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此处二十里外有一处连绵山脉,那片山脉隶属皇室所有,山脉另一边就是皇家夏日避暑的行宫和春秋狩猎的猎场所在。
池芮小时候在山上玩耍时就看到过,有贵人带着成队人马从猎场密林里追逐猎物到这附近。
谢景昭的生父是当今皇帝唯一一母所出的嫡亲弟弟,他又是陵王府的独苗,那么……
能与他样貌生得如此相似的会是谁?
池芮心中立时便有了定论,但却是因为她同时还从曾经抢占她身体的那个冒牌货那搜罗到了另一些记忆……
为了印证心中猜测,她下意识已经上前。
弯身,刚自那昏迷男人腰间扯下一块玉牌,便听见身后窸窣的脚步声和谢景昭叫她:“你在做什么?”
池芮颈后汗毛倒竖,立刻跳起来。
转头,就看谢景昭单手提着他那把长剑已经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池芮背着手,不动声色快速将那玉牌塞进腰间藏起,一边赶紧朝他迎过去,咧嘴露出个笑:“找点能止血的草药。”
走到谢景昭面前才注意到他剑上有一线血迹。
狐疑循着他垂下的剑尖一看——
却见草丛里一条被斩成两截的褐斑蛇还在不停的扭动身躯。
“是蛇啊!”她一个小姑娘,纵然打小儿的生存环境不尽如人意也还是怕这些东西的,当即尖叫一声,跳到谢景昭怀里,双脚离地,直接踩他靴子上直跺脚。
谢景昭冷不防被她扑了个踉跄。
他身上有伤,加上失血不少,实在是有些虚,连着后退了两步才重新站稳。
手掌本能的压在少女腰后,将她托住。
还不及细品掌中那种柔韧的感觉,就先觉得贴在他怀里的人儿又娇又软,立时便不舍得撒手了。
谢景昭身体一僵,且还不及他冷静下来……
再下一刻,池芮已经猛然记起身后的草丛里还半死不活躺了个人。
她不想多管闲事,甚至也不想让谢景昭去管,就又手忙脚乱的赶紧自他怀中退出,红着脸尴尬的扬了扬手里抓着的那把草药;“我找了点药,可以止血的,这里杂草太深,我们还是回对面吧。”
说话间还心虚的忐忑回眸偷瞄——
确定后面杂草的高度谢景昭该是发现不了这才放心。
可事实上她却忽略了一点……
她之所以回头看不见草丛里那人是因为她身量有限,可谢景昭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站在那里虽然看不见那深草中的全貌,也已然注意到池芮是在对他隐瞒什么了。
池芮自己做贼心虚,已经殷勤的在扯他袖子:“走啊。”
谢景昭这会儿有意顺着她,便半推半就的由她又给扯回了水流对岸的大石那里。
池芮将他重新安顿坐在石头上,自己蹲在旁边清洗草药。
谢景昭无事可做,总算找到时间拿了水囊,先漱了口,又喝了点儿水。
山里溪流的水看着清澈,但如果不煮沸还是不宜直接饮用,喝了肠胃很容易生病。
池芮只就着河水漱了口,手边没有撵药的工具,她便直接塞了一把草药进嘴巴里嚼。
谢景昭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水,边是看她眉毛拧成一团的样子明知故问:“很苦吗?”
“你自己嚼……嗝……两根试试。”池芮脱口怼他。
她嘴巴塞太满,一不小心呛了一点汁水进喉咙,登时眼泪都苦出来了。
潦草的将草药嚼碎,她不好去撕谢景昭的里衣,只能勉为其难又从自己内衫上撕了一圈下来。
可是方才出了汗,衣裳都湿透了,她便就着水流先将布条洗净。
夏日的衫子本就做的短小轻薄,她这连着撕了两圈下来,蹲在水边身子往前一探便若隐若现露出半截又白又细的小腰。
少女的肤质,天然就透着无比美好的生命力。
而那腰身盈盈,似乎不堪一握。
谢景昭突然就想到之前那一瞬她猝然跳进他怀里时候他手掌隔着衣物扶她腰肢的感觉,不期然便想若是没了衣料阻碍,直接尽在掌握的又会是怎样的触感?
