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晚上回公寓前,阮璃去超市买两大袋子菜品食物。
当然，真正下车买东西的人是黄颖，她只是坐在保姆车里打了个盹，话少能干的小助理姐姐就照着她的心思，把所有东西都买齐了。
“马上过年了，今年给你们三个都包一个大红包！”
在这方面，阮璃向来大方。伟伦他们三个人都很能干,她喜欢这个团队,想要维持长期合作,但她也明白光靠喜欢是不够的，优厚的待遇必不可少。
小童和黄颖都笑着表示很期待她的大红包，伟伦本来对着手里的平板忙碌,闻言瞥了她一眼：“希望你新一年能做到收支平衡。”
出道第一年,收支彻底赤字的阮璃：“……”
她为什么每天都要被他怼啊，她明明是他的老板，是他的衣食父母。
伟伦帮她把两个超市的大袋子提下了车：“真的不用我帮你拎上去？”
“不用，不是有电梯吗？”而且，她买这些也不是为了自己吃。
一个小时后，阮璃敲开了对面的门。
祁湛才刚刚回家,身上西服还没除下，只脱了外面的薄昵大衣。
他从猫眼看到是她站在门外时，第一反应是收敛呼吸，想装作不在家。
但很快，这样类似逃避的念头便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阮璃穿着浅粉色的兜帽居家服,身上居然破天荒戴了个围裙，她一手拿着木铲，一手朝他举起一瓶写满外文字的调料：“你回来啦，快帮我看看，这个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身为学渣校花，“看不懂”这么复杂的英文再正常不过。
祁湛接过瓶子，匆匆扫了几眼，随后依她的疑惑给她解释了几句。
阮璃踮脚凑过去，听得很认真，这个颜色的居家服毛绒绒粉.嫩.嫩的，衬得她特别软糯又乖巧。
祁湛看把调料还给她，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你要做牛排？”
“嗯，第一次做，听说牛排在大菜里属于入门级难度。”阮璃低头琢磨了一会调料瓶，抬头冲他笑了笑，“对了，你应该没吃晚饭吧，赶紧换了衣服过来，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他笑了声，想说这个点自己已经吃过晚饭了，可话到嘴边却自己改了口，“怎么突然自己做饭了？你那个……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的经纪人呢？”
“……”他真的以为她听不出来吗？好叭，她就算听出来了也只能装作听不出来。阮璃嘟了嘟嘴，抱怨似的娇气道：“还不是为了你。”
祁湛的心猛跳了下：“什么？”
“不是问我怎么自己做饭吗？为了你呀，上次做给你的东西你又没吃到。最主要的，还是想为上次在剧组的事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谢谢。”他说完，可能感觉到这句话过于冷硬，又补充道：“不是为了想让你谢我才帮忙的。”
“好啦这些都不重要，我就是今天心情好，想做点好吃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赶紧换了衣服过来！”
阮璃不想再和他东拉西扯，她说完直接转身进了自己家的门。
说实话，能和《唱响》签约她真的非常高兴。
而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祁湛出手帮了忙，只是现在她应该“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没办法说破。但这不妨碍她用其他方式待他好一点，也就是所谓的“给大BOSS顺顺毛”。
半小时后，祁湛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阮璃正在对付才下锅的牛排，毫无意外的又炸锅了，她这次多少有了点经验，刚一炸锅就把平底锅下面的火给关了。
她匆匆忙跑去开门，忍不住抱怨：“你还按什么门铃，你不是知道我家密码吗，自己进来啊！”
祁湛示意了下手里的红酒：“来吃饭不能不带礼物，有开瓶器吗？”
“厨房。”
他跟着她走进厨房，一眼便看见灶台上炸开的一圈油，他搁下红酒，蹙眉：“又炸锅了？”
“真奇怪，我这次明明把锅里的水都擦干了才放橄榄油的啊！”她怏怏的，看着不太高兴。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有一种极其想揉的冲动。
他克制着，将红酒放下，随后去看她锅里的牛排：“牛排没吸干水分？”
“牛排要吸干水分吗？”她一脸不解。
“不是同一个道理吗？”他叹了口气，“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阮璃二话不说，立刻将围裙脱下，踮脚朝他头上套。
身高差这个问题再次出现了，她踮了两次，都没成功将围裙给他套上。
