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原本是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婢女的,如今却要耐着性子听她将话说完。
也罢,他是一国之君,同小小婢女计较什么?
若她说的不对,他再行责罚便是。
顾盼姿见小皇帝缓了神色,这才继续开口:“奴婢是会做题不错,可是这些题乃王爷所出,奴婢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帮陛下答题。”
“况且,若是答对,王爷若问陛下如何解的题,陛下又该如何解答?若真让王爷知道了奴婢的存在,知道是奴婢在帮陛下作弊,奴婢一条贱命算不得什么,可是陛下的名声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奴婢是万万不敢答对的。奴婢虽只来王府一天,但是所听所闻,皆是王爷如何善待陛下。奴婢也是当时被蒙了心,觉得即便陛下答错,想来王爷也不会过分苛责陛下。”
小皇帝高昂着头颅听着,小婢女倒是会避重就轻,先是表明她胆小的性子,而后又是说,她不帮他答题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而是为了他的名声,最后又说皇叔待他亲厚,即便打错,也不会重罚。
句句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字字不提他真实所挨的手心板,是个会讨巧卖乖哄骗人的。
他冷哼一声:“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孤被打手心的事实。”
顾盼姿一噎,没想到这熊孩子的报复心还挺重,她有些委屈地再次抬手,语气幽怨且柔弱:“那就请陛下打回来吧,若是能够让陛下消气,奴婢挨些板子也没什么的。”
她说得大义凛然,但是伸出的手指却是蜷缩着,没有完全张开。
小皇帝看出她害怕的本质,佯装举起戒尺就要打下去,顾盼姿的眼神随着戒尺上扬,在落下的那一刻,惊惧地闭上了眼睛!
熊孩子的大腿她不抱了!
她心里正哀嚎着,预料中的疼痛却是没有袭来,随着一道破空的声音,戒尺从她手边擦过,直直地落了下去。
“罢了,”小皇帝的语气平和,“看在你帮孤解决鸡兔同笼的问题上,孤暂且就饶过你这一次。”
小婢女的害怕是真的,不知为何他不喜欢她这样,她就该像上次她打他屁股时那般热烈而张扬,娇俏而明媚。
无论皇宫还是王府,都太死气沉沉了,他不喜欢。
所以,他不会破坏现在他发现的唯一鲜活之物。
顾盼姿闻言,深深吐出一口气,知道再次蒙混过关,她开口道:“多谢陛下开恩。”
又想到刚刚小皇帝对她的维护,不免说话间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刚刚陛下替奴婢说话,奴婢也再此谢过。”
小皇帝知道她说的是何意,便道:“你这小婢女,说你胆小吧确实胆小,说你胆大吧,你也够胆大的,敢劝皇叔吃饭的,你是第一人。”
她那哪是劝?她当时只是将自己当成了服务员,好比去一家火锅吃饭,服务员还时不时上前询问客人要不要加清汤呢。
她也就多嘴问了一句,现在想来也确实是鲁莽,从来都是奴婢听主子的吩咐,哪里又有奴婢替主子做决定的?
她讪笑了声:“若是陛下碗里空了,奴婢也会主动询问,只不过奴婢进府时间短,不了解王爷脾性,这才险些酿成祸端。现下得了陛下的指点,奴婢定是不敢再犯。”
她一旦将姿态放低,小皇帝就会很是受用,若是这小婢女能再夸他两句,他恐怕会更加得意。
正想着,顾盼姿立马继续道:“陛下宅心仁厚,得遇陛下关怀,乃是奴婢的福气。”
真是男默女泪,她堂堂二三十岁的老阿姨,居然要拍一八岁小儿的马屁?
罢了,看在他是男主的份上,且多拍拍吧,以后说不定还要多多仰仗眼前小屁孩呢。
小皇帝被夸得有些飘,轻咳了声道:“以后远离皇叔便是,别以为你下次还会这么好运遇到孤,若是再不小心得罪皇叔,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句话有些警告的意味,他也的确不想要眼前小婢女靠近皇叔。
皇叔是他的皇叔,他才不想让外人分走皇叔的注意力,小皇帝如此想。
顾盼姿对这点求之不得,当即应道:“奴婢省得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靠近大反派!
应付完了小皇帝,危机暂时解除,她便回到后厨吃饭。
奴婢就是这般,得等主子吃完,才可以用膳。
惠惠瞧见她进来,忙招呼她道:“小枝,快过来,我给你留了位置。”
顾盼姿笑盈盈地走了过去,看到主位上的孙管事,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孙管事掀起眼皮看她了眼,以作回应。
她刚一坐下,惠惠就好奇地问:“怎么这么晚,陛下跟你说什么话了?”
