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白没有回?头,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往后探去,陈元洲把脑袋往她手边凑,她摸到他的耳朵。
她发现陈元洲的耳朵意外地很软,轻轻松松就能把耳廓外沿折起来。
陈元洲并没有察觉到许知白的胡思乱想,只是在许知白抬手碰他之?后松了口气,很小心地对她说:“你今天看上去不太高兴,如果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不用说……我只是担心你。”
像垂头丧气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许知白放下手?,沉默了一会儿。
陈元洲在她收回手?之?后就不?敢再用脸颊去蹭她了,但也不?肯放开她,保持着圈住她的姿势倔强地站着。
她松开刚才握着的车门把手?,在陈元洲圈出的这个很小的空间里转了个身,然后把头靠在陈元洲肩上。
“我?今天下午,碰到了我?的,呃,前男友。”
陈元洲在许知白转过身之后就环住了她,此刻听到她亲口说“前男友”三个字,即使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感了,箍住她的胳膊还是忍不?住增加了几分力道。
许知白察觉到陈元洲的不?开心,抬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她在陈元洲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少年身上好闻的香气笼罩着她,年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她的额头蹭到他颈侧的皮肤,可以感觉到男孩子略高一些的体?温。
“不?是我刻意瞒着你,我?只是不太喜欢提到他。”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小,陈元洲回答她的时候语气近乎呢喃:“那就不?说,我?不?问了,没关系。”
许知白在他的怀里?摇头。
在她转身的时候,她就决定把一切都告诉陈元洲了。
她并不?是一个擅长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一般都习惯把事情自己闷着消化解决,但是她不?想自己和陈元洲之间因为这件事起隔阂。陈元洲于她而言,已经不?是那个“别人”了。
许知白很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宋妍是我很多年的好朋友,所以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其实我?不?喜欢和别人讲自己的私事……但是,告诉你的话没关系。我?就是怕你听了不?高兴。”
“我?不?吃醋。”陈元洲垂着眼皮,目光落在车窗中两人交叠着的倒影上。在听到许知白说“告诉你的话没关系”时,他?没忍住侧头去亲了亲许知白的头发,“你不?用勉强自己说,只要现在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不?知是因为这个轻如羽毛的吻,还是陈元洲难得的情话,许知白半天没有出声。
陈元洲闭上眼睛和她依偎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许知白和那位前男友的关系,他?只是希望许知白心里?有自己。
他?和许知白确定关系的时间并不?长,正是最患得患失的时候。
在意识到许知白正若无其事地编出“快递员”的谎言说给他?听的时候,陈元洲心里?最直接的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恐慌。
只有被偏爱的人才有资格愤怒,而?渴望偏爱的人只会觉得恐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私,他?不?奢求许知白把那些往事告诉自己,但他?想着,至少她不要像搪塞外人一般编出另一个理由骗他?。
但他?连怪罪都不敢,如果他?生气,两人之?间只会闹得更僵。他?不?知道许知白在这份僵持中会有几分难过,他?只知道自己无法忍受看着许知白离开的背影。
现在许知白告诉他?,他?不?是“别人”。
这就足够了。
那些关于前男友的猜测和醋意像被大风吹散的乌云,他?喜欢的女孩被他拥抱在怀里?,他?低头就能亲吻她的头发。
在和许知白有关的事情上,陈元洲向来是很容易满足的。
“我?说给你听吧,其实我?今天做了很勇敢的事情,听完你要表扬我。”
许知白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刚才组织了半天语言,此时终于下定决心把这个又长、又糟糕的故事讲给陈元洲听。
溃烂的伤口要愈合,结的痂也总要掉落。
-
……
“其实我?那段时间很排斥和异性接触,有很多人,我?看着他?们的眼神,就会觉得不?舒服,然后想起那天在车里?的时候他?的眼神。”
“但是我现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不?是依靠你,或是依靠阿妍来挡在我前面。”
“当我?觉得我?是被注视的那个人的时候,我?就会紧张,会害怕,一切别人对我的想法都是未知的,我?只要知道自己在被人看着,就总想着别人是怎么看我?的,结果越想自己越困扰。”
“我?感觉我?之?前像那种等着被捕食的、很弱的动物,但是现在,谁再那样看着我?,我?就会瞪回去。”
