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光一丝丝泻进来,落在洞中。陶靖衣的意识渐渐回转,她睁开眼睛,一缕阳光穿过草木的缝隙,洒落在她的脚边。
苏星辰还睡着,或者说,还昏着。
一整夜他都倚在陶靖衣的肩头,陶靖衣感觉自己半个肩膀都麻了。她用手托着苏星辰的脑袋,慢慢将他抬起,靠在壁上。
苏星辰整个过程都没有醒来。
陶靖衣有些担忧,握了握他的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体温还是低的,呼吸也很微弱,得尽快带他下山找大夫。
陶靖衣弯身走出洞口,抬眼打量着四周。周遭静悄悄的,只有清脆的鸟鸣声从枝头传来,昨夜厮杀的人马应该都走了。
她重新返回洞口,蹲在苏星辰面前,低声唤道:“星辰,醒醒!”
苏星辰的眼珠子在眼皮下奋力的滚动着,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陶靖衣想起那日在凌霄殿内,她一掌劈死一名追杀她的少女,那时,她感觉到小腹处一阵温热,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
难不成那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陶靖衣试着回想那天热流在经脉中行走的感觉,握住苏星辰的手。这具身体显然是有记忆的,过了一会儿,那种热流在经脉中行走的感觉又来了。
一股内力沿着她的掌心,源源不断的输进苏星辰的体内。
苏星辰悠悠转醒,睁开双目,紧紧盯着陶靖衣。
陶靖衣抬眸,正好对上他灼热的视线。
“我们下山去。”陶靖衣尴尬的收回目光。
苏星辰颔首。
“能自己走吗?”陶靖衣担忧。这下山的一段路可不短。
“能撑得到下山。”
“那就好。”陶靖衣松了一口气,扶着他走出了洞口。
二?人沿着山道往下走,路上倒着不少尸体,是昨夜往山下跑的那群人。一路行过来,地上处处都是鲜红的血迹,便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溅上了不少。起初陶靖衣还有多多少少的不适,到了后来,已经满脸镇定,见怪不怪了。
苏星辰抚着胸口,在她的搀扶下走着。他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是在保存自己的体力,陶靖衣也没什么话可说。走了约莫大半日的时间,两人总算到了山下。
再走一段路,前面有个小村庄,以前她和风临止走过这条路,路上还去村子?里借了口水喝。
陶靖衣刚到山脚,便传来一阵马鸣声,接着“哒哒哒”一只矫健的枣红色小马朝着这边奔来。
“小红!”陶靖衣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当日她和风临止、云信三人从另一条捷径上山,无法带着小红马,便将它留在了山下,没想到它还在此处等着。
“算我没白疼你。”陶靖衣抚了抚小红马的脑袋。
苏星辰在身后笑道:“阿姐,你?什么时候给它取了名字?小红……这个名字真土。”
陶靖衣回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苏星辰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翻身上了马。二?人骑着马,一路狂奔,没过多久便到了小村庄。
陶靖衣扶着苏星辰进村,进了一户人家。院子里,一名农妇正在喂鸡。
陶靖衣伸手进苏星辰怀中摸出一锭金子?,递予农妇,笑道:“大婶,我们姐弟俩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可否行个方便,让出一间屋子?给我们住,顺便帮我们找个大夫。”
那农妇见苏星辰浑身是血,原本不想招惹麻烦,但?陶靖衣递过来的金子?实在是诱人,犹豫了一下,接了金子?,放在口中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立即眉开眼笑道:“你?们随我来。”
屋子?是干净的,角落处堆了些杂物。陶靖衣扶着苏星辰在床边坐下,那农妇在柜子?里翻出来两套衣裳,递予他们:“这是我和我家那口子的旧衣裳,你?们若不嫌弃,便换上。”
两人浑身都是血,衣裳也俱是破破烂烂的,穿着实在不方便,陶靖衣拿着衣裳,道了声谢。
农妇收拾好后,出门去找村子?里唯一的大夫。
陶靖衣将手中的男装递给苏星辰,苏星辰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弯弯的笑道:“阿姐摸金子?时,摸得那般顺手,看来我身上都有什么,都瞒不过阿姐。”
陶靖衣粉白的脸颊漫起红晕,瞪了他一眼:“那锭金子?是我昨日替你治伤时不小心摸到的,你?其他地方我可没看。”
“阿姐若想看,给你?看便是。”苏星辰作势要撩衣裳。
陶靖衣立即转过身去:“不要胡闹。”
“我只是要换衣裳而已。”苏星辰的声音听起来无辜极了。
陶靖衣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戏弄了,气呼呼的拉开了门,奔到了院中。院子里并无旁人,她找了间空房,进去将身上的血衣换了下来。
换好衣裳后,农妇刚好带着大夫进屋。大夫的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据说是一名游医,去年才到这个村子?的。他替苏星辰诊断了一番,重新上药、包扎,一番折腾起来,苏星辰又昏了过去。
陶靖衣在将大夫送走后,守在苏星辰的床前。农妇将晚饭送了过来,陶靖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她借了农妇的厨房,给苏星辰熬了一锅粥,粥端上来的时候,苏星辰刚好醒来。
他失了大量的血,脸色泛着惨白,身形也单薄了几?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部轮廓露出棱角。
陶靖衣将粥放在桌子?上,坐在床畔,抚了抚他的额头。
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那大夫果然医术高明,听他口音,似乎是从江南过来的。这样好的医术,应该是出自大世?家。不过陶靖衣也懒得去探人家的底细,江湖上卧虎藏龙,不世?出的高人比比皆是。
苏星辰歪坐在床头,静静望着她。陶靖衣等粥凉了,端起碗,一口一口喂他吃下。
苏星辰盯着她的眼神极亮,神情乖巧的像个孩子?。
“生病真好。”他由衷感叹。
陶靖衣忍不住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胡说八道,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阿姐不会的,阿姐总是对我特别心软。”苏夕颜的那些残忍霸道,苏星辰也是见过的,但?在他面前的苏夕颜是柔软的,善良的。他就喜欢这样的苏夕颜,只对他一个人好的苏夕颜。
苏星辰毕竟是伤重之躯,喝了粥后,支撑不住,又沉沉睡过去。
陶靖衣却无心睡眠。
明月爬上苍穹,清冷的月华笼罩在天地间。陶靖衣推开屋门,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屋子?的主人早已睡下,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反而?显得虫鸣声愈发得热闹。
院口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陶靖衣愣了一愣。大半夜的,大家都睡着了,谁会这个时候前来敲门?
