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船厂

水部员外郎赵靖贤如今不过刚刚及冠,正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时候,只是如今却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模样。他回到小院敲了门,石头就把人迎了进去。

“少爷,有人找。”石头对着屋内喊了一声。

按照赵繁云那边算,赵靖贤与褚子墨沾亲带故的也有一点关系,只是这关系有些远,他不是赵繁云的本家亲戚,早已经出了五服。

“褚大人!”一进门赵靖贤就对着褚子墨拱手行礼道:“刚刚有事耽搁了一会,还望大人勿要见怪。”

“无事。”褚子墨把一碗饮露捣鼓出来的绿豆沙冰推到了赵靖贤面前:“下面侍女捣鼓出来的,你尝尝解解暑气。”

“谢大人。”赵靖贤又站起来拜谢了一声,关于礼数做的是一点不差。

褚子墨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对于赵靖贤的拘谨他也未多说什么。

饮露在边上又为赵靖贤沏了一杯凉茶,褚子墨端起了递给他才开口问道:“赵大人刚刚说被事耽搁,这厂里大人都在忙些什么?”

“一些材料的检查和各部的进程,都是些琐碎的活,耽误些时间罢了。”

褚子墨笑着点了点头。再来之前他就已经做了打算,造船的事他出不上多大的力,把权利都攥在手里乱指挥估计也只会适得其反,延误工期,既然在这几个月中赵靖贤都做的不错,他就准备做个甩手掌柜,每天只盯着造船进程就好。

“赵大人辛苦。”褚子墨又笑了笑,“听说尚书大人的公子也在这里?”

“是。”赵靖贤回道,“胡公子每日辰时与某一起去检查各部的进程,回来之后这厂里的账务,采买,饮食都是他在负责,着实要比某要辛苦许多。”

“那他住哪?”

“就离大人一二十米的距离。”

赵靖贤抬眼对屋外望了望,离房门正对着一二十米的地方有一处独立的两间并排的青石瓦房,房门前有几棵郁郁葱葱的玉兰与一些常青树。“就是那了。”赵靖贤伸手指了指。

“那倒也巧,我与胡所归也算是故交。先前为小皇孙伴读时曾与他同为伴读,后他又负责与我交谈钢铁事宜,期间也是多有联系。”

赵靖贤听后笑着应和了两声,褚子墨又道:“赵大人近期业务繁忙,为保工期,我看就不打扰大人了,让胡所归带我熟悉一下此处就好,大人今后做事亦如往常一般,无需真如胡尚书所言事事与我商讨。”

褚子墨的话说的明白,赵靖贤心里松了一口气,面色则更加显得恭敬:“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尽心尽力,绝不负大人信任。”

……

送走赵靖贤之后,褚子墨也算松了一口气,这边的环境来的一路上他也已经都打量过了,除了这片小院子之外,外面到处都在忙着建造船只的事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他也不好一个人躲在这院子里偷懒,不过好在有这赵靖贤在,事情暂时都有人处理,也不会乱了这边的秩序。

饮露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到酉时了,她刚刚打听了后厨做饭的时间,大概酉时过半就能送过来,要是褚子墨有什么想吃的,要在酉时前就报过去才好准备。

“少爷!”她喊了一声问道:“天气热,少爷可有什么想吃的?”

“这到酉时了吗?”褚子墨笑着抬头看了看,外面还是大亮,太阳虽已西偏但燥热依旧,傍晚的天气也没有一点凉风,

九月份的天气依旧像是一个大熔炉。

“是啊,已经快酉时了。”饮露疑惑的应了一声,有些不清楚褚子墨的想法。

“晚饭送什么就吃什么吧,也不需要特意准备。”褚子墨想了想站起了身,“刚刚来的时候,也忘了问外面那些工匠何时吃饭休息,饮露你在院里收拾一下,我带石头出去看看。”

“是。”饮露和石头同时应了一声。

穿过院子外面的梅林,喧闹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石头在前面看了看,“少爷,这外面这么杂乱,你想看什么怕是也不好找,可要我去找个人带路?”