他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毫不配合，连脖子都是直的，只略微垂眸看着她，任由她蹦跶。
阮璃：“……”不要以为她没有看到他努力忍笑的唇角。
长得高欺负个矮的，很厉害？
阮璃心思一转，一脸“好气哦”，再一次尝试时“不小心”朝他身上跌去，祁湛的手毫无意外的接住了她的腰。
他眸底燃起了一簇暗火。
女孩轻的像一片云，软的像一团棉花糖，他握着她的细腰，指尖难耐又克制的摩.挲了两下，随后轻轻朝她低下了头。
阮璃总算把围裙给他套进去了。
可很快她又发现了问题，握着她腰的男人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掐在掌心轻轻揉，拖按着似乎要朝他怀里去。
阮璃：？？？
她扬起眉，突然冲他自豪的笑了笑：“怎么样，我的腰是不是很细？有摸到马甲线吗？除了马甲线，我还有腰窝哦！”
说着，她扶着他的长指在她腰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摸.索了个遍。
祁湛几乎是狼狈的将手指撤开，转身去处理食材。
阮璃“功成身退”，她扬了扬眉，拿出开瓶器，一边开红酒一边看他忙碌。
他挽起牛排取出，放在厨房纸巾上吸干两面的油和水，重新研磨加入专用的煎牛排香料，另一块没有剪过的牛排也一样处理。
之后，他将平底锅洗干净，擦干水珠，又把灶台上的一圈油清理干净。
他做事的时候安静又认真，一步一步，有序而有效率，等到阮璃反应过来时，牛排已经剪好，他研磨了一点海盐在盘子里，问她还要不要做其他的。
阮璃一脸看呆了的表情：“你怎么这么能干啊！”
他正在开冰箱找黑胡椒酱，闻言木着脸回头瞥她一眼：“是你笨。”
说完，他又回头继续查看冰箱，并借着找东西的动作，手虚握成拳抵在唇上低咳了声，以此来掩饰唇角无声的笑意。
他以为自己背对着她不会被看到，只可惜他没留意到冰箱旁边墙面隔栏上的黑色水晶玻璃，那是反光的。
他那点笑，阮璃全都看到了。
有这么高兴？她不过就随口赞了句。
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纯粹的笑容，没有了厌恶和嘲弄的情绪，他的笑容竟意外的有一种很温柔和温暖的感觉。
祁湛找到黑胡椒酱，再次问她还没有其他菜要做。
又是个尴尬的问题，他指望她还能准备什么菜？
“还有个沙拉。”
“水果沙拉？”他努力抿了下唇角，似乎又在忍笑。
“牛油果三文鱼沙拉，已经做好了，就在那个冰碗里。”即便是沙拉她也是有自己坚持的好吗？
祁湛取出冰碗：“那，吃饭吧。”
++++
阮璃不是第一次和他同桌吃饭，但单独两个人，还真的是第一次。
刚吃没几口，阮东升来了电话，还有十来天要过年了，他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里问的回去，是问她过年什么时候回去住几天。去年也是如此，阮东升总以为阮家在他的英明领导下过年仍旧是圆圆满满的一家。
不，其实他心里也应该是清楚的，只是他这个人太过自负，哪怕知道事实是什么样，也只会以的想法去看待。
可她早就没有家了，十四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阮璃今天心情好，真的有点不乐意被阮东升破坏，便告诉他大年夜她会回去吃饭，但是因为剧组过年不放假，她还有广告要拍，几个跨年活动要参加，回去住肯定是没可能了。
最近网上没她的黑料，阮东升也知道她是打定主意要在这行发展的，并且还自己有本事混出了一点成绩，他便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只吩咐她大年夜那天早点回去。
阮璃挂上电话，将手机啪的拍在桌上，脸色明显没有刚才好。
祁湛坐在长桌对面，抬眸看她一眼，餐桌上方的灯光暖黄，她身上依然是那件软萌的粉色居家服，然而她瓷白的脸却沉冷而漠然。
即便隔着桌子他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出的不悦。
他没说话，阮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从头至尾她是最无辜的。
这一点，从他当年踏入阮家开始就很清楚明白。
要不是因为这样，后来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在她的种种行径里忍耐下来。
那时每一次被她惹到生气的时候，他脑海里最先出现的其他是另一个模样的她。
刚去阮家那几天，有一次，他半夜不适应睡不着，悄悄披衣服起来想去花园里散散步，结果却在花园的凉椅上看见抱着双腿蜷坐在那里哭的阮璃。
那个白天还曾对他和舒馨心飞扬跋扈，各种冷眼冷语的傲慢少女，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猫那样，无助而孤小。
她小声的抽泣，嘴里喃喃的喊着妈妈，明知是无望的呼唤却依然一次次的喊着……