大白天的,人在荒郊野外,他也不知怎的自己竟会控制不住的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正在心猿意马之时,池芮已经洗干净了布条起身重新走回他面前。
嘴里那口药太苦,她有好一会儿都没敢顺畅的呼吸,这会儿脸蛋儿都有点憋得通红。
她先将谢景昭伤处的衣袖再撕开一些,又拿打湿的汗巾将他伤口周围略清理了下,之后才把嚼碎的草药均匀敷在布条上给他裹了伤口。
因为嘴巴里实在是太苦了,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几乎是全程皱着眉头。
待她将布条打结重新系好,谢景昭便将拿在手里的水囊递给她。
池芮劈手抢过,刚要漱口,突然想起来谢景昭刚才就是对着壶嘴喝的水。
她心中顿感窘迫,脸就红了,转手又塞回给他:“你刚喝过的。”
言罢,就又转身挪到水边,撩了河水漱口。
等她拿袖子胡乱抹着嘴巴再回来时谢景昭方才打趣:“本王没嫌弃你,你倒先嫌弃上本王了。”
指的是她嚼了草药给他敷伤口的事。
池芮在他面前还是有些谨小慎微的,并不与他逞口舌之快,把重新洗了的汗巾扔他怀里:“您擦把脸吧,我们好继续赶路。”
说着,自己则是绕到谢景昭身后,又查看了一下他背上的箭伤,一边喃喃的道:“这个伤应该暂时没什么事吧?”
因为没有拔箭,那里倒是没有太多血水浸出来,池芮不太放心,便想将伤口周遭衣料撕开一些好看个真切。
结果她那手劲也是忒大……
就听哧的一声,将谢景昭那里外两层衣料从上到下撕了个彻底。
池芮:……
谢景昭:……
“你干什么?”整个后背骤然暴露在烈日之下,谢景昭自然感觉到了,骤然扭头,额角青筋直跳。
池芮也是大惊失色,一面手忙脚乱掩着裂开的布料去挡他后背一边解释抱怨:“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流血,不是故意的,是你这衣料……太不结实了。”
被个小姑娘给撕了衣裳,这绝不是什么光彩事。
池芮慌乱中手掌抚到他背上,顿时更惊,又赶忙缩手跳开了。
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神乱飘,手指更像是刚被烫了般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谢景昭还是讲究体面排场的,方才那一瞬间确实大为光火,但是看她这一副仿佛做错了事的局促模样,就委实是气不起来了。
池芮那里且只顾着尴尬。
他便抬了抬手,示意她过去。
池芮上前,隔袖握住他手腕要拉他起来,他却是坐着没动:“等等。”
池芮不解,只得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谢景昭却径自抽回手来,以拇指指腹在她唇边蹭了蹭。
这动作有些过分亲昵了,池芮顿时如遭雷击,猛然一怔。
但却还不等她回神逃开,谢景昭却已经将手指移开了,然后将指腹上染的碧绿的一点汁水给她看:“脸刚没洗干净。”
池芮下意识又拿袖子去胡乱抹了把嘴……
如果谢景昭只是好意替她擦了下脸上污渍,那她好像都没必要自作多情的再生气介怀什么?
虽然他这样做也很不合适!
刚要收起戒心,却见谢景昭盯着他那指腹观摩了片刻,再下一刻居然就堂而皇之的将指腹贴近唇边尝了尝。
池芮脑子里轰的就被炸了一下,面红耳赤的嚷:“你……”
谢景昭却仿若无事人一般,面不改色冲她皱了皱眉,认真交流:“确实挺苦的。”
池芮觉得他这像是在调戏她,可谢景昭面色太过坦然,她拿不到更确切的证据,一时无从发作,依旧是局促。
谢景昭这时候已经拎起他那长剑和水囊,理所当然右手臂往她肩上一绕:“不是着急下山吗?走吧。”
方才那一瞬间尴尬的气氛瞬间被他搅了个干净。
池芮无暇多想,只能摒除杂念,又攒着力气将他撑起来,扶着一步一步往那条山路上走。
谢景昭垂眸看她,依旧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一边的鬓角,但是小姑娘这会儿耳根通红,他能想象的到她心里恼着他时候的样子。
其实方才要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伤,又怕一次太过唐突会直接把她吓跑,他几乎就忍不住直接吻上去了。
此时他暗暗捏了捏方才蹭过她嘴角的那根手指……
而前一刻尝到的那一抹苦味自舌尖荡入心底,又泛起丝丝甜腻的气息,隐约勾得人心头发痒,很是有些意犹未尽。
他有心转移注意力,就故意跟池芮搭讪:“你跟谁学的辨认草药?”
池芮本来扶着他专心走路,闻言——
谢景昭能明显感觉到她娇小的身躯有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僵硬。
似是——
触及到了某些不太美好的隐秘。
谢景昭突然就莫名慌了一下,有些后悔不该提及这个话题,但话已出口,要收回去却也是不能了。
他且自懊恼,但池芮的失控也只是微微一个瞬间,之后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扶着他走路,只是语气特别恶劣的道了句:“关你什么事。”
谢景昭一时未敢再贸然招惹她,只得选择缄默。
两人沿着山路一步一步往下走,本来起码还得走半个时辰左右,但只走了一刻多钟,山下就有马蹄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