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的私人飞机在附近停机坪降落。
孙固和两名助理跟着救护车,看到被剪碎在一边那团血染的衬衫,直冒冷汗。
医生护士围着推床匆匆跑向?手?术室:“枪伤失血过多致心脏骤停,需要立刻手术。”
心脏骤停?孙固吓得面如死灰。
手?术室大门关上。
抢救两个半小时后。
手?术室大门打开。
护士喊:“程让家属。”
孙固立刻站起来:“在,在。”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程总的助理。”
“病人家属呢?没有来吗?”
“没。”唯一的亲人就是焦小姐,可程总不让他通知。
护士递出一份单子:“那你去把住院费缴一下。”
孙固问:“他现在醒了吗?”
“哪有那么快,你去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吧。”
“好的好的。”孙固缴了费,打电话联系这家医院的院长。
清湛山这边的医院学校都有青鹭的捐助,小地方医疗设施有限,院长立即联系同事,连夜将人送往市区最好的医院准备二次手术。
程让昏迷之前,命令孙固瞒住焦软。孙固看到焦软的来电,也不敢乱说话,硬着头皮演。
“程总昨晚飞的纽约,对,得出差半个多月。对的焦小姐。恐怕不太方便,程总正在开会?。这不是紧急会议嘛,是是。没事没事,好着呢,活蹦乱跳。对对对,您放心,唉好好好。”
孙固回想起昨天下午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就吓得直哆嗦。
程总被子弹射中,竟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直到上了直升机,才?失血过多晕过去。当时地毯上?全都是血,要不是程总穿的深色衬衫,都不知道有多吓人。
这毅力,根本就不是人,是神。
可是男神也是血肉之躯,那一发子弹射,很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孙固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守在病房门口随时待命。
周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风声,连夜赶往医院。
主任出来相迎:“周教授,您这边走。”
“不用客气?,我就是来看看我孙子。”周婆婆扭头,表情看似冷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术中探查见左侧后背至左胸可见一贯穿伤,弹道距离心包最近处约2-3mm。”
是枪伤。也就是说,就差那么两毫米,程让就没命了。
周婆婆点点头:“谢谢,你们辛苦了。”
主任安慰:“周教授您别担心,程先生求生欲很强,非常配合我们。相信很快就会?醒过来。”
周婆婆:“我也相信。”程让绝不会?丢下嘤嘤不管的。
*
市中心这间医院住院部四楼,其中一间病房门口日夜守着保镖。偶尔还有穿警服的人进出,不知道是哪一位神秘人物受了伤。
护士和?医生都是专门的团队,禁止拍照,禁止靠近。
青鹭科技董事长生命垂危的事情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董事会?已经紧急召开会?议。明时节让人封锁了消息,守在病房门口。
明时节透过门板玻璃窗,看向?重症室里的人:“你说,他今天能醒过来么。”
陈廷放坚信:“能。”
明时节:“四十三个小时了。”
陈廷放眼睛红了红:“我打电话给小嫂子。说不定她来了,让哥就醒了。”
孙固急忙阻止:“千万别打。程总说过,决不能告诉焦小姐这件事。”
“可他……”
“就算我妹来了,现在也进不去重症监护室。”明时节说:“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的性格?”
程让疼爱焦软,嘴上不饶人,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不是挑最好的给她。他现在这个样子,焦软见到,还不哭成泪人。
陈廷放收起手?机,咬牙切齿:“何安峰!我弄死他!”
明时节:“程让身手?不错,是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他定位到小嫂子的位置,从直升机上下跳,替她挡了子弹。”
“我妹不知道?”
“何安峰用的是全新消音口,小嫂子不懂这些,没有听见枪响,以为没事。”陈廷放说:“他被子弹射中后,打晕了凶手,之后上了车。”
“被子弹击中,他还能撑那么久?”
“他不一直这样么,上?回被子弹射中,不也强装镇定。什么也不肯说,就在那嘴硬,还被小嫂子误会,挨了一顿臭骂。”
明时节问孙固:“他是怎么交代的你?”
