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就变了脸,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夏明渊被这一个“滚”字给砸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股气血顿时往头顶冲,气得他差点撸袖子跟他干架。
眼角余光瞥到他怀里的那把剑,夏明渊的气势又瘪了下去。
独来独往的剑客,多半杀人不眨眼。尤其是这青年一身戾气,他手里的那把剑应该没少染过血。
夏明渊虽不是江湖人,这点观察能力还是有的。
他咽下这口气,转身去牵他的小毛炉,边走边小声嘀咕着:“不说就不说,骂什么人,神经病啊。”
颈边忽然一凉,夏明渊顿住脚步,僵硬地回头看向身后。
紫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从树下起身,就站在他身后,嘴角含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夏明渊一哆嗦,脸都白了。好在他能屈能伸,当即便双腿一弯,跪了下去,抓住他的衣摆痛哭道:“大侠饶命,是小人胡说八道,大侠大人有大量,请饶过小人一回。”
青年嫌恶地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你?的亲戚叫什么,兴许我可以帮你。”
夏明渊停止了假哭,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这青年真的是喜怒无?常,一会儿要杀他,一会儿要帮他。这么变态的角色,没准是他自己写出来的。
不过,他笔下就没几个正常角色,能达到这么变态的,也只有苏星辰了。
高马尾,松松垮垮的衣裳,喜怒无?常,浑身戾气……
苏!星!辰!
夏明渊将青年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愈发地肯定,这个人就是苏星辰。年纪吻合,行事作风吻合,穿衣风格也吻合。
想到苏星辰的变态程度,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喉头发涩地说道:“不、不用了,请大侠高抬贵手,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吧。”
苏星辰眯了眯眼。
虽然夏明渊装的一副贪生怕死十足猥琐的模样,但他眼底的种种情?绪变化,却没能逃过苏星辰的眼睛。
苏星辰收起剑,插回剑鞘中,一脚踹翻夏明渊:“你?可以滚了。”
“多谢大侠,大侠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夏明渊磨了磨牙,连忙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牵着自己的小毛炉,转身就走。
“天山派往这边走,一直往前走,天黑前就能到。”苏星辰忽然道。
夏明渊愣了一下,不知苏星辰所说是真是假,但当着苏星辰的面,他又不敢驳他的面子,只好硬起头皮,按照苏星辰所指的方向离开。
走路的速度堪比脚底抹油,一溜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影子。
夏明渊没走多久过后,苏星辰握住手中的宝剑,懒懒地跟了上去。
斜阳缓缓自天际沉落,枣红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一缕斜光穿过朱红色的窗棂,映在地面上,撒下斑驳的树影。
大厅内,饭桌上摆满美味佳肴,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再喝碗汤。”段飞白盛了半碗豆腐汤,放在陶靖衣面前。
陶靖衣摸了摸小肚子,摇摇头:“不喝了,饱了。”眼睛却还在盯着刚端上来的糯米紫薯丸子。
“真的饱了?”段飞白眼底泛起疑惑,今日陶靖衣才吃了往日一半的量。
陶靖衣斟酌着言辞,比划了一下:“大概七分饱。”
段飞白笑了:“那就是没饱。”
他夹起糯米紫薯丸子,放在陶靖衣的空碗中:“再吃一点,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扔了多浪费。”
陶靖衣眼神纠结:“可我最近长肉了。”
“丰润了更好看。”
“腰真的粗了一圈,不信你看。”陶靖衣站起身来,双手在自己的腰间掐了掐,一脸生无?可恋,“都是肉,至少胖了十斤。”
段飞白长臂一伸,将她捞至自己身边,托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举起:“没胖,还是和以前一样重,一只手都可以提起来。”
陶靖衣:“咦?”
段飞白将她放下,温声道:“别担心,想吃就吃,吃完饭我带你去练剑。”
陶靖衣坐回去,终究没抵得过美食的诱惑,朝糯米紫薯丸子伸出了罪恶的筷子。
一只鸽子飞进大厅内,落在段飞白的脚边,发出一阵“咕咕”声。
段飞白抓住鸽子,取下绑在它腿上的纸条,看了一眼,将纸条合在掌心内,对陶靖衣道:“你?先自己吃着,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陶靖衣正盯着面前的半碗汤,犹豫着要不要喝掉。段飞白说完后,她点了点头。
段飞白踏出大厅,沿着长廊离开,来到一处园中。过了一会儿,一道人影自他身后走出来,单膝跪下:“苍鹭见过主人。”
段飞白转身,道:“此次回来,可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汇报?”
苍鹭颔首,低声道:“之前主人命属下监视夏明渊的动向,那夏明渊的确如主人所言,看似胆小,实则谨慎,这些日子以来,竟未露出一点破绽。不过,半个月前他曾收到一封信,接着就收拾了全部家当,连自己的房子也给卖了,兑换成银票揣在身上,买了一头驴,骑着它正往天山派的方向赶来。”
“是陶陶传信让他过来的。”
“夫人?”苍鹭惊讶,“夫人为何要见夏明渊?”