“我?已经不?怕他?了,就算他?再来找我,一次两次,我?都可以自己解决掉。他?那样对我?,错的人是他,我?不?应该感觉到羞耻……我是被伤害的人,错不?在我,对不对?而?且现在我已经不?会再让自己被伤害到了。”
许知白说到后面,话都是一句一句地往外蹦,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当她提起石启对她的所作所为的时候,陈元洲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忍住不要把自己的怒意泄露出来,他?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止不住地后悔当时怎么没在餐厅里?把那个畜生好好揍一顿。
许知白一边说着一边在他怀中轻微地发抖,他?很用力地抱了抱许知白,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让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当然错不?在你,是他的错,他?……”
陈元洲卡了一下,试图找一个听上去戾气没那么重的词汇,但许知白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突然仰起头看他?,他?低头,看到许知白的眼泪,亮而细的一道,划过脸颊,滴在她的毛衣上。
她的嘴唇也在颤抖,被她刚才咬了一道,微微泛着白。
“我?已经不?会再怕他?了,他?再也不?能对我?怎么样了,是他的错,没有人可以怪我……”
从下午遇见石启开始,不?断积压在许知白心里?的负面情绪此时像大坝决堤后汹涌流出的洪水,恐惧、憎恶、后怕、甚至是因为欺骗陈元洲而产生的自我厌恶……一切的一切变成了眼泪,她很少在外面哭,即使是下午解决了石启的事,在开车来赴约的路上,她也只是克制地把聚到眼角的泪水给忍了回?去。但此时此刻,在恋人温柔的怀抱中,她终于没有再强迫自己忍住。
她可以不?用思考自己说出的话有没有逻辑性、是不是不符合她平时塑造出的完美形象,可以不?去想自己哭得眼泪满脸都是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可以不?去想自己颠来倒去重复几句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傻。
眼泪涌出眼眶后就会迅速变得冰冷,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变成一道又一道重叠在一起的泪痕,许知白仰头想看陈元洲,却看不?清,泪水沾在睫毛上,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模糊。
心里?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就哽咽着这样说了出来。
“陈元洲,我?看不?清你了……”
许知白眨了眨眼睛,又一滴挤占视野的眼泪离开眼眶,下一秒,她看到陈元洲近在咫尺的脸。
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眼睛上,是比泪水要温暖很多倍的热度。
许知白闭着眼睛,从眼皮一寸一寸往下,她感觉到陈元洲一点点地吻掉了她的眼泪。
最后落在她的唇角。
他?先是停顿了一刻,然后慢慢、慢慢地把嘴唇覆了上去。
许知白的嘴唇上也有自己的眼泪,冰凉的、微咸的味道在唇缝之?间弥漫,陈元洲很轻地用嘴唇去蹭她的嘴唇。
闭上眼周围一片黑暗,嘴唇上开出了绚烂又温暖的花,许知白原本颤抖着的唇瓣被陈元洲很小心地吮了一下,她没有移开,只是伸手?揪住了他?领口的一小块衣料。
于是陈元洲像讨好主人的小狗,伸出一点舌尖,安抚地舔掉了她嘴唇上的眼泪,被那一小片温热扫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地泛起电流,许知白揪着他?衣服的手?指更用力了。
察觉到她的紧张,陈元洲往后退了一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只是不再亲她,他?轻轻地喘着气,显然自己也很紧张。
“对不起,没有经过你同意。”
这句话是用气音在说,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陈元洲道歉完之?后等了两秒,许知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亲上去的时候,他?满心想的都是止住她的眼泪,不?要让她这么伤心,但此刻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他?又往后退了一点,两人抵着的额头分开,他?睁开眼睛,看见许知白还在颤抖着的睫毛。
许知白没有睁眼,被他亲吻过的嘴唇微微张着,比之?前多了几分血色。
“没关系。”
他?感觉到许知白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突然用了几分力气,顺着她的力道,陈元洲被扯得凑近了一些。
许知白的唇瓣在这个时候重新贴上来,第一下亲到了下巴,第二下找到了嘴唇,贴了上去。天旋地转星月交辉,他?听到许知白唇缝间漏出的含糊的声音。
“不?要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亲了亲了终于亲了,老母亲写得头都要秃了TVT
(关于许知白这段,作者想说的就只有一点:不要忍受着做被注视者,特别是女孩子们,对于那些用各种目光打量你的人,大胆地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