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璇感到耳边轰地一声巨响,头脑一片空白,她随即意识到宋翊在做什么,识海里掀起惊涛骇浪,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他吻下来的时候带着点愤懑,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但是两人嘴唇相触的一刹那,他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变得温柔缱绻。
林璇能感到他呼吸急促,身体轻轻颤抖,从来比一般人凉一些的身体这时候就像燃烧的碳。
她的手放在他劲瘦的腰上。隔着层薄薄的织物,她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火。
这个吻很生疏,甚至还有点笨拙,但是性感得要?命,林璇被他夏日夜风一般的气息包裹,微凉中挟裹着燥动不安,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天地融化成一片混沌,只有这一刻永恒。
这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做猫的时候她不知道觊觎了多少?次,但是每次都因为怂,只敢在他嘴角轻轻舔一下,回想起来简直损失了一个亿!
她稀里糊涂地想着,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口,宋翊的呼吸一窒,动作陡然加重,分开双唇,更深地吻她,林璇有些喘不过气,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
宋翊把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来,手指从她指间穿过,缠绵纠缠在一起。
林璇恍惚觉得掌心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但是顾不上细想。
宋翊略微退开一点,双唇若即若离地缓缓移到她耳边,哑着声道:“做我的鬼……”
“好。”林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一瞬间,有一丝疑惑掠过林璇的心头,就像一只飞鸟的影子,不过此刻她神智不清,基本上宋翊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宋翊松开她的手,退开一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揉了揉她发顶,垂下眼,勾起嘴角:“不能反悔了。”
林璇还沉浸在四千年初吻被夺走的震撼中,没顾上细想,这时候,沉寂很久的播报声响起:“旅客请注意,我们的船只将在一刻钟后抵达目的地,请立即回到座位……”
两人听从广播的指示坐回位子上,船速逐渐降下来,周遭一片漆黑,他们的位置接近于海底,远处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出黯淡的光,像幽冥中的鬼火,明明灭灭。
林璇偷觑了宋翊一眼,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把手绕到身后,在光滑的舱壁上摸索,这种型号的传送船上有个隐蔽的按钮,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把一艘船分裂成两艘一半大小的小船,让其中一艘返航。
她摸到了那个按钮,把手指放在上面,深深地看进宋翊的眼睛里:“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让你跟着去冒险……”
话?音未落,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球形的船体就像气泡一样迅速分裂成两半,其中一个骤然加速,像海中的气泡一样,咕嘟一下没了踪影。
但是让林璇始料未及的是,宋总并没有跟着离开——现在他们俩一起挤在小了一半的球体中,几乎没法动弹。
这什么破东西!鬼王殿下在心里把生产商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但是宋翊的脸已经贴了过来。
男人的薄唇从她耳垂游移到耳廓,沉声道:“你最好解释一下。”
林璇干笑了两声:“不小心……是意外……”
话?音未落,久违的小银符出现在她眼前,发出“哔啵”的电火花声,耀武扬威似的。
林璇:“!”所以根本不是设备故障,压根就是宋翊动了手脚!他用的还是原来的契约条件,为了确保他们今晚八点后待在一起,船解体的瞬间小银符把他塞进来了。
鬼王殿下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这阴险狡诈的凡人竟然对她用美人计!卑鄙!无?耻!
她悲愤哀怨地控诉:“你怎么可以……”
宋翊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睨她一眼:“抱歉,我就是可以。”他用上驭鬼符只是以防万一,只要她不动歪脑筋,回到陆地他单方面解除就好,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林璇本来有点生气,但是看到宋翊比她还生气,顿时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仔细一想,他们两个还真是大哥别说二?哥,谁也没比谁强。
悲愤平息,变成深深的无?力:“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年,这是何必呢……”她不知道紫姑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万一敌不过她,结果不只是丢命,是形神俱灭,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鬼,值得吗?
