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围只听得到众人的呼吸声。
有急促的、绵长的、还有吸了一口没下文的。
就连被点名的梁丘珞，也只愣在原地，半天没有什么动作。
不过她外表愣归愣，思绪倒是飞速转动着：
霍云祁刚才是在喊我吗？这屋里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叫做梁丘珞了，可是他喊我干什么，不会要当面算上次我爬阳台的账？不是吧，堂堂天神怎么可以这么小气。
梁丘珞思绪纷繁之际，坐在霍云祁身侧的男人主动起身，走过来和梁丘珞换了位置。
木然地在霍云祁身边坐下，梁丘珞难免有些拘谨。
他们没交情，甚至因为之前翻阳台的事还有些小摩擦，光是霍云祁在阳台上装了窗子的举动，梁丘珞判断他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怎么，突然给她解围了？
偷偷抬眼睨过去，梁丘珞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青年长相优越，侧面的五官立体挺拔。他的面部轮廓十分优越，下颌清隽，脖颈间喉结在他说话时上下滚动，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性感与那股禁欲相互撕扯，互不相让。
不知是不是他的气质太过冷然，梁丘珞只敢浑身僵直地坐在旁边，动动手指都心虚。
菜陆续上来。
霍云祁身旁的男人开口让大家动筷，梁丘珞拿着筷子并不动弹。
忽然，身旁的霍云祁夹东西，上身朝她这边微倾，一道细微的声音连同他的气息传了过来，“这么紧张，我会吃人吗？”
她拿着筷子的手一松，一支筷子滑落到碗旁。
梁丘珞赶紧捡起，张皇地望了望身旁。
霍云祁正襟危坐在原处，好像刚才他俯身过来，只是幻觉。
梁丘珞喉头干涩，她用着只有两人的声音道：“谢谢。”
说了，心中依旧疑窦丛生，又小声问：“祁神，你为什么要帮我？”
霍云祁勾了勾唇，没作答。
一直到饭局结束，她都没等到霍云祁的下一句话。
*
晚十点，饭局进入尾声。
刚从银装中露出本来模样的大地和房顶再次被雪掩盖，路旁的街灯齐整地在雪地上映出一圈昏色的亮光。
梁丘珞从VIP间里出来，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来人是唱响时代的另一位辅助导师，燕暮。
燕暮身旁还跟了她不认识的两个工作人员，三人一起走上来，燕暮笑得眉眼弯弯，熟人地拉着她的手，看看四周，然后小声道：“梁丘，你和祁神是不是很熟？”
她倒想和霍云祁熟，但实际上，今天才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梁丘珞摇头，“不，我俩先前并不认识。”
燕暮意外地眨了眨眼，用胳膊撞她一下，捂着嘴笑：“和我你还撒什么谎呢，要是不认识，祁神会出面帮忙吗？以祁神的性子看，这种场合看到他就已经很稀罕了，别说他出面帮人。”
燕暮的话，说得像是很了解霍云祁一样。
果不其然，和她一起的人搭腔，问：“诶，小暮，你是不是和霍云祁挺熟的，我记得你们好像有合作过。”
是有合作过，不过仅仅同台了几分钟。
但那不妨碍燕暮借机做文章。她颔首一笑，因为长了张小巧的瓜子脸，笑起来还真有几分嗔几分娇，她没说话，但明显表现出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梁丘珞一时没搞懂她来找自己的用意。
只是这行为怎么看怎么像她拿了个奖，燕暮硬要凑上来表示这个奖以前她也拿过。
攀比的小孩心理。
梁丘珞莞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霍云祁为什么帮我，你看起来和他挺熟的，要不要帮我问问？我也有些在意。”
燕暮脸上的笑一顿，嘴角的弧度僵在了那个地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而梁丘珞完全不着急，似是没有察觉到别人的情绪般，还歪了歪头，意似催促：“嗯？”
这头梁丘珞被人问与霍云祁熟不熟，另一边，霍云祁也在被蒋良拷问。
蒋良是创铭的策划部总监，这次的唱响时代就是出自他的手笔，自然也跟着来了饭局。
然后，他在霍云祁这里得到了和梁丘珞如出一辙的回答：“不认识。”
在蒋良的认知中，霍云祁在这种场合帮陌生人解围，基本可以等同于他老爹放弃让他继承家业的概率。
“不认识你居然帮人？”蒋良左右打量霍云祁一通，“云祁，你没被夺舍吧？应哥之前给我说你改变主意来参加综艺我就已经很意外了，现在居然帮一个小女星解围？”
霍云祁好笑，“不是你蒋少天天把要怜香惜玉挂在嘴边吗？”
“这不一样，”蒋良把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然后用两只手指指着眼睛，“哥这里能辨认出那些女人图什么，知道怎么全身而退，云祁，你学东西不能学个囫囵。”
说完，还语重心长地拍拍霍云祁的肩膀，掌心每一次落在肩头，都带了点“你和哥不一样你不懂这人世间险恶”的意思。