孙固答:“当时程总在我耳边说,在他醒过来之前,不要被焦小姐知道这事儿,叫我替他打掩护,每天给焦小姐发微信。我这发了两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他要是没醒过来,五天以后,就把焦小姐之前留下的那份离婚协议拿给律师。另外还补充了份财产分配协议。跟焦小姐离婚。还叫我跟焦小姐说,他去国外找初恋,不回来了。”
“他有个屁的初恋。”陈廷放听到这里,忍不住抹了把泪:“他初恋不就是小嫂子吗?就他能装。”
明时节:“还有呢?”
“程总跟我报了个高中女同学的名字,说我只要照着那话说,焦小姐肯定跟他离婚,财产一分都不会?退。”
明时节点头:“你去发通稿,把你们程总上周的行程公开,日期写今天。这里我守着。”
*
深夜。
焦软梦见程让受了重伤,倒在血泊中,朝她伸出手,对她说:“嘤嘤,别怕,我来救你。”
他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角上?扬,笑得十分勉强。
“猎豹叫我离你远点,我离你够远了。你还是被他伤了。嘤嘤,哥哥替你报仇。”
说完,他再也没有醒来。
焦软醒来,抬手蹭了下脸颊,发现脸上全都是眼泪。
她抓抓头发,踢开隔间小门,躺到沙发上?去。焦软扯高毛毯,闻到熟悉的香气?,才?稍微安心。
这两晚,她总是做这种奇怪的梦。
之前跟程让分开两年,她也没有这么不习惯。焦软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盘腿坐在沙发上?,给程让打电话。
纽约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他再忙,也是要吃饭的吧?
程让没接她的电话。
那头秒挂断之后,程让的微信消息弹出。
程让:【几点了,还不睡?】
这句话他之前也给她发过,还是一贯的口吻。看着都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
平时他给她发微信,都习惯用语音。已经三天没有听到他说话,焦软有点不习惯:“你能不能说句话,我……”没好意思说出“我想你了”那四个字。
这两年,她很少在他面前撒娇。
“你吃饭了吗?”焦软随便问了一句。
程让回复很快:【还在开会?,最近比较忙,你照顾好自己。】
焦软想解释前几天的事情。看他的回复,应该是不生气?了。
“昨天忘了问你,那天你脸色好差,没事了吧?”
程让:【没事。】
程让:【熬夜成丑八怪了,你乖乖睡觉。】
这一句,焦软也觉得眼熟。
她往上?翻了翻,不久前他出差的时候也是发的这一句。
连格式跟句号都没变。
他看起来是真的忙,才?会?这么应付她吧。焦软没再打扰他,脱口而出:“那你亲亲我。”刚发出去她就后悔了。
程让很久都没有回复。
焦软觉得丢了人,想撤回,又显得她特别在意。干脆破罐子破摔,发过去一个恶搞版亲亲动态图,假装只是不经意开的玩笑。
过了两分钟,那头才?慢吞吞发过来一个字:“行。”
焦软嘟起嘴,什么嘛。明明前几天还告白来着,这么快就又冷下去了。
她揉了揉脸蛋,让自己冷静一点,不要沉迷这个告白后就玩失踪的男人。
发完微信之后,焦软心里舒坦了。她没回房间,就窝在程让的沙发里睡了。
*
程让“出差”后的第七天。
焦软接到离婚律师的电话。
焦软握紧电话,体面地跟律师约了见面地点。她下巴挂在沙发靠背上?。软皮沙发一点一点往下沉,焦软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七天前,他的深情告白仿佛是她的一场梦。
焦软气?自己,怎么就突然变笨,上?了他的当呢?也许是他最近的糖衣炮弹太甜蜜,也许是那天的气?氛正好,她才会?疯狂心动。怪只怪这男人太狠,叫她防不胜防。
程让当初说,她的离婚协议格式不对,她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
还真是不对啊。
程让又补充了一份财产分配的协议。