宋翊一瞬不瞬地盯着女鬼的双眼,手不知不觉把她的腰掐紧:“你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是,以前的记忆没有了,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像一声叹息:“我还记得我爱你。”
林璇不由怔住,随即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残酷,明明体会过,明明知道被留下的那个有多痛苦,却还是想在最后一刻把他推开。
她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轻声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宋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这时,广播又响起来:“尊敬的乘客,我们已到达本次目的地,南海龙王行宫遗址,人类乘客请及时使用避水抗压保暖法器或符咒,以免遭到深海环境伤害,期待再次为您服务。”
宋总不情愿地腾出一只手,凌空画了道符,一道金光笼罩在他们周围。
球形船在海底停稳,三声预警后,舱门缓缓滑开。
林璇和宋翊并肩走出船舱,他们周身被一层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光膜包裹,走在海底如履平地。
他们现在身处南海的最深处,距离海平面五千多米,阳光和生命都无法到达这里,然而深海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他们面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残垣断壁,错落散布在丘陵般高低起伏的海床中,微微闪着磷火般的幽光。
“南海龙王行宫”和“南海龙王行宫遗迹”只有两字之差,却是两个不同的传送点,三千年前西天一位尊者在这里降服大魔,南海龙王的行宫遭受池鱼之殃毁于一旦,后来他又在距离原址千里之外的地方重建了行宫,也就是现在用来营业的农家乐——姚姬他们去的就是那里。
就在这时,林璇的手机响起来,她摸出来一看,是姚姬,一接起来姚姬那大嗓门几乎把她鼓膜给震破:“姥姥!你迷路了吗?怎么还没到?!我们都打了两小时牌了!”
林璇揉了揉耳朵:“你们好好玩,费用记账就行了,吴梁会去结。”
姚姬忽然察觉不对:“等等……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卧槽!林璇你不带这样儿的,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这样对我?!”
“好啦我知道错了,回头带大龙虾给你赔罪。”
姚姬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别哭啊小公举,”林璇轻轻道,“我不会有事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姚姬干脆放开了嚎丧,一边哭哭啼啼一边骂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新寡。
林璇正安抚着,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人,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传出来:“阿璇?”
林璇手一抖,不小心摁了免提键,东岳帝君那字正腔圆、堪比专业播音主持的声音回荡在深海中:“阿璇你在哪里?我马上骑着飞马去接你。”
林璇:“……”
宋翊咳嗽了两声。
东岳帝君叫起来:“阿璇你身边是谁?!这咳嗽声听着不像吴梁,你难道移情别恋了?”
林璇偷觑了宋翊一眼,连忙和东岳帝君划清界限:“滚!”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气泡般的传送船缓缓落在海床上,片刻后,一个相貌秀美、穿紫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走出来,身后跟着个白衣黑裤的青年。
青年身材高瘦,长着张平淡的脸,他的气质和长相一样不起眼,默默跟在紫姑身后,就像一道影子,那是她的坐骑灵鹤。
紫姑四下里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宋翊的脸上:“好久不见,小蛇。”
林璇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握住宋翊的手,对紫姑笑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宋翊,我男朋友。”
宋翊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紫姑娇笑了一声,露出一对酒窝,神情像个小姑娘:“刚才船停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出了故障,原来是你啊。”
林璇也不否认,抬了抬下巴:“好久不见了,请你来叙叙旧。”
紫姑:“大费周章地把我弄到这里,不只叙旧这么简单吧?”
“我有事问你,”林璇快速地瞥了一眼宋翊,抿了抿唇道:“当年小蛇的事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原来是兴师问罪呀,”她一脸恍然大悟,“那件事实在是抱歉,不过我也是有苦衷的。”
她有一双顾盼神飞的含情目,看人时眼波流转,十分妩媚:“我在南疆豢养的魔物差一点就成了,结果临到头被你杀了,害得我功亏一篑。
“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借你的白龙一用,”紫姑没心没肺地笑道,“只可惜他不肯乖乖听话,我能怎么办呢?”
她无奈地摊手:“只好拔了他的逆鳞咯。”
林璇虽然猜到了真相,但是听见她这么轻轻巧巧地说出口,仍然不寒而栗,她手指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宋翊握住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手指,让她松开,然后紧紧攒在手里。
一股暖流从双手交握的地方缓缓涌入林璇体内,两人的神识连在了一起。
“别难过,”宋翊在神识中轻声道,“我已经回来了。”
林璇定了定神,看向紫姑:“你养魔物干什么?”