霍云祁轻嗤，拍开了他的手。
两人走出长宁公馆，侍应生已经提前把车到门口。
在公馆门廊下，穿着一身休闲棉服的梁丘珞正在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飘来：“对，就是长宁公馆门口。”
“过不来？为什么？”
“您能不能……这样啊，那算了，没关系，我重新叫一辆。”
看来，是叫的出租车过不了。
能来长宁公馆的人，不是自己开车就是有专车接送，像她这种特地叫车的还真是少数。
蒋良用手捅了捅身旁的霍云祁，“喏，怜香惜玉的时候到了。”
霍云祁睨他一眼，无动于衷地朝着车走。
存了心要搞事，蒋良对着梁丘珞，挥手喊了一声：“梁丘小姐。”
梁丘珞应声望来。
“你的车来了吗？回哪呀？”
梁丘珞一愣，没料到会是蒋良。继霍云祁之后，又是策划总监，都在她有困难的时候从天而降，着实有些反常。
她看看手机，上头显示正在安排司机，便把屏幕给关了。
“我回桐林湾，刚刚叫到了一辆。”
蒋良恍然：“桐林湾啊！云祁说和他顺路，你把订单取消了和他一起吧。”
霍云祁：？
才走出一段距离停下，霍云祁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盯着蒋良，脸上突然浮出了一抹冷笑。
从中，梁丘珞似乎看见了“你敢上我的车就别想好好下去”的警告。
无亲无故，饭局上帮忙的人情化还没还，这顺风车梁丘珞受之有愧。
正要开口拒绝，又有一行人从公馆里走出来。
脚步声里夹杂着周榭的说话声。
梁丘珞瞬间挺起了背脊。
周榭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况，他随着大伙从旋转门里出来，就听到梁丘珞脆生生的声音：“那就麻烦祁神顺路搭我一程了。”
语毕，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霍云祁身旁。
大抵是不好在其他人面前拂女孩子的面子，霍云祁收起刚才不情不愿的眼神，走到自己的车旁，先为梁丘珞开了副驾驶的门。
果不其然，后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霍云祁从车前绕到驾驶座旁，开门坐进来，提醒一句：“安全带。”
“哦。”梁丘珞把安全带系好，霍云祁才启动车子。
车身移动，倒出公馆门口，梁丘珞看到公馆门前的人，都去围着和蒋良说话了，唯独站在外圈的周榭，侧身看着她的方向。
其实梁丘珞对于周榭脚踏几条船的事没那么在意，毕竟她也没有付出感情。
这世上，没有你不把别人放心上，但要求别人真心对你的道理。
只是，她不喜欢在背后诋毁人的做法。
一面拿着好处，一面把人贬进尘埃里，还要在并不适宜的场合颠倒黑白，也太膈应了。
所以刚才才会顺嘴应了蒋良说的话。
此时，看到周榭望着这边的身影，她没由来的心情大好，还幽幽降下半截车窗，对着外面的周榭——
明晃晃竖起一根中指。
*
因着下雪，行驶在路上的汽车缓慢又耐心，一些谨慎的司机还特地给轮胎装上了防滑链，从旁边开过时，能将链子在地上滚动的声响。
车里开着空调，热气赢满全身，车窗玻璃上都是一片雾。
梁丘珞擦了一下玻璃上的雾气，外头的霓虹灯光相互映衬，虽没有什么行人，但到处都充满了烟火气息。
看来已经开到市区了。
她看向驾驶座上的霍云祁。
自从车子启动，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梁丘珞也不是个健谈的人，霍云祁在她的认知里一向是个比较遥远的存在，徒然独处，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开头。
诡异的沉默又延续了会儿，比起尬聊，这种在密闭空间里缄口不言的感觉更难受。
梁丘珞双手夹在两个膝盖间，轻咳一声，主动道：“祁……祁神，今天谢谢你了。”
“嗯。”
没然后了。
梁丘珞：“你之前帮我解围，还有送我的事，谢谢。”
霍云祁：“……”
这种尬聊还不如闭嘴。
梁丘珞被自己愚笨的嘴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回到一分钟前，抽自己两大嘴巴让自己别说话。
在她懊恼之际，霍云祁竟开口说：“刚才冲谁竖中指？”
“啊？”
还以为他没看见呢，“是……周榭。”
“哦，那看来他席间说的话，八成是有其事，”霍云祁的声音始终很冷，梁丘珞还以为他只是单纯说两句，谁知，话锋一转到了他身上，“所以，你是故意上我的车给周榭看的？”
“？”
这他妈都能猜得到。
梁丘珞当然是要狡辩的，“祁神，这事不是你想的……”
原本行驶得好好的车在路旁猛刹了一脚，幸得梁丘珞及时住嘴，才没有咬到舌头。
而旁边的霍云祁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向她这边侧过脑袋，“既然已经让他看到你上我的车。”
“那你现在可以没有顾虑地下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