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惦记着段飞白承诺的糖,陶靖衣这顿饭吃得无比乖巧,不挑食,不捣乱,段飞白喂什么就吃什么。吃饱了,她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认真的说道:“吃饱了。”
陶靖衣吃饱了,段飞白却吃不下了。他得尽快配出解药,要不然,他就快被她折磨疯了。
段飞白唤来楼下的伙计,收拾完剩饭剩菜,换了衣裳,准备上街购置配解药的草药。
陶靖衣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套上外袍。
段飞白往门边走的时候,她立即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身后。
段飞白回身,温柔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给你带糖。”
陶靖衣眼睛晶亮晶亮的:“爹爹带我买糖。”
段飞白皱眉,重复了一遍:“你在家等我。”
陶靖衣嘴巴一扁,眼看着又要“哇”的一声大哭了。
段飞白揉着眉心,说道:“好,带你去。”
陶靖衣这才满意的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之前为了帮她洗头发,他解开了她的发髻,现在她的头发是散开的,乌黑的发丝垂在身后,绸缎一般柔滑。
出门自然不能这样披头散发,段飞白看着她一头散落的长发,拿起梳子,替她梳着头发。他不会挽女子的那些发髻,只是将她的一半头发束起,用发带绑了,还贴心的打了个蝴蝶结。
有了新发型,陶靖衣非常开心,在他面前晃着脑袋问:“爹爹,好看吗?”
段飞白有些惊讶于她都傻成这样了,竟还知道“好看”二字,大概爱美是人之天性,小孩子亦不例外。他点点头,说:“好看。”
得了他的夸奖,陶靖衣更开心了。
段飞白叮嘱道:“待会儿出门后,要跟在我身边,不许一个人乱走,知道吗?”
她点点头,顿了一顿,道:“……糖。”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客栈建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段,一出门就是人流如织,处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段飞白唯恐陶靖衣走丢,出门后一直牵着她的手。
陶靖衣双眼放光,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段飞白给她买了一包糖豆,有了糖豆,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双手捧着糖豆,“咔吱咔吱”咬得欢快。
段飞白带着她进了一家药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掌柜:“掌柜的,麻烦给我准备这些药材。”
掌柜的扫了一眼,为难道:“这……”
“可是有什么不妥?”
“若是前些日子来,这些药材定是充足的,只是昨日镇上来了个女子,将这些药材全部高价买走了。”
段飞白和掌柜说着话的时候,陶靖衣正咬着她的糖豆,眼睛盯着街上走来走去的人。一名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药铺门口走过,红彤彤的山楂上裹着好看的糖浆,在阳光底下透着诱人的色泽。
陶靖衣立即伸手去扯段飞白的衣角,声音急迫的说道:“爹爹,糖、糖……”
因着这声称呼,掌柜的讶异地看了一眼陶靖衣,显然想不到,段飞白这样年轻的公子,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段飞白有口难言,他神色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追问买药女子的模样。
眼看着卖糖葫芦的越走越远,陶靖衣松开了段飞白的衣角,走出了药铺。
四处都是人影,陶靖衣张望了一遍,在街角处找到了目标。她立马追了上去,没走几步,一只白色的小狗冲到她面前,“汪汪”叫了两声。
陶靖衣的注意力立时被小狗吸引过去,她好奇的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小狗很温顺的任她摸着脑袋,毛绒绒的脑袋甚至还蹭了蹭她的手心。
陶靖衣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糖豆,用手指捏着,送到小狗的嘴边:“狗狗,吃糖。”
小狗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确认没有危险后,张开嘴。只是它力道没有控制好,两排牙齿磕在陶靖衣的手上。
陶靖衣吃痛,立时爆出惊天动地的一阵哭声。
“呜呜,爹爹!爹爹!”她抱着糖豆,坐在地上,哭着喊爹爹。小狗受了惊,一扭头,转身窜入人群中。
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坐在街头呜呜大哭,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围观的人群。街头一名少年正拿着画像四处询问,忽见前方人头攒动,不知道是什么热闹。
他少年心性,好奇不已,便将画像卷好,收入怀中,扒开人群,一路挤到最前方。
原本是想跟着路人一起看热闹,只是瞧清楚地上坐着的人后,他面色大变,骂了一句脏话,冲上前去:“那是我阿姐!”
虽然陶靖衣满脸都是泪,头发乱糟糟的,但苏星辰一眼便认出,那是他寻了一路的阿姐。
“阿姐,你怎会在此处?”苏星辰冲到她身边蹲下,疾声问道。他见她哭得伤心不已,神色一狠,“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围观的人群见陶靖衣一直喊爹爹,面露惊异之色,小声议论着。苏星辰耳尖,听得最多的两个字便是“傻子”。
他的心头腾起一股浓烈的杀意。
陶靖衣手指还残留着被小狗牙齿磕出来的血,听见少年的声音,哭声一顿,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见不是段飞白,她又低下头猛哭起来,边哭边喊:“爹爹!我要爹爹!”