孙固悄悄透露说,程让在纽约的高中同学,是他曾经的追求者。追了他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
说完,给她发过来一条新闻链接。
虽然孙固表示发错了,不到五秒就点了撤回。不过焦软眼尖地看见了标题。
程让跟人私奔这事儿,焦软是不信的。他有大局观,芯片和?研发项目就是他的梦。他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梦想,更不可能为了爱情抛下事业。说他不爱她想躲着她冷落她,焦软可能还会?相信。说他爱上了别的女人,焦软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自己刚才?真情实感地难受了那么一下。
是自信,也是女人的第六感。老公出轨,她不可能没感觉。
焦软给孙固留了点面子,没有点破。她点开网页搜索。
青鹭科技今早的新闻稿件上有程让的照片。焦软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西装,是去年定制的,领带跟她的裙子是情侣款。
焦软走进衣帽间,拉开柜子翻了翻。拎出那套西装。不是放在家里吗?看新闻报道的时间是今早没错。
焦软不确定这篇新闻稿是被压到现在才发,还是青鹭出了什么事,程让故意这时候发出来稳定军心。她又查了一下跟青鹭相关的财经新闻、官媒新闻。
一切正常,都是积极向?上?的正面消息。国家大力扶持的明星企业,给市里做了不少贡献。全都是表彰和夸赞的声音。
焦软注意到下方一条相关新闻。十天前,开金店的张公子被人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旁边站着姓孙的,也是满头包。
焦软点开相关用户,惊讶地发现,那姓孙的开的服装公司倒闭了。
也就半把个月的事儿,这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因为,她把姓孙的搁办公室门口那招财猫锤爆了的原因?
焦软迷信了一秒钟。
隔天下午。
离婚律师准时赴约。
焦软故意试探:“很好,为了那个狐狸精,他连青鹭都不要了,选择净身出户。”
律师嘴很严,什么也没套到。
焦软拧开笔帽,翻到最后一页准备签字。
律师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焦软笔尖一顿。再翻回去,从第一页开始仔细阅读。
律师紧张起来。
焦软看完补充协议,说:“明天下午两点,你来我家里找我签字。”
“冒昧的问一句,焦小姐您是对这份协议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焦软起身,笑道:“我没换衣服,要先回去沐浴更衣。这种事,严谨认真一点好。”
“……”
焦软走出茶餐厅,笑容逐渐消失。
协议不像是假的。程让跟她来真的?
沐浴更衣当然是借口,是焦软给自己定的最后冷静期。
还有二十六个小时。
如果程让给她打电话解释,她就原谅他。
*
第二次手术结束后,程让又昏迷了几个小时。
他一睁开眼,就说要吃柚子。
周婆婆帮他剥了一瓣,喂到他嘴边:“得少吃,尝尝味儿就行。”
程让动过手?术,没法平躺,只能侧着保持同一个姿势。他不耐地蹙眉,微微抬起左臂,问一旁的孙固:“这石膏什么时候能拆掉?小伤而已。”影响他看电视。
“小伤?”周婆婆不给他柚子吃了,生气?道:“差点就要了你的命,还小伤?”
程让也不想吃了。没有焦嘤嘤种那柚子树结的果子甜。
程让不以为意:“本来就是小伤。”他大动肝火,用了点暗力,伤口恶化,后来失血过多。本来还觉得累,想睡一觉。脑子里突然冒出焦软的脸,她在那哭哭啼啼。想到她今后无依无靠,会?被人欺负,他就又不想睡了。
第二次手术后,他差点又睡过去。好在又见到了她来他梦里。她拿着他的遗产,冲别的男人笑得灿烂。
气?死他了。
她整天气?他,他提着一口气。他要是能活下来,一定好好收拾这叛逆的小破……小祖宗。
回到她的身边。
告诉她,当人老婆,要专一。
周婆婆念叨:“你说得倒是轻松。那你还跟嘤嘤离婚做什么?小伤而已,你还怕拖累她呀?小伤,犯得着连老婆都不要了?”