那时候，他真的像是透过时光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站在露水深重的夜里看了她片刻，才又悄无声息的原路返回。
后来，他知道她晚上也总是会睡不着，每次，都会跑去花园里哭。
大概因为房子里住着的女人不是她妈妈，所以她甚至不想在房间里面显露出她无助的一面。
阮璃晚上会偷偷跑去花园哭的事，只有在阮家工作了很多年的住家阿姨冯阿姨知道。
有一次，他躲在树荫里看她哭的时候，他看见冯阿姨拿着薄毯着急的跑过去，一边数落她又不穿外套出来，一边温柔的用薄毯裹住她，将她搂进怀里。
那时候，夜晚的阮璃和白天的阮璃，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
一个无助可怜，一个嚣张跋扈。
而他，正是因为知道她晚上的模样，才从来不去计较她白天的那些刻薄言语和明显敌意。
乃至几个月后，她慢慢骗他、戏弄他，背地里恶整他，到最后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他都没有想过要真的对她做什么。
不过是一个比他还小了三岁的小女孩，他气过怒过，却又每一次都能忍下去。
如果不是后来……
祁湛想到什么，眸色暗了暗。
如果不是后来那件事——他去年夏天再见到她的时候，也不至于从最初就强烈否定她的一切。
可现在，即便是那件事，他似乎也不像从前那样介怀了。
比起那些，此刻这个坐在他对面的鲜活女孩似乎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在很多个夜里纠缠着他的耿耿于怀，仿佛都淡却下来。
短短的数分钟里，阮璃已经将那些糟心的情绪给丢了开。
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她二十岁，成人了，有疼爱她的外公外婆，有自己的公寓，也有喜欢喜欢的工作，更有一个想要为之努力奋斗的梦想。
以后每一天，她都会过得很好以及更好。
至于那对母女，马上要过年了，过年得有新气象，她之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还没搞定，所以懒得分心去对付。
现在，她好像有了点心情。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弄清楚面前这位金主爸爸和舒美瑜母女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舒美瑜单方面所展现出来的，是祁湛和她们关系一直都不错——虽然这么多年因为他去了国外他们并没有来往，但依然有联系。
可如果他们真的有联系，怎么会对祁湛的背景一无所知？
他这么年轻就成了耀梦娱乐的掌权人，之前伟伦查到的三处住宅，一处比一处昂贵，那栋山里的别墅就不用提了，那边的别墅都是连周边一圈地一起卖的，哪怕是在郊区也不便宜。
至于位于启东会所的空中公寓，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所以祁家的背景，绝非阮东升这样的普通有钱人能比拟的，在普通人面前他算是有钱人，可在祁家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如果照舒美瑜的说法，她们和祁湛一直有联系，关系好，这几年她又怎么会使出浑身解数依附着阮东升对他处处忍让体贴？
换做是她，有这么一个有钱的亲戚，还曾经照顾过他几年，怎么的也不该悄无声息吧？
阮璃在开口之前，心里已经分析到了七七八八。
果然，在她语气略冷淡的提及舒馨心和舒美瑜时，祁湛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那年我离开后，就没再和她们联系过。”
那几年他并不知道后面的隐情，如果知道，哪怕让他辍学打工自己养活自己，他也不会跟着舒美瑜住进阮家。
“没联系过？可是舒美瑜提过你好几次，说你去了国外，还说你过的很好。”阮璃状似不解。
“除了这些，应该也说不出其他的有关我的情况了吧？”他嘲弄的勾了勾唇，对这个话题——或者说对舒馨心母女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可以得到很多讯息，最重要的那个是，无论她对着两母女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当天晚上，阮璃给伟伦打了电话，告诉他之前计划的事情，可以开始了。
跟踪偷拍？买通.稿买水.军？只言片语的陷害？
呵呵，她可不做网.络.暴.力这样没品又没效率的事。搞不好舒馨心还会趁着黑她的流量吸一波金。
这个圈子可不是简单的社会圈，所有的人性，那些贪和恶都会在这里放大无数倍，到处都是陷阱和诱.惑，有人能抵挡住，有的人无力抵挡，也有的人根本不想抵挡，并将其视为诱人的果子，急不可待的摘下品尝。
她现在所要的做的，就是抛出诱饵，如果她们到底咬不咬，咬多少，就看她们自己心底的贪和恶了。.