下人们聚在一起用膳,自然是各说各话,热热闹闹,孙管事虽然在,但也不阻止,可见她也是个喜热闹的。
她回惠惠:“陛下问我为什么给他夹鱼,我说鱼做的好吃,让他多尝尝。”
其实是她觉得够其他菜动作有些不雅,而那道红烧鲫鱼离她最近,所以她自然就多夹了几块。
且这里没有食不过三的规矩,她夹了好几块鱼肉,小皇帝也都吃了,也没听他提意见,她就更加肆无忌惮可着一条鱼霍霍了。
后来给大反派布菜则是不然,将所有的素菜夹了个遍,还要保持动作优雅,体态轻盈,也的确是件累人的差事。
惠惠一听,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对了,咱们王府是十日一休沐,可以找管事的要令牌出府采买,等哪天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府采买啊。”
顾盼姿点头,应了声“好”。
因着氛围轻松,随后她便和惠惠话家常,才知道惠惠不像别的婢女,她是家生子。
她和玲珑不同的是,玲珑的母亲是齐珺的奶娘,奶娘去世后,便将玲珑托付给齐珺照拂一二,所以她这才趾高气昂,不将其她婢女放在眼里。
而惠惠则是家仆生的,是她爹娘帮她求得陈管家在府内谋份差事,说不定以后还有从王府出嫁的际遇。
其她婢女则是如顾盼姿般从外面买进府内,卖身契压在主家手里。
不过好在听惠惠说王府宽厚,只要攒够赎身钱,也还是有机会赎身出府的。
好比前段日子,府内有婢女出嫁,主家恩遇,不仅添了压箱钱,还把卖身契烧了,还给那婢女自由身。
但这种事,也不平常,得是在主子跟前有脸面的婢女才会有此殊荣。
顾盼姿一听,便将此道路排除,如果换取自由身的代价必须是嫁人的话,她情愿不要。
心中有了计较,她便继续打听似地问:“惠惠,若是攒够这赎身银,又该如何为自己赎身?”
惠惠眼中闪过诧异,随后耐心解答道:“普通婢女的月例银子是十钱,若是月月攒,年年攒,也总有攒够的时候。王府赎身的规矩是卖身银的双倍,即可赎回卖身契。”
原来如此,顾盼姿回忆了下陈老买下她的时候,足足给了张氏五个银锭子,也就是一百两,若是赎身需要双倍,则是两百两。
而她的月例银子只十钱,也就是一两,王府包吃住,她即便一文不花,所有的月例银子都攒起来,一年也不过十二两。
若要为自己赎身,岂不是需要攒十七年?
她今年不过十三,加上这十七年,岂不是她三十岁时才能获得自由身?
顾盼姿眼前一黑。
况且这还是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随着年龄的增长,若是被主家做主,以为她着想的名义,将她给嫁出去,卖身契捏在主上手里,她即便是不答应又能如何?
顾盼姿咬了咬筷子,愈发觉得存钱大计得排上日程。古代宫女年满二十五还有被放出宫的机会,她如果不努努力,恐怕三十而立之年,都不能摆脱婢女的身份。
就在她暗自下决心的时候,耳边响起惠惠的声音:“小枝,你问赎身做甚?”
顾盼姿勉力一笑:“纯属好奇,姐姐也莫要放在心上。”
惠惠:“你长这么好看,说不定哪天就被主子看中指婚给得力的下属,到时卖身契自然也就会回到你手里,你无需发愁。”
顾盼姿怕的就是这个,她现在都开始怀疑,大反派买下她们这些贫民婢女,就是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被大反派看中的婢女,下场便同后山枯骨那般,曝尸荒野。
她可怕极了,只想赶紧攒够银子赎回自己的卖身契,远离王府,不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顿时,手中的饭都不香了。
王府,书房
苍玄将手扬起又放下,齐珺瞧见,扬眉有些意外:“陛下打她了?”
苍玄:“一鞭。”
随后他便重复刚刚的动作,只不过这次并没有落在眼前无实物的手心,而是垂在了腰处。
苍玄在向齐珺展示刚刚发生的事,但他惜字如金,不喜多言,便用肢体语言代替,齐珺也饶有兴致地看着。
看完,他的声音听不出息怒道:“这小婢女果然有两把刷子。”
苍玄抱胸站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难得开口解释道:“陛下被宠坏了,从小到大,凡是遇到不顺心的,他就会暴躁易怒。若是寻常女人敢这般戏耍陛下,恐怕早就被乱棍打死,哪里还能留得她一条命?”
“本王原以为,四十鞭足以让陛下记恨那小婢女,却不想让她再次蒙混过关。本王竟也不知,陛下何时如此仁慈了?”
苍玄大惊,原来王爷竟是故意双倍惩罚陛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难道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