程让虚弱地笑了下:“您又动怒。”他觉得,焦软的性格,有时更像周婆婆,凶起来就爱骂人。
不愧是同一个户口簿上?的人。
周婆婆别开脸去,抬手拭了拭眼角:“你要是没了,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伤成那样,你到底是怎么支撑着醒来的?”
程让轻描淡写道:“拼了命的苟活,就活过来了。”
“一天净说瞎话。我从医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那种情况有多危险?”
程让:“可能,是被焦嘤嘤气活的。”
周婆婆破涕为笑:“你们呀。”
程让侧头看了眼肩膀上?的纱布,想起床走动走动。才?一动,就牵到伤口。他皱眉躺回去,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周婆婆担心道:“别乱动!好好躺着,伤口裂开有你好受的。”
程让不敢再动了。
闲不住似地,吩咐孙固把手?机投影打开。
周婆婆下楼拿了X光片上?来,瞥见墙上?的电视影像,说:“嘤嘤在换衣服,你把你那监控关了。嘤嘤也是,怎么换衣服连卧室门都不关。”
她在家一直这样,以前洗澡都经常不关门。程让说:“我一个人看,没所谓。”
孙固背对着电视机,低垂着脑袋装透明人。疯狂发微信打电话联系离婚律师。
手?机打没电了,才?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汇报:“程总,律师联系不上?……”
“我睡了几天?”
“您三天前醒过一次,不过医生说您那会儿意识模糊不算醒,后来又做了手?术。满打满算,得有八天了。所以我就…就派人去找焦小姐,完成您的临终——啊呸呸呸,按照您之前的意思,送遗产去了。”
程让挑眉,看着屏幕上?的姑娘:“她整天吵着要跟我离婚,马上就能得偿所愿,一定高兴得很。”
周婆婆拎着开水壶走进来,说:“你好好养伤,早点出院回家养着。有我给你换药打掩护,她不会?知道。”见着真人,就不用整天可怜巴巴守着监控了。
程让盯着屏幕目不转睛:“那个无情无义的丫头,巴不得我死了,她好继承我的遗产。”
周婆婆:“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把她叫来,让她好好的高兴高兴?”
程让不吭声了。
“替她挡了子弹,又不告诉她,你这身献的,过于伟大。”
程让刚醒过来,体力不支,才?说了一会?儿话就有点累了。周婆婆见他脸色苍白,没再跟他搭话,回家煲汤去了。
程让睁眼盯着监控画面。他不要她愧疚,他要她的心。
那些人说“自古套路得人心”,他偏不走寻常路。有能力的人,不屑作弊。有技术的人,不需要献殷勤。
他有一颗真心。他要她心甘情愿地爱他,对他死心塌地。
半个小时后。
程让的自信心全面崩塌。
监控视频里,焦软翻开了补充协议的最后一页,低头在上面签字。
这小财迷!她居然同意了。
孙固按照程让的意思,比他规定的时间还迟了两天。结果,律师见到焦软后,程让醒了。
律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给孙固来了一句:“焦小姐已经签字啦。”
孙固气急败坏道:“早看到了!你赶紧回公司。”他感觉自己的饭碗保不住了。
程让瞥一眼孙固,面无表情道:“你急什么?签了字,不去办理,协议不生效,这婚也离不了。”
“是是是。”万一焦小姐拿去办,可不就生效了么。孙固不敢说这话。
他不急,他急什么。又不是他老婆。
倒是老板,口口声声说不急,脸都绿了。
孙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焦软的性格,除了做公益比较上?心,其他的一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种事儿她八成懒得去弄。他担惊受怕是因为,焦软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以孙固多年的经验判断,程总最近的脾气不会?好了。
程让本来就脸色苍白,冷着脸的样子,更像一座冷死人的冰山。“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他一开口,病房里的温度成零下十度了。
“行。”孙固赶紧逃跑。
医生很尽责,没有同意这位病人的无理要求。这才?动完手?术第二天呢。强行留下他再观察几天,才?肯放人出院。
*
明时节每天按时来探望程让。
程让嫌弃:“你怎么天天这个点来?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明时节看了看他的脸:“虽然你长得不错,但我太太更符合我的审美。”
程让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你太太知道?”