她走到门前,从门缝里望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谁?”
门缝中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影,“笃笃”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急促。陶靖衣犹豫着拨开门栓,门一打开,一道白色的人影摔进来。
陶靖衣下意识的扶住那道人影,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中。
“段飞白!”陶靖衣惊讶道。
他浑身都是血,倚在陶靖衣的怀中,抬头望了她一眼,便昏了过去。
陶靖衣心情复杂的将他扶进院子里,靠在树下,又回身走到院门前,往四周望了望。月色下的村庄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看来只有段飞白一人。
她将屋门合上,重新走回段飞白身边。
段飞白似乎受了重伤,脸色极为苍白,便是唇瓣也是苍白的。
陶靖衣蹲在他面前,面上露出挣扎之色。她不知道这个段飞白是真的,还是他那个替身假扮的,也不知道他受的伤是真是假。
她回想着原书里的剧情,原书中曾提及,真正的段飞白耳后有一颗痣。
陶靖衣盯着段飞白的睡颜,咽了咽口水,悄悄的伸出手,撩起他耳后的头发,然后屏息凝神,一点点往前蹭。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呼吸声也不敢露,就怕惊醒了段飞白。自从段飞白恢复记忆后,对谁都是非常戒备,若是在清醒状态下,她定然不敢这般胆大妄为。
陶靖衣的身体慢慢倾斜着,马上,马上就能看到了……
“夕颜,咳咳,你?在做什么?”段飞白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如同一道惊雷,轰然在她头顶炸开。
陶靖衣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残留着几?分惊恐。
段飞白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惊恐神色。
方才,她凑得那么近,想做什么?
段飞白心底都是疑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他伸出手,将坐在地上的陶靖衣拉起来,温声道:“你?想看什么?”
“没、没什么!”陶靖衣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她似是记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飞白哥哥,你?怎会在此处?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伤,段飞白眼底一黯。这伤是段红樱打的,在对待红枫山庄一事上,他们起了争执。段红樱坚持强攻,而?他提议智取,两人争执间,段红樱怒骂他:“段飞白,你?是不是被苏夕颜那个丫头迷昏了脑袋?你?别忘了,你?姓段,是他们害你?至此。”
段飞白如何敢忘。
但?红枫山庄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存在,庄内处处都是机关,若是强攻,成不成功难说,到那时,必定要牺牲无数人的性命。
段红樱闻言,一掌拍在他的胸前:“段飞白,你?什么时候也学了那些武林人士满口虚伪的仁义?道德?他们自诩为君子?,可屠了我们梅林的,正是这些伪君子?。”
这些年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姑姑起争执了。段红樱恨所有人,恨不得将整个江湖闹得天翻地覆,段飞白心底却还残存着一些良知,至少他没忘记,抚养他长大的天机老人,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段飞白负伤出走,苍鹭给他传了一封信,告诉他,苏夕颜和苏星辰两姐弟现下正躲在一处小村庄内。
段飞白立即赶了过来。
姑姑打他的那一掌,用了七成功力。他是真的昏倒在了陶靖衣的怀中,但?只昏迷了那么一会儿,睁开眼,便瞧见陶靖衣趴在他身上,似乎在看什么。
他出声制止了她,那少女像是见到了什么恶鬼一般,跌坐在地上,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段飞白眸光深了深,回想着她方才的动作,若没有猜错的话,她方才是想看他耳后。
他耳后有什么?
段飞白抬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他心中疑惑更甚,面上却温柔了几?分,答了她的话:“我被鬼公子所伤,一路逃到此地,真巧,居然碰上了你?。”
陶靖衣雪白的牙齿龇了一龇,乖巧的陪他演戏,呵呵笑道:“是啊,真巧。”
“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段飞白忍不住问道。
她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断在他的脸上扫射,几?乎想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听闻他的问话,她愣了一下,收回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眼底俱是迷惑之色。
现在连陶靖衣自己也搞不清楚,面前这个段飞白到底是真是假。好可惜啊,差一点就能看清楚他耳后有没有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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