段飞白摇头:“尚不清楚,应该与回家一事有关。”
那日陶靖衣问他,可愿意跟他回家。陶靖衣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家住何?处,她所说的比千山万水还要远,是有多远……
“这便是了,据属下观察,那夏明渊多半与夫人是同乡。”苍鹭道。
段飞白颔首:“此事我已经清楚,夏明渊不必再监视了。”
“是。”苍鹭抱拳。
苍鹭走后,段飞白重新回到饭厅。陶靖衣站在院子里,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比划着。
“这一招不对。”段飞白突然道。
陶靖衣转身:“你?回来了。”
段飞白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抬起剑,手中带了点力道,纠正她刚才的错误招式:“这一招应该是这样的,先抬起,再斜刺出去。”
陶靖衣比划的正是天山派的剑法,她虽然会使用这具身体的内力,却不会招式,住在天山派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会和段飞白一起观看弟子练剑,久而久之,也学会了几招。
本想着吃完饭,练上几招消消食,没想到偷学人家天山派的剑法,却被这个天山派掌门当场给抓包了。
段飞白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暖的掌心裹着她柔软的手,虎口处的薄茧刮着她的的手背,有些痒痒的。
鼻端都是他衣服上的梅香,他的衣服每日都会熏上梅香,拿着熏炉,淡淡的香雾,将里里外外熏个遍。
陶靖衣嗅着这若有若无的梅香,跟着他的力道,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段飞白很快察觉到她的走神。
“没有。”陶靖衣敷衍地回道。
“心猿意马,不在状态,还说没有。”段飞白拿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耳垂。
“在想苏星辰。”陶靖衣顿了一顿,老实回道。
段飞白表情?滞了一下,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陶靖衣转头道:“苏夕颜和苏星辰的关系,你?是清楚的吧?”
“嗯。”段飞白颔首,却没多说什么。苏夕颜和苏星辰的关系,他早就心知肚明,一直没动他们,是因为他打算等一个时机,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不是苏夕颜,却用着苏夕颜的身体,苏夕颜的情?债,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陶靖衣叹口气。
段飞白紧扣着她的腰身,低声在她耳边道:“我的情?债你都没还清,还有精力去管别人的情?债。”
“我哪有欠你?情?债……”陶靖衣弱弱反驳。
“好啊好啊!我风餐露宿地赶路,你?们却在这里你?侬我侬!”一道突如其来的少年声音打断了陶靖衣的话。
陶靖衣和段飞白触电一般,迅速地松开彼此,拉开一段距离,望向声音的来源。
一名少年站在院门口。
少年一身的风尘仆仆,一手叉着腰,一手拎着一个脏兮兮地包裹。他的头上顶着半片枯叶,料子华贵的衣裳也因赶路变得皱巴巴的,脚上的鞋子还破了个洞,露出大半个脚趾。
少年身后立着一名童子,童子满脸惊惧地说道:“对、对不起,掌门,弟子没能拦住这位公子,他非要吵着见陶姑娘。”
段飞白看了少年一眼,道:“我知道了,你?去给这位小兄弟安排一间客房,另外,准备点酒菜送过来。”
童子办事很快,不多时,一桌子好酒好菜送到了屋内。
夏明渊坐在桌子前,双眼发直地盯着这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原本因赶路的一肚子火全消了。
他拿起竹筷,高兴地说道:“肚子好饿,我不客气了。”
陶靖衣露出一个“请便”的表情,起身为他斟了一杯酒。
“多谢。”夏明渊双手将酒盏接过来。
屋内只有陶靖衣和夏明渊二人,酒菜一送上桌后,段飞白就非常有眼色地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屋门。
“你?现在和段飞白感情?不错嘛。”夏明渊夹起一块鸡爪,啧啧道。
陶靖衣不置可否:“他的琴剑如今就在我屋里,我们可以随时回家。”
夏明渊大喜:“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那段飞白呢?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他知道琴剑的用途,肯定毁了它也不会给你?。”
“我传信给你?,就是为了这个。夏明渊,你?是《飞白》的作者,你?设定的时候应该想过,琴剑的穿越设置启动后,将段飞白带去了哪个异时空。”
“这……”夏明渊皱起眉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真的没想过。”
陶靖衣:“……”
夏明渊挠挠头:“我的大纲和设定都是边写文边想的,根据情况再调整。设定主角自尽的结局后,我就推翻了原来的设定,所以压根没想是哪个异时空。”
夏明渊挠完了头,才想起自己这只手刚才捏过油乎乎的鸡爪,顿时嫌弃地拿手指搓了搓。
陶靖衣差点一巴掌糊在他头上:“你?还能再坑点吗?”
“不过,你?想带他走,不是没可能,咱们可以试一试。”夏明渊叼着鸡骨头,仰起头来。
陶靖衣默了默,又问:“如果咱们穿越成功,回到自己的时代,现在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会回来吗?”
“照理说,如果这具身体未死亡的话,原主人是会回来的。”夏明渊不大确定地说道。
陶靖衣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放心了。
“我来天山派的路上,见到了苏星辰。”夏明渊忽然道。
陶靖衣呆了呆,疾声问道:“什么时候?他还好吗?”
苏星辰的不告而别,令她很是担忧,他轻功卓绝,他若想躲,就连段飞白都没办法。
“今天傍晚,天山派的山脚下。”夏明渊磨了磨牙齿,“不用担心,他看起来好得很。”
不但好得很,还能恐吓别人,要不是他跑得快,没准已经被那厮给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