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非她所愿

日暖夜凉的时节,白天清风习习,带着微微的暖意,到了晚上,若是忘记关?窗,灌进来的风难免沁着寒气?。

夜风敲打着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尤为刺耳。一缕冰凉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投射进来,照在陶靖衣的床头,驱不散她心头的燥意。

陶靖衣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白日里刺伤段飞白的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要她一闭上双眼?,那?浓烈的鲜红便会刺破黑暗,在她眼?前缓缓晕开。

段飞白隔着血色,抬起头来,朝着她缓缓绽出笑容。

“欠你的一剑,还你。”他说?。

陶靖衣紧闭着眼?睛,用手?指堵着耳朵,不看,也不听,可是那?一幕就?像是一道魔咒,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哪怕她不看,也不听,却已自发地在脑海深处循环着。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后,她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

刺伤段飞白的那?把剑就?挂在她的床头,恍惚间,似有血色从剑鞘中缓缓流出。

陶靖衣心头一凛,拿手?揉着自己的双眼?。

剑还是剑,哪有什?么血色,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她拿起床边的衣裳穿起,取下那?把剑,走到院中。

院子里有一口水缸,水缸的水是每日新灌的,她拿起一只葫芦做的水瓢,舀起半瓢水,拔出剑刃,冲洗着。

这把剑白日里已经洗过,可陶靖衣总觉得,剑刃泛着腥气?。只要一想起那?血是段飞白的,腥气?就?浓烈了,堵得她心口发慌。

“时间过了那?么久,我还是不习惯见血,也许正?是因为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低声喃喃,给自己心慌意乱和无所?适从找到了解释。

反正?绝对不会是因为,她刺伤的这个人是段飞白。

不会——

陶靖衣摇着脑袋,狠狠将牙关?咬紧,忍着深夜的寒气?,将手?伸进水缸里。

再次舀起半瓢水,对着剑刃冲刷时,一只手?蓦地从她身?后伸过来,握住了剑柄,将剑从她手?中抽离。

陶靖衣抬头,月色下,东方玥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中握着她的剑。

他的面颊被镀上一层月华,目光沉沉的盯着剑刃:“这把剑既已成了你的心魔,便不能?再留在身?边。”

说?罢,手?中用力,长剑从他手?中飞出,一道银光划过,再次定睛时,那?把剑已经钉入一旁的山石中,只留一个剑柄在外面,石头的表面却一丝裂纹也没有。

这是何?等?的内力!陶靖衣满脸震惊地望着东方玥。

东方玥淡声道:“时辰已不早,师妹早点歇息。”

***

深夜。

寒月如霜。

揽月小筑内,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段飞白倚在床头,昏黄的烛光映着他的脸。

他胸前的剑伤已经包扎过,因伤口较新,难免有血色晕出,将白衣染红。

在他的床头搁着一只药碗,药碗已经空了,只余碗底还残留着一层乌黑的药汁。

他的掌心缠着一圈绷带,指间握着一根断裂的桃木簪子。桃木簪子因染了血,泛着暗红的色泽。

段飞白落在簪子上的目光,透着缱绻温柔。

笃笃笃——

窗户外传来三声轻响,三长两短,极有规律。段飞白收回目光,将簪子塞回枕头下。

窗门被人推开,接着一道身?影从外面跳了进来。

一股浓烈的药味迎面扑来,苍鹭皱皱眉,心头掠起几分不安,快步走到段飞白窗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苍鹭见过主人。”

“起来。”段飞白道。

苍鹭站起身?来,抬眸看了段飞白一眼?。段飞白脸色苍白,似乎极为虚弱,苍鹭担心道:“主人的身?体……”

“区区小伤,死?不了。”段飞白打断他的话。

涉及夫人,段飞白不愿多谈,苍鹭便不敢再追问?。这位夫人是段飞白床前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哪怕是为她死?了,他也甘愿。为了挽回夫人的心,莫说?被她刺一剑,只怕是夫人要他的脑袋,他也会笑吟吟地摘下脑袋,双手?递到她面前。

只是眼?下是武林大会,段飞白这一受伤,若保不住接下来的名次,岂不是前功尽弃。

段飞白知道苍鹭的顾虑,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段飞□□通医术,伤势如何?,他心中有数,那?些个蠢货,他从不放在眼?里。

“主人对夫人自是倾心相许,可夫人对主人的心思却未必……”苍鹭欲言又止。自古情关?难破,就?连高僧也曾断言,段飞白这一生或为情所?苦,段凌这才以断情剑相赠,日夜警醒。

“你有何?话要说?,不必吞吞吐吐。”段飞白虽受伤虚弱,气?势却半分不减。

“属下前两日亲眼?所?见,夫人夜半私会别的男人。”苍鹭咬牙道。

果然?,他话音刚落,段飞白的眼?神凌厉了几分。苍鹭连忙跪地请罪:“属下绝非有意诬陷夫人,请主人恕罪。”

