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段飞白的的恐惧仿佛来自本能,两人视线撞上的瞬间,陶靖衣就好像堕入了冰渊中,浑身泛起寒意,僵硬地无法移动。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残烛绽放出昏黄的光芒,烛火映在她的眼底,将她的恐惧掩去几分。
还好她今日带着丑面具,也遮了面纱,不知道段飞白有没有将她认出来。
就在短暂的沉默间,陶靖衣索性心一横,打?算翻窗跳进河里。
段飞白却动了。
他身形不稳,歪歪地朝前走了两步。手中拎着的酒壶,因着这大幅度的动作,酒水洒了出来。
顿时有清冽的酒香在空气里缓缓弥漫开来。
段飞白用手揉着眉心,投过来的目光是迷蒙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他低声喃喃了一句:“我这又是做梦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到陶靖衣的耳畔,陶靖衣正要挪动的步伐停了下来。
段飞白急切地朝她走了两步,眼神卑微又可怜:“半年了,你总算肯入了我的梦。”
陶靖衣张了张口:“我……”
“答应我,这一次,不要轻易离开,好不好?”段飞白快步走到她跟前,连手里的酒壶也不要了,“啪”地一声甩在地上,伸出长臂,将她困在自己和窗台之间。
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阻止了她翻窗跳河的动作。
此情此景,倒是和当年她翻窗被发现时一样。他也是这样,将她困在窗台和胸膛之间,险些因她殷红的唇畔着了魔。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陶靖衣难受。这个酒鬼到底是喝了多少酒,观他满面潮红,眼神迷乱,怕是醉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陶靖衣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小声道:“段飞白,你看看,我是谁。”
段飞白迷迷糊糊地朝她看过来,声音柔得像是一阵风:“你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说好的,要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陶靖衣一怔,没想到这个酒鬼醉了,也是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东方玥说的不错,她这个易容,的确算不上高明,连他都能认出来,况且是熟悉苏夕颜的段飞白。
“你喝多了。”陶靖衣说。
“不多,一醉方休罢了。”
陶靖衣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去。
段飞白却伸出一双长臂,将她箍在自己的怀中。
“段飞白,你冷静一点,这只是个梦。”陶靖衣一下子被他抱紧了,动弹不得,索性顺着他的话,胡言乱语起来。
“那就让这个梦再?长一点……”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似有无尽苦涩,听来令人略感心酸,“若是能与你在一起,飞白宁愿从此长醉不复醒。”
陶靖衣张了张唇,想要拒绝的话,竟一时不知如何说出口。
段飞白的眸光紧紧锁着她的容颜,睁大着眼睛,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这个梦境就散了。
他一手扣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伸出去掀她的面纱,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陶靖衣的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眼底波光晃着,大力地挣扎起来,可是这个醉鬼力气大得很,就像是一把?锁,狠狠将她锁在怀里,令她半分挣扎不得。
他柔软的唇瓣压着她的双唇,力道惊人,几乎要把?她的双唇碾碎,浓烈的酒气直冲入喉,陶靖衣脑海中一阵晕眩,也有了几分醉意。
无奈中,陶靖衣只好伸出手,双指并在一起,内力凝起在指尖,摸索着,在他的颈侧的穴道上轻轻戳了一下。
还好,会使用内力后,她特意去记了一些穴道的位置。
这一指戳下去后,段飞白的力道瞬时松了开来,他的身体缓缓自她面前倒下,朝着地板栽去。
陶靖衣连忙伸出手,抱住他,将他往大床的方向拖去。
夜晚寒凉,他又醉得人事不省,若是在地板上睡一夜,恐怕会伤了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像苏夕颜一样,对着他狠心。
段飞白下毒害她,是把她当做苏夕颜;段飞白逼她发誓永不背叛,是因为他误以为她贪婪长生,伙同苏合害他。
他是一只刺猬,竖起浑身的刺,扎伤所有人,皆因他明白,满身长刺遮掩下的自己已经千疮百孔,别人只要一刀,就能要他的命。
陶靖衣拉起床头的被子,盖在段飞白身上,轻叹一口气,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面纱,重新戴在脸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段飞白。
段飞白双目紧闭,眉心皱起,即便是在睡梦里,似乎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陶靖衣收回目光,走到柜子前,柜子里挂着段飞白的衣裳,衣裳熏着淡淡的梅香。
她在一堆衣服里翻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要的琴和剑。
担心段飞白随时醒来,陶靖衣合上柜门,悄无声息地离开段飞白的屋子。
在她走后,床上的段飞白倏然睁开眼睛。
他没有醉。
听见屋内的动静时,他以为是哪里来的毛贼,袖中已藏好了暗箭,就等着推门的瞬间,将那小贼的喉咙射穿。
门后露出那熟悉的身影时,他的手狠狠颤了一下,幸好袖中暗箭收得快,否则,那一箭要的是她的命,也是他自己的命。
震惊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就连陶靖衣也没有发现,他反应很快,在察觉她准备跳窗逃走时,装出酩酊大醉的样子,趁机将她扣在了怀里。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
一个借酒装疯,得偿心中所愿;一个假装入梦,蒙混过关。
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她香甜的气息,段飞白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唇瓣,眼底涌动着暗流。
大半夜的,她来自己的屋子,是在找什么?
