全副家当翻出?来,燕窝肉桂、人参鹿茸,统统翻出?来,填鸭似的堆起,往那空肚空肠的空皮囊里塞!

她这边叫厨房做了鲜鸽炖火腿、红枣煨燕窝、红焖果子狸、香煎黄花鱼、珍珠水白菜,亲自提了食盒,捉了八宝娇裙,长步小歇,一路飘进烟兰屋里。

那烟兰正陷在?半月垂幄的软床上,手中捧着绣绷,手里飞针走线,绣的是鲤鱼跃龙门。瞧见慧芳进来,她立时心虚将绣活儿藏于身?后,赶着迎过来,“慧芳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活儿吩咐不成?”

藏也藏不真?,那床上分明搁着红肚兜,婴儿的大小,正巧,这胎若生下来,赶上夏天。鲤鱼跃龙门只?绣了软金线的鲤鱼,未及龙门,慧芳暗笑,偏要叫她投身?无门!

她将食盒搁到方案上,拉过她来,“瞧,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你也别藏了,我晓得你怀了身?子,怎么,想瞒我?当我嫉妒发作要害你?你也将我慧芳看得太坏了些,你怀孕,要抬作姨娘,能?碍着我什么?难道姨娘就只?能?是你烟兰一人不成?行了,别藏着掖着了,你不告诉我,少爷就不告诉我?我就是来照顾你的,坐下吃吧。”

碟子一一摆开,正巧摆一道鸿门宴,烟兰再三?踌躇,只?当圆凳是砧板,不落座。慧芳瞧着,自己先捉裙坐下,往她面前摆一副筷子,自个儿手执一双,“想来你是怕我下毒害你?那我陪着你吃,一个盘子里的菜,总不会药死你没?药是我吧?”

她先每样菜夹一口进嘴里,慢悠悠嚼了咽下,朝上一瞥,烟兰才缓下来,颇有难堪自愧之意,也跟着坐下,“是我心眼儿太小了,慧芳姐你别跟我计较,我不是疑你,只?是这么多好吃好食的,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

“不是疑我就好,”慧芳长长越过手臂,亲自操起竹箸递予她手上,“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我同少爷这几年,也没?个福气,就是二奶奶也没?你这个福气。眼下,你就是这院儿里最金贵的人。”

说罢,她将嘴一歪,似有落寞之状,“想来你平日看我太凶,心里忌惮着我,这原也是我活该,我行事儿也太泼辣了些,怨不着你。我实话儿同你说,这原不是单单为你,也是为了少爷,我心里待他如何?你是看在?眼里的,他能?有个后,虽不是我给的,可?我到底也为他高兴儿,自然也要替他操心。”

话儿说着,手上也不停,不住往烟兰碗里夹菜,“你多吃些,你现在?是两个身?子,可?比不得平常。”

提起这个,烟兰羞答答掩在?绣帕底下一笑,“说来也怪,我问那些婆子,好些都说有孕时又犯恶心又呕酸水儿的,我不仅没?有,还比平日更能?吃些,吃了饭不足一个时辰就又饿了。”

“那是自然了,来,吃这个果子狸,焖得又嫩又鲜。”此刻,慧芳便是那不知餍足的饕鬄,望着她鼓动的腮帮子,心内无限满足,一望那嘴歇下来,她便坐立难安,“再吃些这个鸽子肉,现杀的,我特意在?笼子里头挑的个最肥的,盯着厨娘将毛褪得个干净!你现在?馋呀,可?不是你自个儿想吃,是你肚子里那个想吃呢,想必是个小子!”

烟兰吃了个七七八八,得空不好意思地?抬眼瞅她,“慧芳姐,你也吃啊。”

“吃吃吃,”她撩动一筷子,又眼急着替她另碗盛汤,“想必油腻,你喝些这珍珠白菜汤,鲜香无比,那丸子都是现杀的虾跺得碎碎的揉的。”

不消一刻,满桌子扫得只?剩残羹,慧芳又手快着将燕窝揭开盅盖儿,“这个文火炖了小半个时辰呢,里头搁了糖霜红枣,最是甘甜,也补血气,吃了这些咸的,来点儿甜汤最是舒坦!”

眼见她填海似的喝了一碗,喉头里滚出?个响嗝儿来,胀得个脸通红,“慧芳姐,你都没?吃什么,真?是叫你赔在?这里瞧笑话儿了。好的也常吃,从没?像今儿吃这么多过,身?子重得都走不动似的。”

作势就要收碟子,叫慧芳拦下,“我收,你去床上躺着,仔细一会儿颠了胃不舒服。”

她撤出?去时,回首瞭望,只?见红销软帐中挺起一个尖儿,被堆山填海的食物垃圾一样塞满的一个尖儿。心神一晃,只?见那饱满的折枝桃花掐腰裙上似乎要爬出?什么来,出?来吧,出?来啊,最好爬出?来!让那堆还未长得硬朗的软骨头死在?这萧瑟的北风中!

风刮过几片青瓦屋檐,邀螭龙欲飞,撩起院墙之隔处袅袅白纱。楚含丹在?晚亭之上,抓一捧鱼食撒向闲池,簇拥过来的红锦鱼群里,赫然见一只?翻了肚皮,白白鼓胀的肚皮浮在?水面,被周遭的鱼拖着,裹着,惟愿永不落空。

“呀,小姐,死了一条,别是食儿喂多了吧?”夜合正捧上一盏新烹的茶后,撑着扶槛直往下头瞧。

杯中滚烫,不及捂热人心之凉,自个儿倒先凉在?了北风中。楚含丹用丝怕揩揩手,端茶抿一口,朝池中冷蜇蜇一瞥,“它自个儿不知道饱,可?怨不着我,快叫人捞起来丢了吧,瞧着怪碍眼的。”

没?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拿了竹网打捞上岸,她瞧见,乜些些一笑,“你瞧,这么多鱼,死一条半点儿都瞧不出?来。”

那双唇上弯起冷月,将长空划出?裂缝。夜合将旧盏换新茶,重新奉上,也往长沿上落座,“小姐,我看姑爷还是喜欢孩子,烟兰有了身?子,可?见他近日脸上都是乐开的,与您说话儿也没?那么夹枪带棒的了。我看呐,您还是将那药停了,也怀个一儿半女,后半生可?不就安稳了?”