苏星辰忍无可忍,立时站起身来赶苍蝇似的赶走围观的人群:“走开!都走开!再看挖了你们眼珠子。”
他神情凶恶,又配着剑,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围观的人群看够了热闹,纷纷扭头走开,不敢招惹这个凶神恶煞的少年。
陶靖衣还在哭,哭得满脸泪痕,连糖豆都撒了一地。
苏星辰手足无措的蹲在她身边:“阿姐,阿姐,我是星辰。你到底怎么了?”
陶靖衣不理他,哭得更伤心了,嘴里还在咕哝着“爹爹”。
苏星辰苦着脸想,她的爹爹苏合还在红枫山庄,红枫山庄距此地有千里之远,就算快马加鞭,赶回去也得好几日了。
药铺内,段飞白和掌柜的说完话,扭头却发现一直站在身边的陶靖衣不见了。
他心头一紧,立时踏出药铺,去街上寻人。街上人声鼎沸,他屏息凝神,仔细分辩着声音,从嘈杂的人声听出一丝细微的哭声。
那是陶靖衣的声音。
她在找他。
段飞白立即循着声音而去,远远便瞧见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少年蹲在陶靖衣的面前,愁眉苦脸的哄她。
陶靖衣坐在地上,连最心爱的糖豆也不要了,哭得又是伤心又是委屈。
段飞白高声唤道:“夕颜。”
陶靖衣猛一听见他的声音,哭声一顿,抬起头来,眨巴着泪眼望他。忽然,她嘴巴一扁,双臂朝着他伸去:“爹爹!”
苏星辰听到段飞白的声音那一瞬间满脸震惊,知道陶靖衣唤的是“爹爹”是他时,更是有九天神雷轰轰从头顶滚过。
陶靖衣失踪后,他和段飞白出来寻人,因为不和,两人兵分两路,各自去寻人。找到陶靖衣的那一刻,他别提有多开心,因为是他先找到了阿姐。
结果,段飞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成为了阿姐的“爹爹”。
这不是摆明着占他姐弟二人的便宜么!
阿姐弄成这个鬼样子,没准就是他下得黑手。思及此处,苏星辰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意,长剑出鞘,指向段飞白:“段飞白,你到底对我阿姐做了什么?”
段飞白没有理会,他朝着陶靖衣走去,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在他的手触及她的指尖时,苏星辰一剑斩落下来,咬牙道:“段飞白!”
段飞白闪身躲开他的剑锋。
苏星辰第二剑刺过来。他招招凌厉,每一剑刺得都是段飞白的要害之处。段飞白避让了几下,神色认真起来,拆着他的招式。
陶靖衣伸出的双臂还悬在空中,见二人打斗起来,她双眼晶亮,拍着双手,大声叫道:“加油!爹爹,加油!”
苏星辰听见这一句,气得差点脚底打滑:“阿姐!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爹,他是段飞白!”
陶靖衣不拍手了,她双手叉腰,满脸怒色的瞪着苏星辰:“你是坏人!爹爹,打死坏人!”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搭配着这一脸愤怒的小表情,又滑稽又可爱。
苏星辰见陶靖衣不仅不帮着自己,还说自己是坏人,气得浑身发抖,连剑招都乱了几分。
他咬牙恨恨道:“段飞白,你到底给我姐灌了什么药!”
段飞白面不改色的说道:“她中了花神教的‘七日尽’。”
“七日尽?”苏星辰手中动作一顿,显然,他也知道什么是“七日尽”。
他撤回了剑招,将剑刃插回腰间的剑鞘,朝着陶靖衣走去。
陶靖衣睁大着眼睛看他,往后缩了一缩。
“阿姐,我是星辰,别怕我。”苏星辰眼底划过一抹受伤的痕迹,“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要!不要!只要爹爹。”陶靖衣抗拒的摇着脑袋,嘴巴撅起,又有大哭的趋势。
段飞白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陶靖衣一起身,便用双臂圈住了段飞白的身体,并且戒备的看着苏星辰。
段飞白无奈道:“你也看到了,她是不会跟你走的。”
苏星辰磨了磨牙齿,脸色阴沉的问道:“还有几日?”
他问的是离毒发还有几日。
“四日。”段飞白道。
“你有把握救她吗?”
“有我在,她不会死。”段飞白看了一眼抱着他的陶靖衣。
“好。”苏星辰咬牙,“如果阿姐的毒不能解,我一定会让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