++++++
隔天是她拍防晒霜广告的日子。
为了能美丽的穿上泳装秀出小腰，她昨天牛排都只吃了半块，剩下的那些她借口牛排买的太贵丢掉浪费，让祁湛吃了。
而他居然没有嫌弃，真的吃了——其实她也是切开吃的，并没什么好嫌弃。
但他可是祁湛，这事放他身上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只是当时他吃牛排的速度，越到后来越慢，脸色还一度不太好。
本来吃完牛排她还准备了餐后甜点焦糖布丁蛋糕，只是蛋糕才拿出来，他就一手捂胃一手捂嘴，感觉像是非常不舒服要吐似了。
之后，他便声称还有工作便回去了。
这事导致她后半夜一直在担心是不是牛排或是沙拉有问题，她会不会也不舒服。
结果今天她起床后神清气爽，什么事都没有。
广告拍摄地在纯馆的湖畔游艇区以及室内游泳馆这两处。
纯馆是年费制高级休闲度假村，建在S城依山傍水的近郊，内设度假村酒店、高尔夫球场、会所、游艇俱乐部等等有钱人的娱乐项目。
年会费七位数。
比起启东会所，这里的年卡费用虽然贵，但属于只要有钱，谁都能进。
不像启东，会员卡有钱都拿不到。
她渣爹就有纯馆的卡，时不时带人过来边打高尔夫边谈生意，仿佛打着高尔夫所谈的生意也能变得高级一点。
今天天气预报，白天温度2摄氏度到5摄氏度之间。
中午时分，湖边阳光灿烂，湖风阵阵，天气非常好。阮璃穿着分体式黑色泳装，带着墨镜，发丝如瀑，对着镜头尬笑。
妈.的，居然比想象中更加冷。
到底为什么一个防晒霜广告非要放在冬天拍呢！
这不有病吗？
就像他们《仲夏夜甜心》剧组，明明寒冬，却要拍夏天戏，室内拍摄还好，户外拍摄真是冷得鼻涕都要出来了……
她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一边继续尬笑着朝身上抹冰冰冷冷的防晒乳。
“很好！给我一个享受的表情！GOOD！再来一个！享受享受！阳光灿烂！你怎么会冷！你在马尔代夫的海滩！好好好！……”
广告导演是个很有“个人风格”的人，指挥着摄影师，对着阮璃一通啪啪大喊。
十几分钟后，阮璃哆嗦着跳向黄颖手里的羽绒服，黄颖替她上上下下裹紧，伟伦朝她怀里塞进一个暖水袋，又把一杯温度正好的姜茶递给她：“赶紧一口气喝了，别感冒。”
阮璃已经冻到说不出话了，上嘴皮不停的和下嘴皮打架，端着杯子的手指冻得通红，还不停的抖。
“下次我不给你接这种反季特别大的通告了。”
先前是没办法，有通告来已经很好了，没什么太大的挑选余地，但是现在敲定了《唱响》的节目，又有一部网剧、两首OST以及两个代言广告在身上，他们多少能从容一点。
广告拍完湖边的户外部分，又转移室内泳池。室内这块就好多了，至少室内有空调。
为了能尽快完成广告拍摄，不拖成两天，阮璃发挥超常，在晚饭前完成了这次拍摄。
导演原本的预计是两天，没想到一天就完成了，走的时候很高兴，向阮璃表示下次有机会可以再合作。
阮·冻成狗·被喊聋·璃：……
她去泳池的更衣室冲了个热水澡，换后厚软的长毛衣，穿上暖和的打底裤和长靴，这才感觉缓过来。
之后，她向伟伦几个表示她有纯馆的卡，今晚就在这里吃饭，算是过年前吃个大餐犒劳大家。
阮璃手里的是渣爹的副.卡，用他的卡请自己的员工吃饭，她觉得不亏。
纯馆里面有一家西餐厅是米其林三星，她带伟伦他们去的便是这家，里面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同时也有不少艺人。
阮璃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公司明面上的管事人，耀梦娱乐CEO凌栋。
对方不仅看见了她，还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告诉你们，其实祁湛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好吧，还得继续看下去你们才会知道~~
哎哟，我最喜欢写反转了~~~
PS：没算好，下章修罗场，知道是谁和谁的修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