陶靖衣身?边从来不缺男人,那?些男人个个虎视眈眈,盯着她这块鲜美的肉,恨不得一口叼回自己的窝里,风临止便是其中之一。

“难道风临止也来了?”段飞白喃喃。

苍鹭摇头:“属下曾见过风教主,不是他,是个陌生的少年郎。”

“速去查出他的身?份。”段飞白的心头掠起一丝危机感,这是属于男人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郎的出现,会让他失去一切。

陶靖衣一剑刺伤段飞白,一战成名,不过一夜的时间,名声便已传遍整个江湖。因为这一战,她更是直接晋级,稳坐前五的位置。

这个结果,简直令所?有人一脸懵逼。

排名结果出来的时候,陶靖衣也是懵的。

接下来的数日,陶靖衣又和东方玥、上官琪、沈柔打了一场,毫无意外的,这三场都输了,所?以她的成绩已经没有悬念,排第五名。

而上官琪与?沈柔打了一场,沈柔输,上官琪排第三,沈柔排第四。

剩下的就?是第一名的角逐。

段飞白因为受伤的缘故,秦盟主特许他休息几场,这令陶靖衣松口气?。作为刺伤段飞白的罪魁祸首,她的心里是存着几分愧疚的,她从来没想过要他还她这一剑,更没想过借着他的名声,让自己名扬江湖。

如果因为她,拖累他的复仇大计,她会于心不安的。

段飞白上场的这日,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他握着那?把断情剑,站在高台上,遥遥朝着陶靖衣的方向望过来。

陶靖衣心虚地躲闪着他的目光,她知道,段飞白已经认出她。但他没有当众揭破她,更没有来质问?她为何?假死?欺骗他。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这些日子缩在揽月小筑里,乖地不得了。

既然?他不来找陶靖衣的麻烦,陶靖衣更不会傻的自己送上门去。

这还是段飞白被她刺伤后,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陶靖衣扭过脑袋,朝着其他的方向望过去,这一扭头,却尴尬地与?沈柔的目光撞上。

紫霞派的座位就?设在洗剑阁的隔壁,沈柔与?她不过隔着一张桌椅,她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探究,猜测着她真正?的身?份。

坐在沈柔旁边的几位少女,也都在打量着陶靖衣,有好奇的,不屑的,鄙视的,更多的是嫉妒。

能?让段飞白输得心甘情愿,只能?证明一个问?题,这个女人在段飞白的心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陶靖衣与?段飞白一战,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段飞白是故意的。

他的目的很明显,既然?陶靖衣想要争夺这盟主之位,那?么,他便将这盟主之位双手?奉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为她扫清眼?前一切障碍。

陶靖衣冲沈柔礼貌地笑了笑,便移开目光,抓了一把放在碟子里的瓜子。

台上的比武已经开始。

段飞白与?东方玥面对面立于高台之上,一个雪衣乌发,君子端方,一个蓝衣翩翩,风华无双。

这两人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用剑高手?,少年成名,声名远播,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很难分出个高下。

也只有在武林大会盟主角逐的高台上,才能?看到这两人能?光明正?大的打上一场。这一战谁输谁赢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亲眼?目睹这一战。

陶靖衣的目光悄然?落在段飞白的身?上,他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想来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高手?对决,稍有差错,就?会满盘皆输。陶靖衣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这一刺,导致原书的比武结果改变。

虽然?原书里段飞白并未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但是比武中,他的确是拿了第一名。

段飞白手?中握着断情剑,手?指轻抚着剑柄,银光闪过,剑刃已经出鞘。

东方玥也拔出了春水剑,剑刃如春水,映着他冷冽的眉眼?。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拔出春水剑。上一次上官琪苦苦相逼,也不过是迫他拔出三寸剑刃。

看来,在东方玥的眼?里,段飞白这个对手?的确不可小觑。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断情与?春水,这两把名剑,终于迎来第一次的正?面交锋。

在原书里,关?于段飞白和东方玥的这场比试,描写得很精彩。

陶靖衣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高台几乎笼罩在银白色的剑光中。

两人的速度很快,台下的人根本看不清他们二?人是如何?出剑的,眼?前只有一片交错的剑影。等?这片剑影渐渐消散时,众人定睛一看,结果已经出来了。

段飞白手?中握着断情,剑刃抵着地面,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鲜红色的血迹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上。

春水剑,剑出必见血,这道剑痕是谁伤的,不言而喻。

而在他的不远处,东方玥单膝跪地,脸色苍白,两只手?空空如也。

众人的目光在高台上逡巡,好一会儿才找到春水剑。

春水剑钉在段飞白身?后的柱子中,锋利的剑身?微微缠着。

一名剑客失去了剑,证明,他已经输了。

因为是比武,点到为止,所?以东方玥输的是剑,若是换作平时,东方玥这一回输的就?是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一10瓶;1瓶;

(*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