“知道。”明时节垂睫,手?指在聊天框输入内容。
程让吩咐孙固摇起病床,侧躺着:“她跟嘤嘤关系不错,最近还有合作。你叫她帮我保守秘密,谢了。”
明时节:“不叫。”
“?”程让不满道:“明天别来了,我不想看到你这张面瘫脸。”
“我也不想跟冰山对话。”明时节认真阅读编辑框里的内容。他说的笑话,好像总是不那么好笑,而且还总惹人跟他急。可能是国语表达能力的不足。
他不和?他开玩笑了,手?指点击发送:“明天见。”
“别见了。”程让有点受不了这人,每天下午两点半准时来烦他。问东问西,普通话又不标准,搞得两人关系极度诡异。
明时节说:“我太太关心你的情况,如果问起,我答不上?,她会不高兴。”
程让:“妻奴。”
明时节:“你不让我妹来看你,是怕她在你面前哭,怕她伤心。”
程让:“所以?”
明时节:“你也是妻奴。”
“……”
“以前是妹控,现在是妻奴。这话我太太说的。”
“……”程让想打人,可惜手?臂抬不起来:“明天下午两点半我要打针,你别来了。”
“我来不来探病,取决于我太太问不问起你的伤势。”
“明时节。”
“病人,不要动怒。我的本意是不想来,甚至还有点吃醋。”
程让侧躺在病床上?,左手挂着绷带,被高高吊起,脑袋悬空挂在床沿边,表情高冷:“我心里只有焦嘤嘤。”
“我回家。”
“不送。”
“明天见。”
“别来了。”
病房门关上。
程让叫孙固点开投影:“把他刚才?打的小报告放大给我看看。”别回头被焦嘤嘤知道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圆。
孙固放大图片。
虽然模糊,但基本能看清内容。
除了外伤情况,包括程让的表情动作跟打的什么针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有一句结束语:程让这人职业病,常住的地方会装监控。我们的这段对话很可能已经被他看到,你不要生气?。
孙固在心里啧啧称奇。这给老婆打小报告的能力,比他写企划书的格式还牛逼。
*
程让“出差”的第十五天,回了婚房。
焦软听见门把声响,猛地转头望去。
看到那个正装禁欲的男人,她收回目光,没有跟他打招呼。
焦软低垂着眼。几秒后,一双黑色皮鞋入了她的视线。
“换鞋,别踩脏我地板。”
头顶响起男人清淡的声音:“你的地板不都是我在擦。”
焦软抬眼打量他。他好像瘦了一点,五官轮廓更冷俊立体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的脸色瞧着有点苍白,不过他皮肤本来就冷白。平时都是衣襟紧闭,今天衬衫最上?那颗纽扣松着,多了一些随性。
还是帅得那么让人心烦。
焦软放宽了心,合上?笔电往房间走。赌气?的意图很明显,生怕太隐晦他就看不出来。
焦软知道这样很幼稚,可是“被离婚”,还是拿她曾经拟的那份协议来打她脸。她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嘤嘤。”程让叫住她。
焦软:“程总有何贵干?”
程让从外套兜拿出首饰盒:“礼物。”
他只要出差,就会给焦软带礼物。这是多年来的习惯。要是突然没带,会?惹她怀疑他没去纽约。
是一条粉钻项链。这种切割和克数,市面上买不到,只能是拍下来找品牌商加工。程让每次给她带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从来都没有应付过。
他其实也……有把她当妻子看待的吧?
“……”
什么跟什么!她为什么要帮一个找她离婚的男人找借口?
