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重逢之后,靳屿的态度不咸不淡,看人时总是半耷着眼皮,有点淡淡的嘲讽,看上去对贺星苒也没有任何余情。

因此,即便是被他攥着的手腕已经微微发烫,贺星苒处于巨大的惊恐里,大脑认出来眼前的人是靳屿,但双腿还是控制不住往前跑地冲动。

靳屿皱眉在她肩膀上用力按了按,语气甚是恶劣:“还跑什么?”

贺星苒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靳屿半张凛冽的侧脸,眉目压着,气场低沉。

“我……”她喘着粗气,刚要开口回答,靳屿往旁边挪了半步,将她的身型隐匿在自己背后。

“臭婊子,敢绿了老子跟野男人跑。”

醉汉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大,指着靳屿背后,还要上前一步。

污言秽语令靳屿蹙起眉头,一抬手,借势握住醉汉的手肘,用力切过去,抬膝在腹部猛得一顶。

动作看着松垮,没什么劲儿似的,但醉汉往后退了好几米,捂着腹部痛苦呻.吟着。

靳屿平日里嬉笑怒骂,嘴边总噙着一点欠揍的笑意。

此时真正生气起来,反而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难惹的戾气。

“滚。”斩钉截铁地一声。

这时,醉汉的两个朋友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醉汉虽然喝醉,但也知道自己比不过靳屿的身手,见到朋友就又来劲儿了,嘴里骂骂咧咧地想讨回来。

其中一个寸头戴金链子的胖男人跑得满头是汗,一巴掌拍到醉汉脑袋上:“你他妈消停点。”

骂完醉汉赶紧点头鞠躬给靳屿和贺星苒道歉:“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喝醉了,前两天生意失败老婆也跟别人跑了,他可能给你……你女朋友当成他老婆了。”

胖男人态度还挺好:“他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我给你俩道歉,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真是对不起”

身后,醉汉不服气,还在骂,又被另外一个朋友扇了一巴掌。

完全是一场意外闹剧而已,贺星苒不想把事情闹大,扯了扯靳屿的衣摆。

靳屿这才表情缓和了些,冷声道:“算了。”

见两人很好说话,两人扶起醉汉往回走。

胖男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他妈的,净给老子惹事儿,就你这逼样,我是你媳妇儿我他妈也跑。”

另外瘦小些的那个的也惊魂未定:“妈的,买两瓶可乐去。”

说着两人进了最近的小卖铺。

地铁施工声喧嚣,路灯拖长了靳屿的身影,贺星苒低头看着沁出水珠的饮品袋子,嗫嚅着开口:“谢谢你。”

靳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走吧。”

然后抬起长腿,走了出去。

在刚刚靳屿帮忙的时候,贺星苒脑子里闪过一些曾经的碎片。

她叹了口气,快走两步跟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殷甜说这里有家饮品店很有名气。”靳屿语气很淡,点到为止。

她吃不了肥肉,喜欢喝各种垃圾饮料,根据这些习惯猜测她的动向并不难。

空气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路上坑坑洼洼并不好走,贺星苒走在靳屿身后,偶尔脚步和他的身影融合。

忽然间,身后有人焦急的惊呼:“我草,躲!快躲!”

阳城的方言音调和普通话有些出入,贺星苒没听懂说什么,但根据音调判断对方很急切。

她纳罕地回头。

先前醉酒的男人趁着朋友进店买东西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块不小的砖头,此时两人已经离得很近,贺星苒甚至能闻到他呼吸间令人作呕的酒气。

“贱货,我草你妈——”

醉汉的脸越来越近,砖头被他高高举起,贺星苒已经认命,可关键时刻,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再然后,砖头摩擦肌肤的沉闷声。

靳屿咬着牙忍痛,趁着醉汉抬手的功夫狠狠在他肘上一击,砖块滚远,又再次迅速地给他撂倒。

……

一阵兵荒马乱。

有路人报警,派出所就在隔条街的地方。

民事案件,私了。

那俩倒霉兄弟又开始道歉,然后给倾家荡产的男人赔付医药费。

靳屿挂了彩,但醉汉也没好到哪儿去。

出了警察局,靳屿还皮笑肉不笑地跟俩男人打招呼:“您这朋友要不就别处了呢?”

俩男人苦笑走了。

靳屿被贺星苒和黄钧泽拉去医院检查。

左肩膀肌肉损伤,没有多大问题,遵医嘱拿了药。

从医院出来时,天色更暗了些。

黄钧泽拎着靳屿的CT片,抱怨着:“屿哥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你这身体可不是自己的,在乎一下你的工作好不好?”

ICAO对飞行员的身体素质要求很高,他要是受了更严重的伤,最近就不可以工作,如果这件事闹大上了社会新闻,对公司造成负面影响,很有可能会被停飞。

虽然他这话是在埋怨靳屿,但贺星苒听得出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也很愧疚,连忙道歉:“对不起,靳屿是帮我才跟你起冲突的。”

黄钧泽哼了声:“不是我说你啊苒苒,怎么每次都是你让靳屿出事儿呢,从大学到现在。”

“怎么靳屿一沾上你就倒霉呢?”

