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渐散,暮色四起,连绵起伏的青山几乎和天际融为一体。马车的速度减缓下?来,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停下?,车帘被人掀开,露出苏星辰的脸。
陶靖衣倚在马车的角落里,苏星辰出去后,她的身体才算完全放松了下?来。只是苏星辰就守在马车外面,马车的速度又这样快,她曾想过从车窗翻出去逃跑,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一旦逃跑失败,激化苏星辰,苏星辰很有?可能当场将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思量再三,还是作罢。
到底是不敢招惹苏星辰,她只好坐在马车的角落里,静静等着接下来的发展,再找其他时机离开。
这一等,马车也不知跑了多?久,竟昏昏欲睡起来,苏星辰掀开车帘时,她勉强睁了一下?眼睛,问:“到哪里了?”
“到家了,阿姐,出来罢。”苏星辰朝着她伸出手。
陶靖衣犹豫了一下?,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搁在他的掌心。苏星辰握紧她的手,将她从马车里牵出来。
在陶靖衣准备跳下马车时,他忽然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抱起。陶靖衣的身体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中,自己已被苏星辰横抱在了怀里。
她惊讶道:“星辰,这是做什?么?”
“山路崎岖,唯恐阿姐摔倒,磕着自己,还是我抱着稳妥些。”
陶靖衣失笑,挣扎起来:“不用抱着,我没那么娇弱,可以自己走。”
苏星辰不但没有将她放下来,反而更抱紧了一些,他的唇角微微的抿起一个倔强的弧度,抱着陶靖衣,沿着山路离开。
陶靖衣挣扎不了,只好作?罢。
天地笼罩在一片幽暗中,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山风拂过?枝叶间,发出飒飒的声响,苏星辰的轮廓映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眉眼。
这一段路不知走了多?长,最后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连山脉的轮廓也看得不大清楚了,漆黑的天幕上零星的缀着几颗星子。
不远处,一间小屋子的轮廓跌入陶靖衣的视线。那是一间由木头搭成的屋子,屋子的外头围着一圈篱笆,篱笆旁边开着几丛野菊。
苏星辰抬脚踹开院门,抱着陶靖衣走入屋内,将她搁在椅子上,转身将放在桌子上的油灯点亮。
昏黄的光芒自他的指尖亮起,火光跳跃着,映着他半边英俊的脸颊。
他将灯放在桌子上,俯身在陶靖衣的身边蹲下,低声道:“阿姐一定是饿了,我去给阿姐做饭。”
说完,不等陶靖衣反应,伸手点了陶靖衣的穴道,然后走了出去。关起门后,还不忘拿出一把锁,将门给锁上。
陶靖衣浑身僵硬,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陪伴她的只有一盏灯。不知等了多?久,屋门被人推开,微弱的星光洒落在地面上,为苏星辰的衣摆镀上浅浅的光晕。
苏星辰已经换了一套衣裳,这套衣裳是浅紫色的,很薄,他穿衣裳向来不规矩,总喜欢系得松松垮垮的。衣服上已没有?了血腥味,微风送来一阵香气,是他手中的饭菜散发出来的。
他将饭菜搁在桌子上,再次蹲在陶靖衣面前:“阿姐一定是等急了。”
手指自陶靖衣的穴位上拂过?,陶靖衣僵硬的身体立时放松下来。
苏星辰拉了一把凳子,在陶靖衣身边坐下?,拿起一双筷子。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梳成马尾的样子,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像是时光从未流逝一般。
他用筷子夹起菜,轻轻将热气吹散,送到陶靖衣的唇边。
陶靖衣无奈:“星辰,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吃饭的。”
苏星辰委屈道:“饭菜太热,我怕烫了阿姐。”
“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阿姐会死。”苏星辰垂下?了眸子。
陶靖衣一怔。苏星辰这句话很轻很轻,可她明白,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苏星辰在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给狠狠击了一下?,酸涩在心尖上蔓延开来,她忍不住安慰道:“不会了。”
她张开嘴,吃下?他夹起的那道菜。
苏星辰失而复得,自然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等他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就不会这样了。如今,陶靖衣只能凡事顺着他。
吃过?饭后,苏星辰又作势要点她的穴道。
陶靖衣连忙道:“点穴会导致气血不通。”
苏星辰果真?犹豫了。
陶靖衣道:“你做什?么,我跟着你,这样你就不怕我会忽然不见了。”
苏星辰犹豫了一下?,真?的没再点她的穴道。他端起空了的碗,示意陶靖衣跟上。
陶靖衣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厨房。
陶靖衣倚在门框边,看着苏星辰盛了一碗饭,狼吞虎咽地吃完,又飞快地洗了碗。
她转头打量着这间小庭院。小院子看似破旧,东西却一应俱全,院子里还有?一口井,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住,看来这一年来,苏星辰都是住在这里。
陶靖衣有很多?话想问苏星辰,但又怕刺激到他,什?么也不敢问。
他长大了很多?,以前这些粗活都是山庄里的丫头在做,现在由他做来,手脚麻利,十分熟稔。
清理?完厨房后,苏星辰打了一盆热水,看着陶靖衣洗漱。
陶靖衣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草草地洗漱了一遍,就上床睡觉了。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苏星辰定然不会让她睡地板,陶靖衣躺在床上,伸手在床头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包裹。
她坐了起来,将包裹拿在手里,好奇地问道:“星辰,这是什么?”