焦软收了礼物,也没给程让好脸色。道了声谢,就转身回房间。
程让:“停。过来,让我看看。”
焦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又觉得自己这也太听话了点儿。
像个见不到老公就乱发脾气的小怨妇。
她能是那种类型?
小怨妇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要当母老虎!
焦软转头,凶巴巴:“干嘛。”
程让看向?她。她凶起来其实没有什么威慑力,唇角向?下拉耸着,看着有些委屈,极力塑造自己骄傲的凶态,瞪圆一双大眼睛,反而软乎乎的可爱。
程让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平息在这张生动有趣的脸蛋上?。
他扯了下唇角,手?指卷起她的发梢,凤眸微微挑起:“说说,怎么不高兴?”
焦软没想到他会?突然跟她掰头扯头发。
刚收了他的礼物,拿人手?短,她也不好意思跳起来扯他头发。
为了这一头秀发,她不得不往他那边靠:“程让你打架就打架,不许扯头发。”
程让放过了她的头发,改捏她的脸:“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指的是,她签字的事情?
焦软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脸颊,背过身去,傲气道:“你自己要去跟人私奔,净身出户也是你主动提的,我总不好意思跟你客气吧?反正这钱,我不会?退。”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
焦软扭头,发现程让气色突然变得很差,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她急了,上?去扶他坐下:“喂,你这人怎么吵架还内伤?我又没打你,不就是占了你的家产。”
程让倚在沙发上?,掀起眼皮侧头看她,目光幽沉缱绻。
焦软被他看得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我太美了。”
程让别开眼:“瘦了,丑死了。”脸蛋都小了一圈,镜头的膨胀感骗了他。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幸好他还活着,要不然谁能伺候她这娇气?的胃。
听了这话,焦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气得跳起来。她酸溜溜道:“你那王同学丰满,又大又白,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你找人家去。”
焦软查过程让的行程,确实是半个月前飞往肯尼迪国际机场。
那位王茜媞同学,也的确在当日班机抵达的时间去接过机。
她越想越气?,转身回房间摔上?了门。
夜里。
焦软时不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压得很低。
隔间是随便买的普通材质,隔音效果奇差无比。她耳朵贴到木板上,仔细聆听。
那低喘声更清晰了。
焦软掀开被子,缓缓站起来。她蹑手?蹑脚,趴到隔板上。踮起脚尖,悄悄探头朝里望。
壁灯光线幽暗,却也足矣看清室内的一切。
程让躺在沙发上?。几乎是她冒头的瞬间,他立刻就捕捉到她的脸。
四目相对。
焦软吓得立刻缩回脑袋,又觉得这样太怂了。她底气?不足,强行摆出理直气壮的姿态:“你别以为我在看你哦,我是想看看——”她胡乱找了个借口:“想看,方不方便上?厕所。”
隔壁没了声儿。
焦软再探头过去。
程让目光深邃,声音却极淡:“上?。上?完赶紧睡觉。”
焦软装模作样地走进洗手?间。
她坐在马桶上发呆。
其实她根本就没在那份协议书上?签字。她签字的是她这一份,给离婚律师的那一份,她画的是一只狗。
那律师不知道在焦灼什么,生怕她打他,看都没看,拿了文件就跑出去打电话。他之后核对文件肯定会?发现的。可是几天过去了,那家伙也没来找她补签,甚至电话都没给她打一个。
要说这事儿是假的吧,程让又确确实实对她冷淡了。去出差之前,他特别喜欢亲她,一天拉着她亲个不停。下班回家就会?和?她拥抱。
他今天没有抱她。
这个态度,确实像想离婚。
可是,以程让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出那么离谱的事?从小到大他身边一个女生都没有,突然之间就爱到失去自我,爱到愿意放弃一切净身出户也要跟人私奔。
焦软不信。
她现在就是茫然。不知道程让在玩什么把戏,她有点暴躁。
他那天明明豁出性命救她,还说他的一切都是她的,还说过爱她的。
这人一向?言出必行,不轻易做任何承诺。这一次怎么言而无信!