天欲晚,夕阳渡秋,而?春秋都在?楚含丹眉头上,她想起宋知濯、宋知书,二人正似她的春秋,她在?遥不可?及之间惨烈地?笑了,“从我失去知濯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得安稳了。以后休要再提这事儿,纵然我老无所依,我也要叫宋知书断子绝孙!”

夜合在?心里叹下一气,“我瞧姑爷没?有您说的那样坏,他不过就是风流些吧,嘴上也讨嫌一些,可?心上仔细,您每回月信闹疼,他倒是时常叮嘱我给您做这个煮那个。”

抬眼一瞧,那厢眉上已蹙了千嫌万厌,她挺着往下说:“我晓得您不爱听这些,我也就说这一回,以后再不说了。横竖要看开些,不得那个,难道就不活了?我说句难听的,就算明儿姑爷死了,您还能?扭头再嫁给大少爷不成?只?怕众人答应,那一个也不大情?愿呢,我瞧大少爷虽是动弹不得,却不像您,人家心里早就各奔了前程,您没?瞧见他们夫妻二人日日在?院里一个守着一个?”

一番话自有一番寒,寒气逼人里却蕴藉着万物生长的道理,楚含丹颦眉想来,想起他看明珠的眼神,那对死了许久的眼睛里仿佛一时聚拢天地?之光,眼是骗不了人的。

她不为别的,只?为在?数九寒天里有个春花秋月的梦想,于是自个儿骗着自个儿,“不会的,他只?是感激大奶奶的照顾,知濯这个人我晓得,对他有恩,他就想着报答,自然就瞧大奶奶不同了。可?大奶奶再好,到底是市井中人,她不懂吟诗作词、不懂风花雪月,容貌也不是头一等的出?挑,说白了,不过空有一身?力气。”

“小姐,我打小跟您一块儿长大,我再多句嘴,您莫嫌。”夜合重吐一句,“您也该醒醒了。”

可?楚含丹偏偏久梦沉酣不愿醒,眼下的境况叫人难以进退,只?好迷失作那春闺梦里人。

她别开头,眼中直追最后一缕残阳,“别说这个了。慧芳也没?多少银子,整日珍馐佳肴不尽的造,还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去,只?怕烟兰还没?出?事儿,倒先把她吃穷了。你从我柜里拿些银子给她。”

夜合领命自去,下了八角亭,寒碜碜的银子铸一把三?寸长剑,捅进一个少女温香软玉的身?体。而?这身?体的主人还不得而?知,他向来沉在?权利的美梦里,却被丝丝暗缕的动向警醒。

他在?余晖下登舆而?上,云纹车帘子捕入他一抹衣袂飘荡,随马车晃向一派前程未卜。

停靠处,是延王府,从正门到角门处,一排排并列的马车,车前挂着各官牌子,可?谓门庭若市,喧闹声在?残红中如人在?病死前的容光焕发,一切都似回光返照。

宋知书却天生敏锐,跟在?老太监后头浅问,“今儿舅舅这里怎么这样热闹?”

那老太监臂靠拂尘回首,泄一个得意的笑,“咱们王爷今儿在?朝上得了圣上亲赏一把‘太液剑’,王爷高兴儿,请了在?京武将们来瞧,表少爷,您正巧赶上了,也去瞧瞧?”

至书房,武将们已退到厅上饮酒作乐,而?堂上可?不就见那把剑正悬在?架子上闪着冷光,鞘就立在?一旁,延王也在?一旁,捋着短须叉着腰,扭头瞧见他,豁开牙笑起来,“好侄儿,你来得巧,你虽不习武,也来瞧瞧这把好剑,简直是削铁如泥、天降神兵啊。”

凑上去,剑身?隐约射出?两个人影,宋知书细瞧一晌,歪嘴笑起来,“此剑系圣上所赐,自然是好,侄儿虽然不懂,但也能?瞧出?这可?非一般的玄铁所造。”

“嗯嗯嗯,你倒是有眼光。”延王旋了袍子坐到书案上去,瞧见他还立在?剑前,心生疑惑,“还瞧什么呢?”

“瞧这剑上的人影,”宋知书恍神片刻,方踅身?过去。他还未入仕,惯不会那些打太极的话儿,只?直言相告,“舅舅可?细思圣上送这剑是什么意思?”

“还有何?意思?”

“侄儿瞧着,这用意非常。”宋知书在?旁自捡一根椅子坐下,浓眉聚忧,“莫不是在?点舅舅什么?侄儿瞎猜啊,舅舅莫怪。我猜是让舅舅时时对剑自照。圣上又将此剑赐名‘太液’,可?谓天地?玄镜。”

延王闻言乜眼一笑,“你自幼读书,人也读迂腐了,一把剑哪有这么多意思?我实话儿告诉你,今儿我不过是借赏剑之名笼络武将,兵权在?手才是硬道理呐。”

这位王爷最是锋芒太露,又好傲睨自若,宋知书上回请张氏来劝,张家不放在?心上,他便亲自犯上跑一趟,哪知一脉同根,都是自傲自大的主。

眼见劝不动,酬酢一番后,他便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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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相帮:指古代妓院或赌场里的男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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