“未雨绸缪呀,”紫姑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你们这些神仙,整天无?所事事的,以为逍遥日子可以千年万年地过下去吗?
“有了无?边的法力却要处处受天道约束,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却要乞求凡人的信仰,这神仙当得多没意思……”
她耸耸肩:“我也不是为了自己一个,天道规则改写,你们不也一起受惠吗?
“你也不用担心那些凡人,我又不是什么恶魔,就算天道规则改了,我也能令他们安居乐业。”
她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希望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我们是几千年的好朋友,一向不分彼此,我也不介意和你们共享权力,大家一起做真正的神不好吗?”
林璇见她没有丝毫悔意,也懒得再和她多说,抽出银鞭:“从你打小蛇主意开始,我们就是仇敌。”
几乎是同时,宋翊的手中凝出金色的神识剑。
紫姑欣然地惊呼了一声:“真不愧是上古灵物,投胎做了凡人也这么不凡。”
她转过头瞥了一眼灵鹤:“不像你这一无?是处的废物。”
灵鹤低下长得有些过分的颈项:“是。”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的软剑,飞身跃起,朝着宋翊刺过来。
宋翊左手掐了个决,不慌不忙提剑迎战,他有着白龙强悍的神识,虽然只是个凡人,但修为与数千年的灵鹤居然难分伯仲。
紫姑回过头看着林璇,眯了眯眼:“你的运气一向比我好,随便捞颗蛋都能捞到天官五兽。可惜你性子散漫,再好的宝贝落在你手上也是白搭。”
她说着莞尔一笑:“你把他带来也好,我喜欢看见生同衾死同穴的大团圆戏码,天人永隔还是太残忍了……”
林璇瞳孔一缩,不等她说完,手中的鞭子已经甩了出去:“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同够衾,没打算给你陪葬。”
银鞭破来浓墨般的海水,游龙般朝着紫姑袭去。
紫姑身轻如燕,一个后空翻,鞭子擦着她的脸颊过去,抽出一道血痕。
宋翊正和灵鹤打得难舍难分,冷不丁听见这句,差点没把剑掉下来,被灵鹤瞅了个空门,差点被软剑割伤。
他连忙避开,同时掐决,一道符篆朝着灵鹤眉心打去,打得他神识一颤,单膝跪倒在地。
紫姑眼角余光瞥见,咬牙切齿道:“废物!”竟然在百忙之中从指尖放出一股戾气,在灵鹤脸颊上重重抽打了一下。
灵鹤被打得吐出一口血,不过脸上没有丝毫愠怒,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宋翊蹙了蹙眉,连林璇都看得有点不落忍,她见惯了紫姑对她的坐骑颐指气使,但这样动辄打骂羞辱却没见过。
紫姑出了口恶气,脸上有了点笑意,她张开五指,紫雾般的魔气从她掌心迅速渗出来:“阿璇,来见见你的老?朋友。”
话?音刚落,魔气迅速凝聚成一朵直径足有十来米的硕大花苞,在海水中轻轻摇曳,然后层层绽放,花瓣红得像血,在海水中摇曳生姿——正是一千多年前南疆那只魔物的本体。
随着一层层花瓣绽开,甜腻的香味越来越浓,齁得人几欲作呕。
终于,最后一层花瓣绽开,露出银白色的花心。
那花心动了动,林璇这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一条银色的小蛇盘踞在中央——这是她的心魔。
小蛇昂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倏地化成人形。
心魔一头银色长发,白皙的皮肤仿佛笼着层雾蒙蒙的光。
最重要?的是,他顶着张和宋翊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却不着寸缕,恬不知耻地对着她搔首弄姿。
心魔慢慢展开修长的双腿,似乎要?站起来。
林璇傻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满脑子都是宋总要走光了怎么办,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黑着脸的正版宋总一脚踹翻仙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剑冲了上去。
他一身浩然之气,挥舞着神识剑咔咔咔一顿劈,砍瓜切菜一样,把那西贝货连同那朵糟心的花一起切成了几十上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