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软内心抓狂。要是被程让发现,指不定怎么嘲讽她。
但她不敢乱动,怕吵醒他。
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扭动着身子,往床沿边挪。
程让的手臂动了一下。
“!”焦软脑袋里?立刻拉响警报。
她开始装死,一动不动瘫着。
程让偏过头来,手肘撑在枕头上,似乎正在看她。虽然闭着眼睛装睡,但她可以猜测到他错愕的?表情。
时间仿佛静止了。
也?不知道他盯着她在看什么。
——到底要看多久啊!!
就在焦软忍不住想眨眼的时候,脸颊传来一阵凉意。
她僵住。
程让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脸上的?皮肤,似乎丝毫不担心她会突然醒来。
焦软想给他一个台阶下。
毕竟。
过年的压岁钱,她还是不能放弃的?。
她迷迷糊糊哼唧了一声。
游走在她脸颊上的?手停下。
她伸手,抱住身侧男人的?脖子。
程让似乎很意外她会有这样的动作。顿了几秒,才低头靠向她。
他的?呼吸离她很近,几乎贴着她的脸。焦软稳住心神,娇滴滴喊:“哥哥呀。”
他最烦嗲精,一定会?把她丢回隔壁房间。
之?后,大家都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焦软等啊等,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程让竟然“嗯”了一声。
然后,顺着她的手臂躺下。
他又?躺下了!!
……是懒得丢她吗?
还是,破罐子破摔?
焦软试图收回手,却被扯了回去。程让的手臂穿过她腋窝,掌心托住她的后脑勺,额头碰了碰她的?,低声:“乖乖睡觉。”
“……”
夹杂着烟草味的薄荷香钻进鼻腔,耳侧男人浅缓的?呼吸变得异常清晰。
他哄她睡觉吗。
这钢铁直男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软话。
他没睡醒。他肯定认错人了。
焦软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如果被他发?现,又?要说她故意装过敏,对他图谋不轨。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忖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耳边呼吸渐渐平稳。
焦软试着往后挪了下身子,很快就又?被他扯回去,护在怀里?。
崩溃。
她睁开眼睛,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挺秀鼻梁。
干脆利落给他一拳,恶人先告状,震慑住他再说!
焦软开始蓄力?。
程让的睫毛突然动了动。
焦软急忙收手。
他睁开眼。在不过半寸的距离,跟她四目相对。
焦软:“……”
忽倏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愣神的?瞬间,搁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程让低头,下巴抵在她额上。
他声线低沉:“头还晕不晕?”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脸上,浅浅的?薄荷香,却又浓重到挥之不去。这一秒,焦软失去了思考能力。
为什么。
他可以这么自然地询问她!
不是应该跟她一样窘迫。
不是应该冷着脸训斥她又?钻进他被窝吗。
焦软的?表情里?全都是迷茫。
大概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程让手指抵着她的后颈,把她推向他,垂睫一点一点检查她脸上的?皮肤。
这样的距离之下,焦软心脏乱跳,这种失控感让她很烦躁。
她别开脸,不耐烦道:“程让,你在乱看什么。”
“帮你涂了芦荟胶。”程让好脾气地松开她,又?抬起她的下颚,盯着她脖颈那片皮肤看了几秒:“已经没事了。”
他是在担心她,焦软也?不好意思乱发脾气。
听出他嗓音微哑,焦软礼貌性地问了句:“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她声音有点慵懒,带着初醒时的朦胧。
程让继续看她的脖子,轻描淡写:“你昨晚说梦话,骂了我一晚上。”
“……”
焦软脸蛋发?烫,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哦。”
程让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手指卷起她的发?丝,懒散地看着她:“睡都睡过了,还要避嫌呢?”
焦软扭头瞪他:“你别说话。”目光所及,是男人性感的?喉结,往上,是线条优美的下颚弧线。
再往上,是他的?薄唇。
再上,是那双漂亮的凤眸。眼尾挑起,瞳仁漆黑。他的?眼神略显疲惫,眼白泛着红血丝。
比起她控制不住的悸动,程让的表情很淡定。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焦软从一开始的?心砰砰跳,变成对自己不争气的?羞愤。
她拍开他的?手,霸道地卷走所有的?被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兴师问罪:“说!是谁让你抱我到你房间的。”
程让脑袋枕着自己的?手,抬眼望她。态度端正,犹如女王的?臣子恭敬回话:“你。”
焦软隐约记得,她是说过这话。主要是,那会儿感觉自己要死了,不能没人送终。
但她不承认!
