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下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桌上的菜几乎都进了夏明渊的肚子。吃晚饭后,夏明渊打算先去消消食,再回客房休息。
“对了,我?今日骑来的小毛炉,替我照顾一下,多谢了。”夏明渊对之前领他进门的童子道。
那头小毛炉可是他花了一两银子才到手的。
天山派因地处高地,比山下冷了不少,尤其是到晚上,冷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夏明渊搓着手,才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被冻得有些支持不住,他决定先回房再说。
通向客房的是一条漆黑的小道,两边都是草木,也没个灯笼,只有头顶星辉落在地上,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前路。
大抵是夜晚寒气太重的原因,夏明渊的心头无端腾起几分寒意,他加快了步伐。
在他的身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接着,一记手刀落在夏明渊的后颈上。
夏明渊瞪大眼睛,努力地想保持清醒,奈何黑暗一波波袭来,很快便吞没了他的意识。
夏明渊是在一盆冷水中醒过来的,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盏幽幽的烛火映入他的眼底。
火光是由一支白色的残烛发?出来的,烛光中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俊秀的眉眼间俱是阴邪的戾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苏星辰,怎么是你!”看清那人的五官后,夏明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才发?现自己的四肢都锁上了铁链。
苏星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很意外?我?也很意外,原来你口中那个亲戚,是我的阿姐。”
夏明渊眼底都是惊恐,恍然大悟:“你跟踪我!”
“我?真的很好奇,你和我?阿姐是什么关系。”苏星辰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朝他凑近,“我?怎么不记得,阿姐认识你。”
夏明渊嘴唇抖了抖,声音有些发?涩:“我?与陶姑娘不过是偶然相识。”
苏星辰缓缓蹲下身体,抬起手,掌心处已多了一把森寒的匕首。他将匕首贴在夏明渊的脸上,轻拍了一下:“你猜,我?会不会信你说的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就罚我?天打五雷轰!”匕首贴在脸颊上,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夏明渊瑟瑟发?抖,一脸恳切地发着毒誓。
反正古人那一套天打雷劈,他一点儿也不信,所以这毒誓发?起来毫无压力。
苏星辰唇边绽出一抹嗜血的笑意:“听说在凌迟的过程中不会死,你想试试吗?”
夏明渊:“……”
……
……
陶靖衣与夏明渊告别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向睡得香甜的她,这天夜里却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在黑夜中注视着她。
梦里兵荒马乱,她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影影绰绰的黑暗。
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道人影,尽管看得?不太真切,但她肯定,那人在看她。
陶靖衣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再次沁出一层冷汗,厉声道:“你是谁?”
“阿姐,别怕,是我。”伴随着这道熟悉的嗓音,是腾起的幽幽火光。苏星辰坐在桌边,抬手点亮桌上的油灯。
他俊秀的面容被灯火映照着,泛着几分阴森。
陶靖衣呆了一下,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抱着被子狐疑地看了看四周。因为夜里冷,临睡前她将门窗都紧闭起来,苏星辰是如何不动声色地进来的。
他为何大半夜的进她的屋子?
他又在这里盯了她多久?
一想到自己竟被苏星辰这样幽幽地盯了半夜,陶靖衣后颈一阵发麻。她暗中平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比较镇定。
她温声开口问道:“星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在我屋里?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你可知道我?……”
苏星辰轻笑一声,打断了陶靖衣的声音,只是这笑声在这寒寂的夜里听来尤为阴森。
他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陶靖衣走近,似乎颇为为难:“阿姐一下子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到底该回答哪个好呢?”
苏星辰的身形在这一年来长高了许多,他站起来的时候,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有股慑人的压迫感。
陶靖衣抿了抿唇角,手在枕头下面摸索着,摸到了一根木簪子,是段飞白送给她的那根。
她将簪子牢牢抓在掌心里,藏在被窝里。
她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苏星辰的眼睛,苏星辰眼睛眯了眯,眼底划过危险的光芒:“你我?姐弟久别重逢,应当高兴,阿姐却为何如此紧张,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么?”
陶靖衣察觉到现在的苏星辰很不对劲,苏星辰是一匹凶残的狼,如今这只狼已经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獠牙。
是他察觉出了什?么吗?
