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姿没想到莹儿居然会对她提这个醒,如果莹儿不说,她姑且真会当这次被赶出下人房是个意外。
如果牌位暴露不是个意外,这就耐人寻味了。
顾盼姿问:“玲珑有跟你说别的吗?”
莹儿摇了下头:“她对我并不完全信任,现在只是将些小事交给我办,我在打开你包裹前并不知道里面放了牌位,当我看到的那刻,我才明白她存了要赶你出下人房的心思。”
当初的流言是第一把火,昨天莹儿又添了把火,最后的牌位则是第三把火,所以她在下人房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并且,若她们这些婢女出了事,并且自行处理不了的,理应找玲珑解决。
恐怕玲珑昨晚正等着她过去,好尽情羞辱打压一番,却不想她跳过玲珑,兀自找了陈老,现下还有了安身之处。
她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她昨晚没有来找陈老,而是直接找的玲珑,结果会是如何?
顾盼姿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你先回去吧。”
莹儿点了点头:“时间不早,我是该去玲珑身边,免得她起疑。如今你搬出来,我与你相见也不易,日后你还需自己小心,别轻易着了玲珑的道。”
顾盼姿应声:“好。对了,我还要拜托你件事。”
莹儿还等她说出口,便了然道:“我知你放心不下果儿,你且放心,玲珑对果儿那个黄毛丫头不感兴趣,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虽然莹儿的话说得不客气,但顾盼姿明白她的话是对的,便道:“你也多留心,小心别暴露,我们表面佯装不和,私下里互通有无如何?”
莹儿微笑:“好。”
顾盼姿昨晚被赶出下人房的事,虽然对她来说是件大事,但是在别人眼中就是件芝麻大的小事,连说嘴的必要都可有可无。
不过,她如今在后厨地位节节攀高,上前来关心她的人也挺多,特别是孙管事和惠惠,两个人都拉着她问了好久。
她先是回复了惠惠,紧接着便回孙管事的话:“管事,陈老给我找了间房,住了一晚还算习惯,就不劳您费心再为我安排房间了。”
孙管事听罢,略显沧桑的眸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道:“府内的流言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且在后厨好好干事,我保证后厨没人敢欺负你。”
昨晚的事到底还是在后厨传来,她原以为古人会忌讳这种流言,毕竟克父克母克夫这样的事,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靠上前半分?却不想孙管事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明晃晃给她在后厨撑腰了。
她面露感激道:“管事,有您给小枝做主,小枝哪里还会感到委屈?”
所谓福祸相依,焉知从下人房出来不是件好事?至少不必生活在别人的口舌下,所谓耳不听为静便是如此。
今日午膳,顾盼姿做了道锅包肉以及糖醋里脊,在众人咽口水的目光中装盘送到膳厅去。
这次她没有跟去,因着小皇帝没来,送餐的婢女倒也够用。
她趁着这空隙,抱了个别人随意摆在后厨不要了的花瓶,颇有兴致地去花园摘花。
她的房间到底有段时间没有住人,即便是通风,也还是有股粉尘味,古代也没有空气净化器,她也只能人为地摆花,既显得美观,也能净化空气。
手里的陶瓷白瓶,瓶口处有缺口,所以是别人不要的。但她不嫌弃,还觉得上面的纹路因为是烧制过程中天然形成,自然且又好看。
王府花园里的花名贵,且大多都是难得的品种,百花争艳,赏心悦目,其中还有她之前养过的素冠荷鼎,此花娇贵,当初她养的时候还是耗尽了心思。
她发现花园里的素冠荷鼎被养得极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伸手小心地摸了摸花叶,便很快收手。
王府的一草一木都是王爷的,别谈花园里这种被精心培育的花,若是损伤半点,恐怕都会被深究到底,所以她虽心痒难耐,但也克制着不惹事。
名贵的花她不能摘,但是那种野蛮生长,开多了不仅不讨人喜欢还会惹人烦,烦到要让人一剪子全部剪掉的花,才是她的目标。
她看到墙脚处开了大片,颜色各异的太阳花,顿时心生欢喜,便开心地摘了几朵放进花瓶中。
太阳花花瓣虽小,但是繁殖能力强,见光就长,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就是因为涨得太快,随处可见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所以不讨人喜欢,总是被修剪的存在。
她装满花瓶后,想到当日刚进王府的时候,发现离花园不远处的莲花池莲花开得正艳,不免又动了动心思。
出淤泥而不染,这般品性高洁的花,其实她也喜欢。
她便是如此,既喜欢不起眼却旺盛的太阳花,也喜欢亭亭玉立不染世俗的莲花。
她想着,莲花池的莲花那般多,即便是多了一朵也不会有人在意,于是她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去摘。
她先是够着一片莲叶,径直而立的花被迫弯了腰,她便一点点把花往岸边够,手很快也就能够到花.径。
却不想一时得意忘形,脚下没注意,不知踩到哪里松软的泥土,身形一下不稳,失衡地直直地要往水里扑!