苏星辰面色剧变,冲过来将她手里的包裹抢了过?去,慌道:“没什么,一些没用的东西,我去扔了。”
也不顾上陶靖衣会不会消失,他步伐凌乱地朝着屋外走去,背影略显狼狈。
陶靖衣一脸莫名,也不知道那包裹装的是什么,硬邦邦的,好像棍子之类的东西。
包裹里装的自然不是什么棍子,而是一堆白骨,是苏星辰从段飞白那里抢回来的白骨。当初他以为这白骨是苏夕颜的,夜夜抱着这白骨入睡,就好像他的阿姐还在身边。
可是阿姐回来了,证明这白骨根本不是她。想到自己抱着这堆白骨睡了一年,苏星辰的浑身就腾起一丝恶寒。
他将白骨取出来,用掌力碾碎了,尽数丢进溪水里。
等他回去时,屋子里传来平缓均匀的呼吸声,是陶靖衣的,她已经睡着了。这一天来,又是伤心,又是惊吓,一躺到床上才惊觉自己十分疲累,眼皮合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苏星辰坐在床边的地上,握住陶靖衣的一只手,眉目温柔地盯着她映在烛光里的脸。
灯油逐渐耗尽,灯光熄灭后,屋内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落在地面上。
苏星辰睁大着双眼,透过夜色,紧紧盯着陶靖衣的脸,直到天边的星子隐去了踪迹,东方露出鱼肚白……
陶靖衣睁开朦胧的睡眼,与苏星辰目光对上。苏星辰咧嘴一笑,轻声问:“阿姐昨夜睡得可好?”
陶靖衣掩嘴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来。
“阿姐是不是饿了,我给阿姐做早饭去。”苏星辰站起身来,身形晃了一下?,陶靖衣注意到,他的眼底明显有一团乌青。
“星辰?”陶靖衣惊讶地望着他略显苍白的面颊。
他的眼睛里满是疲倦之色,笑容再浓,也掩不去这疲惫之色,陶靖衣心中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苏星辰恍若没有?听见,绕开话题,问:“阿姐早饭想吃些什?么?厨房里还有?些面粉,我给阿姐做饺子吧,阿姐想吃什?么馅的,有?猪肉、牛肉、羊肉,也有?荠菜、芹菜、白菜……”
“苏星辰!”陶靖衣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你告诉我,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守了我一夜,根本没有?睡觉?!”
“要不然还是下面条吧,阿姐以前可喜欢吃面条了。”
“苏星辰。”陶靖衣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哽咽,“我真?恨自己,当初怎么没把你丢进海里。”
直接淹死这个祸害,一了百了。
“阿姐,阿姐别哭。”一看到陶靖衣眼眶红了,苏星辰的脸色就变了,“我不困,我是习武之人,一夜不睡而已,一点都不觉得困。”
“昨天夜里你不睡,那今天夜里呢?明天夜里呢?以后的每个夜晚你都不睡吗?”苏星辰的想法,陶靖衣总是轻易地就能洞悉,他就是个小疯子!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陶靖衣大声问道。
“我……”苏星辰慌了。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他的阿姐伤心,也怕他的阿姐生气。
“对不起,阿姐。”他是在害怕,害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大梦,他一闭上眼睛,梦就醒了,阿姐再也不见了。
陶靖衣如何猜不出他的想法,她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觉得满心都是无力。
她说:“乖,星辰,睡一觉,如果你害怕我会不见的话,你就锁着我,这样我哪里都去不了。”
她一直把苏星辰看做自己的亲人,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为自己疯狂下?去。她要想个办法,阻止苏星辰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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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