“不用,我就想随便看看。”

褚子墨迈着步子走在了前面,挨着庄子的这片地方应该是堆积木材钢材的地方,虽然此处声音也是嘈杂,但比起刚进庄子的地方声音还是要轻缓许多。

“哐当!”一阵钢铁碰撞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喧闹,过了一会喧闹结束,蹭蹭蹭的刨木头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小兔崽子!”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个十二三岁小男孩的耳朵从木料后面走了出来,“让你不要乱跑你非跑,刚刚差点又惹出了祸吧,赶紧给我回家待着去。”

“爹,我没有乱跑,我就过来看看你渴不渴!”小男孩讨好的笑道。

那中年男子笑了一下,松开了小男孩的耳朵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看我是假,不想看书才是真的吧?赶紧给我滚回去,这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那小男孩见挣脱不了,左右偷瞄之际看到了褚子墨:“那他不也是小孩子,不也在这?”

汉子一愣,抬头看了褚子墨一眼,虽觉得面生,但只看他的穿着和气度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就点头对着褚子墨笑了笑才又揪起小男孩的耳朵:“还敢乱说话,回去给我把你学的书都给我抄一遍!”

“我没有乱说,你不是说这边不是什么人都能过来的吗!怕有人偷了钢材……”

小孩还想再说什么被汉子捂住了嘴眼神责备,石头上前把人叫到了身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汉子带着笑走到褚子墨身旁。

“我是这里的一个小吏,负责看着这些钢材木料的。”那汉子笑着看了褚子墨一眼才又道:“这是我家小子,就喜欢乱跑乱玩,来这没几天却在各个地方都闯了祸,他娘在家管不住他,我就把他给带过来了,没想到在这也是尽惹麻烦,让公子见笑了。”

汉子面相坚毅,看着也不像是个偷奸耍滑的人,他顿了顿又道:“也好让公子知道,这边是不让无关之人靠近的,一来是防范些匠人偷拿偷用,二来嘛,呵呵,这边材料堆积的高,也不安全。”

“少爷。”石头看了看褚子墨。

“这边钢材和木料每天可供应的上?”

“这……不好随意说给公子听的。”那汉子看了褚子墨一眼有些不安的道。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少爷是新晋的工部郎中,你不用隐瞒,放心说就是。”

“是褚大人?”汉子惊讶的问到。

“对,正是我家少爷。”石头把先前的令牌又亮出来一次。

汉子有些惊讶于褚子墨的年龄,他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儿子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然后为褚子墨介绍道:“这边钢材是充足的,每天的用量和送过来的量差值不过百之二三,第二天都能补充充足,就是这木材用量多,不过好在之前有储备,每天也有新的运过来,所以现在也够用。”

“哦。”褚子墨点点头,“我看这边木材的种类也有些不同,你带我看看吧。”

“好。”汉子此时也没心思管教孩子了,就在前面带路道:“您这边请。”

“这造船最好的木材是柚木。”汉子带着褚子墨来到一处木材边停了下来:“但是柚木稀少珍贵一般只用来做船甲板和龙骨。大多数造船用的还是松木和杉木。”

“爹你不是说木材这个主要是就地取材嘛,还说榆木虽然在这边易得,但没有松木和杉木好。”小男孩插嘴道。

汉子嘴角抖了抖,他看了看褚子墨道:“是这样没错,上面的大人传话说造船要全用杉木,但是杉木在此地并不易得,所以木料不及的时候,也添一些榆木在里面。不过大人放心,这效果都是一样的,大人若不信,只可找两个匠人一问便知,小的绝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这上面作假的。”

“这些木头我都认得。”

褚子墨看着旁边还未被刨去书皮的木材笑道:“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榆木代替杉木也确是更省力,你不必责怪他。”

褚子墨笑笑对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田易山。”小男孩张了张嘴看了看褚子墨,“刚才是我乱说话了,你不要为难我父亲!”

“易山!”汉子对着小男孩喊了一声,有些担心的看了褚子墨一眼,“小孩子说话没有分寸,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无妨。”褚子墨摆摆手,“这边除了你还有几个人干活?”

“还有七个。”汉子低着头道:“各部每次来拉木材的时候都会派一些人过来帮着搬运,所以这边需要的人手也不多,每天刨刨木头,七个就够用了。”

褚子墨点点头,石头在边上提醒道:“少爷,快要吃饭了。”

“嗯,回吧。”褚子墨回头看着汉子和小男孩道:“我刚刚来此处对这边也不熟悉,既然他天天在这边跑,明日卯时就来院子里寻我,给我做个引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