冒着被“仇家”认出的风险,也要来参加武林大会,显然是有所求而来。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她所求,她找那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她是一团谜,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可他不敢轻易去解,怕就怕,就像上一回,一不小心,他又要失去她一次。
陶靖衣一路狂奔回自己的屋子,总算才松一口气。这一次不但没有偷到琴剑,还险些被段飞白扣住,当真是惊心动魄。
惹了这么一出,陶靖衣自是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在段飞白面前出现。想起小师叔曾说的两个破绽,翌日一早,她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超浓大眼妆,才敢去演武场。
演武场外设了观武台,陶靖衣找到洗剑阁的区域,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她来得早,东方玥和小师叔都还没来,只有她和阮山两个人坐在观武台上。阮山看见她,瞪大眼睛,跟见了鬼似的,一脸惊悚。
陶靖衣笑眯眯:“我新画的妆,好看吗?”
阮山满脸都写着“丑人多作?怪”,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话。
陶靖衣逗完了他,心满意足地掏出小零食。看阮山的反应,她这个眼妆效果还是不错的。
不一会儿,小师叔和东方玥并肩而来。陶靖衣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东方玥是一向矜持的颔首,目光掠过她的眼妆,没说什么。
小师叔却是有些紧张,胡乱地应了一声,声音也是沙哑的,像是被石子磨了一下。
陶靖衣奇怪道:“小师叔,你脸色不对,是不是生病了?”
“小师叔偶感风寒,已经自请退出武林大会,洗剑阁多出一个名额,小师叔建议,由你替补。”东方玥启唇。
此番来的弟子,多为直系弟子,比如东方玥和小师叔、阮山,剩下的都是外门弟子,只有陶靖衣是内门弟子,如果小师叔不上场的话,也只能由她补上。
陶靖衣一愣:“我?”下意识地摇头,“我不行……”
“不用担心,只是走个过场。比武抽签决定,你只需在第一轮出局,便不用面对段飞白。”东方玥难得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那我尽量输的体面些,不给洗剑阁丢脸。”陶靖衣无奈道。
东方玥在她身前的位置坐下,只剩下一个空位置,小师叔不情不愿地在陶靖衣身边坐下。
陶靖衣观小师叔面色,略微泛着苍白,确实很虚弱的样子,不由得关切道:“小师叔,还好吧,怎么会突然生病?”
“昨天夜里睡觉忘了盖被子……”小师叔含糊地回道,扭过头去,不敢与她的目光对上。
他的心里紧张不已,藏在袖子的手在微微发抖着。哪怕是取人项上人头,他也没有这般紧张过。
这个小师叔,自然不是段飞白,而是苍鹭假扮。段飞白要以天山派掌门的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分/身乏术,便命苍鹭暂时顶替段无双。
苍鹭是他唯一的心腹,找到陶靖衣的这个秘密,便也没有瞒他。
苍鹭一想到面前这个少女,就是当年在掉下悬崖的新夫人,就紧张地不得了,唯恐一个纰漏,叫她看出端倪,断送段飞白的情缘。
这位夫人“死”后,段飞白伤心不已,如今好不容易寻回,却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借着段无双的身份,跟在她身边,若是被他搞砸,他岂不是罪该万死!
苍鹭紧张地浑身冒汗,不敢与陶靖衣对视,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段飞白的吩咐。原本夫人是不用上场比武的,不知道为何段飞白叫他把?名额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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