“哦,是吗。”她挑衅一般,伸出一只脚,试图用脚趾去勾他的?下巴。
程让没避开。黑眸注视着她脚腕上那道疤,表情里?闪过一丝冷戾。
焦软适可而止,脚向下,虚虚踩在他心口处:“我让你抱你就抱,让你亲你怎么不敢——”
程让倏地抓住她的脚,下一秒,焦软扑进男人怀里?。
程让的嘴唇覆上来。
焦软僵住。
他的?牙齿刮过她的嘴唇,不急不缓,细细碾过。
就像她那天报复他那样。
像是不满足这样浅薄的?报复,他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更加贴近。
嘴唇上像是停了万千只蚂蚁。
程让撬开她的牙齿,放任万千只蚂蚁吞噬她的?理智。
脑子里?炸成一片空白。
除了他清冽的气息,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像是受到惊吓,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
程让抵着她的额,轻声:“嘴怎么这么馋?”他刮一下她红透的脸,“以后我不吃葱油面。”
焦软羞愤欲裂。闷着好几秒,突然憋不住眼泛泪花:“程让!”
程让盯着她嘴唇看了几秒,有点不确定,低声问:“我磕到你牙齿了?”
焦软涨红了脸,本来想骂他不要脸。
但是,她曾经比他不要脸的程度高好几倍。她亲他多少次,自己都记不得了。
骂出来,不就是双标。
她哽得没话,只能愤愤地拿眼睛瞪他。
程让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见她这愤怒的?表情,也?开始心虚:“说话。”
焦软起身,踢他一脚:“离我远点!”她抬手,用力擦嘴唇:“恶心!”
程让失神,没有防备,被她踹到床边,险些掉下去。
他冷着脸:“恶心么。”
焦软端起桌上的?水,咕噜噜全喝了。
喝完,她扯出一张纸巾擦嘴,擦了好几遍。
“对,恶心!”
程让眸色暗下去,没了光,他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强吻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恶心。”
焦软一下子没了底气,但她仍保持着气势:“我强你那会儿,我讲素质!不像你,你还伸——”
她说不下去,盯着侧躺在床沿边的?男人。
又?补了一脚。
程让没料到她还有这种操作?,被踢到地上去了。
“焦软!”
初吻结束就被踹,程让也恼了。
他咬牙:“你再撒泼,信不信我再恶心你一回?”
焦软立刻躺平,扯高被子,一下子钻进被窝,捂住嘴巴,连脑袋一并捂住。
被窝里?传出少女闷闷的骂声:“你滚!我不想看到你这个野男人!”
程让:“……”
可能意识到“野男人”这形容有误:“野蛮的男人!”她又补骂一句。
程让躺在地上,地板冰凉,他也?清醒了。
他瞅着被子鼓起的那一小团:“嘤嘤——”
迎面砸过来一只枕头。
程让接住,扔到沙发?上。
他转身,走出几步,回头看向那一团被子,迫切地想寻求答案。
他俊面微红:“我吻的不好?”
“滚啊!”少女炸毛吼。
程让被赶出自己房间。
抬手刮了刮眉尾。
这丫头,最近什么臭脾气。
*
冷袂听说程让被焦软赶出家门,两天都只能住在办公室休息间里。
喜闻乐见地,搭乘当日飞机,驱车奔赴程让办公室,进行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打压完这位情场上情窦初开、商场上的?老狐狸之后。冷袂使出杀手锏:“一个项目,换我多年的感情经验。换不换?”
程让冷眼瞥过去:“滚。”
冷袂:“我告诉软妹妹去!”
“回来。”程让慢条斯理:“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你不思进取。有人教你怎么追她,你就是不愿意学。”
程让素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语气狂傲:“不送。”
冷袂有点懵了。
周希那个王八羔子跟他说,只要拿焦软说事,按照计划进行,程让就一定会?妥协。别说一个项目,一百个都会给。
妈的?,失算了。
“让哥,您看,咱两这么多年的兄弟,我缺单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程让抬眼,语气淡漠:“我最讨厌被威胁。”
冷袂点头哈腰:“这我知道,知道。这不就跟您开一玩笑呢么。”
程让闲闲地靠在沙发?上,“上次你们几个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是因为你们在替她说话。我懒得计较。”
“是是是。”
“你的?那些经验,我不需要。”程让淡声说:“也?值不了几千万。”他不用任何手段,他只用真心。
以真心换真心。
焦软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那丫头离经叛道?,思维与正常人迥异,总是语出惊人。虽然有时善良过头,但感情上,她绝不会?受所谓的?“经验”诓骗。
死缠烂打,她最讨厌。
穷追不舍,她避之不及。
小狐狸,精着呢。
前天早上的?那个吻,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他没忍住。
所以,他被赶出来了。
冷袂连连称是:“让哥魅力?这么大,软妹妹心里?肯定还有你。”焦软退婚那天,几个人围起来骂程让,他又?不还嘴,导致他们太得意忘形,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会?儿冷袂倒是清醒了,想起来这位大佬有多么的?冷酷绝情,不讲情面。
他们几个跟程让,其实是有一段距离的。程让家里?的?不动产、以及两项天价专利,一项垄断式应用,是他们几个表面风光富二代家族加起来都及不上的?。
程让肯搭理他们,完全是出于从小到大的?情面。
除了陈廷放,程让没把他们几个当兄弟。平时出去泡妞娱乐,他也?从不参与。
现在他们几家公司都指着跟他合作?,把这尊财神爷得罪了,回头吃不了兜着走。
冷袂赶紧补救,免费送经验讨好:“这事儿就得徐循渐进!先约个小会,拉拉小手,亲亲小脸儿。”
程让语调不冷不热:“我看着她长大,用你教?”