贺星苒知道他是说大一那年她被学长强行表白的事情,靳屿帮忙解决的,还和学长起了冲突。

最后靳屿还背了处分。

被黄钧泽这么一通数落,贺星苒脸上顿时就没了血色。

是她的不是,没有什么好反驳,拇指紧张地拨着勾在小拇指上的药袋直转。

靳屿深深睇了黄钧泽一眼,轻声启齿:“不关她的事儿。”

黄钧泽一噎:“那是我的错了呗,就不该请你吃这顿饭。”

“嗯?”靳屿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散漫态度,朝着黄钧泽一笑,勾魂似的,“你这有点像吃醋了啊?”

黄钧泽:“……”

“屿哥,求你了,别恶心我。”

轻松地破开紧张氛围。

靳屿再开口,话却像是说给贺星苒听的:“见义勇为罢了,你走在大街上看到有姑娘被欺负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是?”

重新定义两人关系和自己的行为:见义勇为、纯路人。

贺星苒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倒是黄钧泽默了默:“走在大街上就看到姑娘被欺负?你住阿富汗啊。”

“……”

靳屿倒是被气笑了,懒得说话,照着黄钧泽的屁股就是一脚:“滚蛋,怎么这么贫呢?”

又回头,朝正在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贺星苒面前打个响指,懒得说话似的吐出俩字:“上药。”

贺星苒缓缓回神:“?”

“……”

靳屿惜字如金地补充:“给我。”

他是因为自己才挂的彩,帮忙上个药理所应当,医院对面有家711,她指了指:“去那儿吧?”

俩人送别黄钧泽,进了711。

医院只给开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贺星苒撕开袋子,靳屿闻到贴膏的味道往后躲了下,皱眉道:“算了,也不严重。”

贺星苒还记着黄钧泽的话,连忙按住他的后背:“还是敷一下吧,别耽误工作。”

靳屿想了想,还是坐了回来。

拿出贴膏,贺星苒拨开他衣领,犹豫道:“看不清。”

衣领有点小。

她又从下面掀起衣服,但还是够不到肩膀。

靳屿沉默两秒,直接脱了上衣。

他看着高瘦,但身材很好,肌肉线条轮廓清晰,背肌练得也不错,身上没有一处是多余的肉。

贺星苒忽然脸上一红,靳屿回头看她,语气吊儿郎当的:“又不没看过。”

“……”

贺星苒咬咬牙,在靳屿面前,她总是莫名牙尖嘴利,怼回去:“那会儿没现在练得好。”

靳屿“啧”了一声,桃花眼里含笑:“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记着呢?”

按照从前两人不愉快的分手看,这话其实有几分讽刺和找茬。

贺星苒还想怼回去,但又想到靳屿那位谈了很多年的前女友,便没了底气,没吭声,将贴膏贴在他后背上。

跟故意似的,靳屿又问了句:“好了没?不可以借机多看哦。”

“……”

贺星苒忍无可忍,用力在他伤处一拍,靳屿吃痛地“嘶”了声。

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手有点重。”

靳屿哪里看不穿她的心机,哼笑一声:“知道不好意思就下次注意。”

贺星苒:“?”

靳屿站起来套好外套,掀起眼皮。

“还得换药呢,”他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说,“准、老、婆。”

贺星苒:“……”

见她吃瘪,靳屿眼里的笑意更盛,更为恶劣地故意提醒:“今晚早睡,明天还要早起回去领证。”

贺星苒:“……”

隔日,航班一落地临宜,贺星苒就通知合作伙伴帮忙将结婚证送到民政局门口。

林乔震惊半天,还是准时帮贺星苒送到。

她小心叮嘱着:“这些天你家里和路家找你都疯了,你现在回来领证,这些天的抗争不全作废了?”

虽然贺星苒一声不吭走掉的行为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定困扰,可真心希望她好也是真的。

贺星苒默了默:“没关系,不是和路维结婚。”

林乔:“???”

她下意识看向驾驶位的男人,却只看见半张冷硬的侧脸。

也不好再说什么,林乔又给她交代了一下现在贺家的情况便匆匆离开

贺家在经过第一天的混乱后,托人查贺星苒银行消费记录和出行记录,得知她在阳城后,反倒安心下来。

贺泽刚只当她心情郁闷需要放松,放松过后回来,还是得领证办婚礼。

毕竟家里顶数这个孩子最听话。

今天一早,贺泽刚也派人去机场接她,没想到扑了个空。

因为贺星苒跟靳屿走员工通道出来,直接上机场高速,来到民政局。

一想到全家人都因为自己忙的乱转,贺星苒心里快意,有种小狐狸干坏事的狡黠。

偷偷笑完,她问靳屿:“你要回家拿户口本吗?”

“不用,”靳屿用下巴指了指车前储物柜,“在那里。”

贺星苒打开,从他一堆证件中挑出户口本。

近期婚姻登记所门可罗雀,两人在门口小店拍了证件照,然后排队等级。

取号,盖章,宣誓。

一整套规范的流程走下来并没花很长时间,直到离开民政局,贺星苒都是头脑茫然。

曾经她也想过和靳屿长相厮守,人生如冬至,少年情谊如白日渐短,分别却如黑夜里匍匐的野兽。

忽然间,山回路转,他们之间的感情被野兽吞噬过,被黑夜消磨过,两人却换得掌心这一册薄薄的证书。

正式绑定。

靳屿摊开自己那本结婚证瞧了瞧,“啧”了一声,想到什么似的忽然一笑:“新婚快乐呢,老婆。”

明明是祝福新婚,但他唇边那点冷淡的消息却有几分讽刺。

贺星苒别过头:“新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领!证!了!!

恭喜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