他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陶靖衣唇角绷得更紧,忽然大声喊道:“段飞白,救……”
“救”字刚出口,苏星辰飞快地抬起手,陶靖衣连忙刺出手中簪子。
苏星辰似乎轻蔑地笑了一下,抬起的手轻而易举地截住她的簪子,并且反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一阵剧痛便从陶靖衣的手腕传来。
陶靖衣面色透出煞白。
苏星辰另一只手扬起,趁机封住她胸前的穴道。
陶靖衣顿时僵硬如石,张了张口,喉中干涩,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苏星辰伸出双手,将她从被窝里扯出来,横抱在怀中,抬脚便走。
走了几步,他想起什?么,口中喃喃:“不能冻着阿姐。”
声音难得有几分温柔。
苏星辰放下陶靖衣,回身走到床边,拿起一床薄被。
陶靖衣趁机松开手中的簪子,任它掉落在地。
苏星辰用被子裹住陶靖衣,看她一眼,低声说道:“阿姐,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抬起手,一掌落在陶靖衣的颈侧,陶靖衣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喂!赶紧醒过来,求求你,赶紧醒过来,再不醒过来,就完蛋了。”意识昏昏沉沉的,耳边似有人在絮絮叨叨。
“陶靖衣!陶靖衣!”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在叫着她的名字。
陶靖衣皱了皱眉头,费力地掀开眼皮,昏黄的烛火中,一张惨白的脸颊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被绑缚在铁架子上,四肢皆缠着粗大的铁链,他浑身都是血色,似是被人扎了无数个窟窿,血珠淙淙往外冒着。
血色染透他的衣裳,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甚至有血顺着他的伤口往外流,滴滴答答在他脚下形成一滩血泊。
他的脸色极白,这白不知是惊恐导致的,还?是失血导致的,白得像是覆上了一层雪色,望着她的一双眼睛满是担忧之色。
“陶靖衣,别睡了,快醒醒!”原来是他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
陶靖衣眼前模模糊糊的,只有晃来晃去的灯影,是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将满屋子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
好一会儿,陶靖衣的视线才渐渐清晰,终于看清那张脸。
“夏明渊!”认出对方是谁,陶靖衣顿时清醒了几分,惊讶唤道。
“你不是在天山派吗?怎么会在这里?”她激动地开口,手脚一动,顿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入耳中。
陶靖衣这才惊觉,自己同样被吊在铁架子下面,关键的是,她还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嫁衣。
这嫁衣的颜色极为艳丽,嫁衣上用金线绣出精美的图案,穿在身上,不大不小,刚好合身,像是为她量身定制似的。
望着身上这件嫁衣,她面色剧变,目光露出惊恐之色。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涌入脑海中,浑身不由得罩上一层寒意。
嫁衣是谁替她换的,不言而喻。
夏明渊叹了口气:“我?与你分开后,就被打昏带到了此地。”
“你还?好吧?”陶靖衣问。
夏明渊摇头,声音十分虚弱:“你也看到了,我?快被苏星辰整死了。对不起,他实?在太过变态,我?扛不住,就把你我?的秘密都告诉了他。”
陶靖衣神色僵住:“他已经知道我?不是苏夕颜……”
难怪他会说,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的手段太狠了。”夏明渊一直低声道歉,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上的血几乎快流干了。
苏星辰丧心病狂地用匕首在他身上戳了几十个窟窿,他每问一个问题,他回答得?没有令他满意,他的身上就会多一个血窟窿。
如此还不够,苏星辰用匕首绞着他的血肉,狠狠刮着他的骨头。
夏明渊好几次痛得?晕过去,又被苏星辰以银针刺穴,刺激得?醒过来,如此折腾半夜,死去活来无数遍,几乎令人怀疑,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入了地狱。
夏明渊原本还硬扛着,到后来,实?在痛极,扛不住,意识薄弱时,就将所有秘密都抖了出来。
等?他再次醒来时,陶靖衣已经在他眼前了。苏星辰这个变态,不仅给她穿上嫁衣,还?替她化了妆,挽了发?髻,戴上华丽地珠钗。
若不是绑缚她的铁链太过扎眼,这副模样的她,实?在像极待嫁的新娘,惊艳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我?知道了,夏明渊,你撑住,我?一定会救你的。”陶靖衣虽心中慌乱,但事已至此,再慌也无济于事。苏星辰既已知道她不是苏夕颜,要杀要剐,也只能由他。
陶靖衣深吸一口气:“你不要再说话,保存体力,如果能离开,立刻去找段飞白,记住,带上他的琴剑。”
夏明渊颔首:“嗯。”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因为是在黑夜,这脚步声又没有刻意隐藏,听来十分清晰。
一步一步,像是死神的逼近。
陶靖衣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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