冷袂后悔利用焦软了。
这明显是程让的底线,拿她威胁,这不是找死么。
开始没话找话:“就前几天,那绑架案公开以后,让哥您都不知道花边新闻是怎么说的。”
程让冷淡的?表情有所动容:“怎么说。”
冷袂仿佛受到了鼓舞,起劲儿道:“八卦新闻说,难怪你会?抗拒这门婚事,原来你眼里早就有了意中美娇娘。”
程让:“放屁。”那女人长成什么样,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他都记不得了,哪来的莫须有的?感情。
更何况,他还没见过长得比他家小破孩更漂亮的女孩。
有她养眼,还去看别人做什么。
“说你为了救那个女人,直接没管被绑架的未婚妻!最后还被哭着冲出来的未婚妻,捉奸在街!”
程让轻嘲:“脑残。”那天陈廷放跟猎豹突击队都在,有执法记录。他清白着。
不与傻瓜论短长。
冷袂赶紧顺着拍马屁:“那是那是,这么多年,你为软妹妹守身如玉,外面那么多漂亮美眉,你正眼都没给过。这就是真爱哪!”
程让也不知道,那时候对焦软算不算喜欢。只是,除了她,他不会?让任何异性靠近自己,下意识的?避嫌。
因为怕她会不高兴。
所以,她是在介意这种新闻么。
程让松了口:“合作?的?事,你找我助理。”
冷袂两眼放光:“让哥,您是我的?贵人哪!我跟外边儿那私生子争家产,有您这一单稳赢!你这个恩情,兄弟记住了。”
*
周五下午。
焦软接到田芷打来的电话,说选的?第二家扶贫户,是何安峰的家人。
因为是直系亲属,所以第二户扶贫家庭被取消了资格。
去第三户家庭之前,何安峰约她在学校旁边那家甜品店见。
她是小组长,何安峰退出之前,理应给她打声招呼,也?算是给其他组员一个交代。
焦软去了。
何安峰简单概括了一下前因后果。
第一,他没跟那家人串通骗扶贫金。
第二,那是他生母的?家。那个女人,在他一岁大的时候,嫌他父亲穷,抛弃他们,去当了有钱老男人的?情人,还生了个私生子。
第三,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家人”。
第四:这件事是他发?现后,主动上报的。
焦软说:“那你没必要退出。我去跟导演组说。”
何安峰推了推眼镜框,问:“单凭我的?解释,你就信我?”
焦软打开冰激凌外包装:“你没必要骗我啊。”
如果他不说,谁会?知道他是那户人家分别二十多年前的?孩子。就算最后知道了,也?是很久之?后。钱都砸出去了,知道又?能如何。调查组自己前期调查做得不够,怨不得别人钻空子。
像是很意外,何安峰盯着她:“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不知道。”焦软挖了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感觉吧,你是一个很坦荡的人。”
“凭感觉?”
“嗯哪。”
“那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知道被误解的滋味。”焦软笑了一下,“因为这个原因退赛,你嘴上不在乎,心里?还是介意的吧。”
何安峰退赛,就像她当初退婚。
都是不甘心之?余,为了尊严,不得不为之。
何安峰注视着她,目光带着偏执的坚定:“焦软,我一定会?帮你拿第一。”
“那你别再说喜欢我,要追我这类的话。可以吧?”焦软清了清嗓子,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因为,我恐男。”
何安峰眼神意味不明:“我答应。”
另一边。
冷袂回弘河之前,拉着程让吃饭,算是答谢他给他那大单。程让平时肯定拒绝,但今儿竟然同意了,跟他约在F大附近。
就在几分钟前,程让突然调头,冷着脸走进这间不起眼的甜品店。
他赶紧跟上。
一进门,就看到靠窗那桌的?焦软,以及一个陌生男人。
软妹妹还冲人笑得那么甜。
那小梨涡荡漾得。
真是操了,他都被晃了一下神。
果然女大十八变。
冷袂瞅了眼程让的脸色,被冻得直哆嗦。
亲眼目睹财神爷被绿,发?财路就被堵死了啊!
“那什么,让哥,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失、失陪了!”
焦软刚坐回位置,感受到背后一道?冷飕飕的?目光。
像是有座移动冰山。
那座冰山似乎正飘向她,越来越近。
她扭头,对上程让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宝贝不要怕!给他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