焦软心里藏不住事,窝火得打开花洒冲了个热水澡降火。
她生气?地踢开门,走到程让身边,盯着他的大长腿。
程让也垂眼看着她,像是很疑惑她怎么大晚上?的跑来洗澡。
他今天居然没给她使绊子?
焦软不爽了,扯开他的毯子,霸道地挤过去:“我要跟你睡。”
程让身体僵了一瞬,蹙眉说:“沙发太小,睡不下。”
焦软侧头盯着他,默了默:“那你跟我出去睡。”
他绝对有事儿瞒着她。她一定要弄清楚。
程让侧头看了她两秒,冷淡道:“我不跟女人睡觉。”
焦软火大:“那你搂着我亲又算什么?你还——你还亲我脚了,全身都亲了,还说是为女王陛下服务,你全都忘了?”
她一鼓作气?,说完又有点羞耻。
程让侧躺着,焦软看不见他的表情。
三秒后。
他语调散漫,讥诮道:“签字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么?焦嘤嘤。”
他是真没看见那份协议?那律师该不会?是个套牌的吧?焦软推了推程让的肩。
程让像是吃痛,倒抽一口气。
焦软怪异地看着他,正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被他突然翻过来压住。
程让掐着她的下颚,覆上?她嘴唇。
被熟悉的清冽气息包围,焦软一瞬沉沦,也忘了要说的话。
程让撬开她的牙齿,在她口中肆吮。像是期盼已久,忍无可忍。又像是想向她证明什么。有些刻意的粗暴。
焦软被他修长的手?指弄得稀里糊涂。眩晕之际,耳畔响起男人轻淡的声音:“满意了没?”
“什、什么?”她双眼迷离,有点茫然。
程让收回手?,再也不看她一眼:“舒服了就出去。”
焦软瞬间明白了。
她刚洗完澡,就跑来说要跟他睡。那行为,好像确实引人遐想。所以他尽职尽责地履行完夫妻义务,就不耐烦地赶她出去。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温情的小火苗顷刻间破灭。
焦软坐起来,用力擦着嘴,摆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出去就出去,谁稀罕你这破沙发!你找的那什么律师,一点都不靠谱。”
提到这个事,程让就想掐死这没心没肺的小破孩。
他调整呼吸,后悔刚才?的情不自禁。冲动的代价,是钻心的疼。
程让忍着伤口剧痛,盯着她绯红的侧脸,问:“怎么?”
他这淡漠的态度,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柔情。焦软用后脑勺对着翻脸无情的男人,愤愤道:“这么多天了,他还没发现,我签的是只狗吗。”
程让:“……”那份协议,他没看。免得看了动气,影响伤口愈合。
焦软捡起掉到地上的毯子,砸向躺沙发上?的男人。
程让接住了。
焦软把挂在手臂上?的肩带扯回去,没好气?道:“瞧你那病弱的样子,才?服务十分钟就虚成这样。盖上?。”
程让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焦软正好捕捉到他这个眼神,差点以为自己欺负了他。
程让盖上?毯子,侧头哂笑道:“十分钟就不行了,还敢跟头小狮子一样凶。”
“……”焦软耳根发烫。
程让垂睫盯着她:“你,没签字?”
“签了!签的你这只狗。”焦软抬脚往沙发上?重重地踹了一下,似乎还不解气,边走边骂:“你已经服务过我了,想离婚去找小三,你休想!你——”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记得刷牙!”
门板碰地一声关上,隔壁传来拉门帘的声音。
程让黑眸染光,唇角轻轻上?扬。
这久违的小暴脾气。
她得有两年零六个月没有在他面前撒泼了。他昏迷那几天,对此心心念念。
程让刷完牙,洗了手?,躺回沙发里,拇指指腹蹭过嘴角,眸色暗了暗,似是在回味。
他对着隔间门板喊:“焦嘤嘤。”
“死了!”
程让轻笑,无声地道了句:“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程让:老婆吃醋骂我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