伴随她叫声的便是“噗通”的落水声,顾盼姿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在水里不停扑棱着喊着“救命”二字。
这时,她的鼻尖飘来浓烈的药草香,有道温热的手掐着她的腰,不甚温柔地将她往上一提,随着哗啦声响,她与手的主人稳稳地落在岸边。
顾盼姿虽惊,但手里还死死地捏着刚摘的莲花,直到抬眸对上男人面无表情的俊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说来也是凑巧,齐珺饭后消食,正出来走走,就看到顾盼姿在小心翼翼地偷他的莲花,他眼看着她的身体越压越低,莲花的花.径也弯的厉害,下秒就果不其然地看到这采花的小婢女整个人跌进莲花池中,成了浑身淋水的采花贼。
齐珺有些没好气道:“采花采到本王头上了?”
顾盼姿抬眸:“?”
脑子有瞬间没有转过来,还想说她什么时候采他这夺花了,但转念一想,此采花非彼采花,才瓮声瓮气地回道:“奴婢不敢。”
齐珺:“本王的莲花长得好好的,你为何要采它?”
顾盼姿心想他也未免太过小气,不过就是采了朵莲花,她又没去动他花园里那些名贵的话,不过腹诽归腹诽,她还是老实回道:“奴婢是无心之失,奴婢只是想摘朵莲花养在房间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请王爷见谅。”
她浑身湿漉漉的,宽大的婢女服此刻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身姿,伶仃且单薄,脆弱得就像是她手里捧着的花.径,一折就断。
齐珺蹲下身子,凤眸瞧了眼莲花,又望向她问:“为何不去花园采?”
顾盼姿眼中闪过疑惑,随即乖巧答道:“花园里的花名贵,奴婢没有那个胆子。”
齐珺:“这莲花虽不名贵,但长在这池中,你即便摘,也有落水的风险。你都有落水的胆子,为何没有胆子去花园摘花?”
顾盼姿没有料到他竟会说这般话,言下之意是在怪她因摘花而落水?并不是在责怪她摘花,而是她摘花的方法有风险?
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顾盼姿把自己给惊住了,试探性地回说:“奴婢只是觉得莲花不比花园里的花名贵,且满池莲花即便少一朵,旁人也不会觉察,所以才会选择采莲。说起花园里的花,奴婢最是喜欢素冠荷鼎,可惜这花精贵,奴婢既不敢采,也怕采了没那个能力伺弄。”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里还死死捧着莲花,差点用命采来的自然是要捧着,粉花衬着娇面,当真应了那句人比花娇,齐珺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怕再看一眼,就入了这小婢女的美人计。
齐珺视线移开,便看到那花瓶摆着的太阳花,问道:“那是什么花?”
顾盼姿回:“回王爷,这是太阳花,长在墙脚,有阳光的地方就有花,野火烧不尽的花,生命力最是旺盛。”
齐珺看定了神,夸赞了句:“不错。”
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夸人还是在夸花,顾盼姿也笑了:“这花是花园里最不起眼的,想来王爷甚少注意,不过红花配绿叶,正是有了这些野花,才会衬托那些名贵的花更加娇艳。”
齐珺站起身子,他身上的紫袍因为沾水,而颜色愈发显得深,锦面皂靴沾了灰层,竟让顾盼姿产生要给他擦拭的冲动。
想来他不染纤尘,又因她沾染尘埃,所以她才会有这种冲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