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汴京时还是隆冬,天地一片肃杀。离开时已经入夏了,城外林子绿油油的,显得生机盎然。
去金陵有陆路和水路两种法子。他们上京走的是陆路,此刻就是原路返回?。陆云娇看见些眼熟的景色,颇有几分故友重逢的感觉。
陆云娇不是普通贵女,毕竟是从乱兵和狼爪底下逃过命的,这趟旅程虽然颠簸了些,她也没多挑剔。
只除了一个人。
剑竹。
刚出城时,她简直高兴坏了,车马都听她的,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可是没过半天,剑竹就奉命追了上来,拿着柴熙谕的信物,说是路上听他号令。
剑竹此人不苟言笑,尤其是之前还在临安带人围追过陆云娇,她便没什么好脸色,连带路途也觉得乏味了许多。
平平静静地走了两天。这天傍晚,车马寻了个小城停留。她在客栈里坐不住,便带着兰露柳风和飞雪去了河边。
许久没吹过外面的风了。这样美的河流,让她想起了临安的钱塘湖。
来都来了,不如?下河捞鱼。
主仆三人一狗捞得正欢快,剑竹匆匆赶到,见她系着裙摆光着脚,不敢上前,只得远远站在岸上。
“什么事呀?”
她说话都带着欢快的尾音,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剑竹万年冷肃的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水中寒凉,夫人还是快些上来吧,当心伤身。”
陆云娇撇嘴,“这也是他吩咐的?”
剑竹颔首。
“我就是玩玩罢了,水性好得很?。我不会告诉他,你别怕。”
剑竹是柴熙谕留在军中的心腹,在行伍间待久了,做事一板一眼。听她这么搪塞,剑竹不知如何劝解,只得在岸边拄着剑坐下。
他这么傻兮兮地盯着,陆云娇玩不尽兴,便使个眼色,飞雪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潜游到离剑竹最近的岸边,忽然跃出水面,汪呜一声朝剑竹扑过去。
剑竹吓了一跳,一看是飞雪,赶紧收了剑,立刻被飞雪扑倒在地,舔得脸上亮晶晶的。
陆云娇捂着嘴吃吃地笑,兰露柳风倒是笑得畅快。剑竹憋红了脸,一把抓住飞雪两只前爪,将它提了起来。
飞雪立刻嘤嘤嘤地叫唤,像是被他欺负了,狗眼睛拼命眨。剑竹尴尬地松手,立刻被它两腿蹬在脚背上,借力扎回了水里。
被一只狗戏弄成这样,剑竹无可奈何,暗道这条狗真是成了精了,不愧是王妃亲手养大的。
一直玩到月色初上,陆云娇才算尽兴,回?到客栈还把飞雪擦得干干净净,要让它守在屋子里。
剑竹板着脸:“这不合规矩。”
王妃金尊玉贵,哪有和狗同处一室的道理?
陆云娇轻哼一声:“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是规矩!再说了,我见过的狗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条。”
她裙摆一甩往里走,飞雪大摇大摆跟进了屋,房门在他眼前砰地关上。
剑竹揉揉被门撞痛的鼻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王妃是在骂殿下是狗吗?
陆云娇关了门就坐在床上,提着飞雪的前爪,揉揉它的小爪垫,“有的人啊,比狗坏多了,对不对飞雪?”
“汪!”
夜色寂然。
陆云娇跟飞雪玩了一阵子就睡了,睡得正香的时候,飞雪忽然呜呜两声,爪子把她扒拉醒了。
她按住狗头,示意它别动。侧耳一听,似乎听见有人踩过屋瓦悄地靠近,立刻翻身坐起来,一手按在剑上。
动静渐渐近了,陆云娇缓缓拔剑,随时准备动手。然而另一个方向又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双方似乎缠斗在一起,没过多久,双方就像潮水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屋顶安静下来,陆云娇坐了一会儿,听见隔壁房门次第开了,兰露在门口低声质问:“你在夫人门口做什么?”
剑竹的声音传来:“只是确认是否留下了贼子余党,无意惊扰夫人。”
双方争了两句就散了,飞雪动动耳朵,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她。
她揉揉狗头,翻身倒下,却怎么都睡不着。
看来除了面上这拨人,还有一拨人也在暗中保护她。
柴熙谕这么不放心她去金陵?该不会想半路把她劫回去吧?
陆云娇用脚背给飞雪挠挠下巴,挠得飞雪白眼都翻出来了,这才蒙头睡去。
然而这一觉没睡多久,隔壁传来巨响,像是窗子被打破了,还有刀剑声隐隐响起。陆云娇霍然翻身坐起,抬头就看见几块石头把窗子砸破,火把跟着投进来。
有人想烧死她!
“飞雪!”
陆云娇提剑就走,刚刚拨开门闩,几个黑衣人便冲了进来,看见她时眼睛都绿了,拔刀就砍。
离最近的黑衣人被飞雪咬住了胳膊,陆云娇一通挥砍,好不容易破出重围,挟着飞雪冲下了楼。
她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柴熙谕,要是多给点习武的机会,剑法也不至于生疏成这样。
还有刚才那拨人,不是要保护她么,怎么现在不见了?
要是今日葬身此处,她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剑竹和兰露柳风也刚刚冲出重围,下楼与她会合。剑竹一看大门被锁死了,火也烧得最厉害,连忙在旁边破了扇窗,让陆云娇先走。
明面上护送她去金陵的侍卫一共有三十余人,陆云娇回?头一看,陆续只冲出来十余人,竟然折损了一半多。
她转头就问剑竹:“不是还安排了人?”
剑竹脸色铁青:“对方像是死士……”
第一批过来的只是几个小角色,他们虽然料到会有第二批,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初初估算,起码有七十多人,而且个个身手都很好,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陆云娇神色严肃。
这么多死士如?果只是一家派出的,真可谓下了血本了。她的外祖孙家豪奢成性,也只养了十人。
事不宜迟,剑竹解了几匹马,带着她们先走。
耳边风声呼啸,陆云娇抱着飞雪,感慨了一会儿落在马车上的金银细软,听见身后追来隐约的马蹄声,“我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谁都看我不顺眼?”
剑竹愕然,没想到她这样的生死关头还有心情开玩笑,更没想到她接下来就得意地翘起尾巴:“老话说得好,不遭人妒是庸才。”
话音刚落,剑竹便勒马停住,警惕地拦在她面前。
陆云娇瞥见前面路上十几个山贼模样的人,嗤笑一声。
她这是挡谁的道了,怎么都跟她摆起了拼命的架势。莫非是西蜀和南楚王族,想要她的王妃之?位,巴不得她早死?
硬碰硬显然不行?,剑竹殿后,带着她们且战且退,不知不觉退到了河边。幸而另一波暗中保护的人也陆续赶到,双方合力,万般惊险地将人都放倒了。
拦路的这拨人也有些厉害,陆云娇放下剑时,最壮的那个还有气。她似笑非笑地一努嘴,飞雪扑上去咬他的腿,就见那人嗷地一声跳起来,被剑竹抹了脖子。
她捡了一块布料擦干净剑,还用手指弹得铛铛响,“柴熙谕这厮,虽然没什么良心,这把剑倒还不错。”
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是把好剑。
她说柴熙谕的坏话根本不避讳剑竹,剑竹咳嗽两声,就当没听见。
“王妃,这是他们身上搜出的信物。”
陆云娇仔细看,发觉徽记有些眼熟,“南楚?”
真让她猜中了?可是出来做坏事还带信物,南楚王族有这么蠢?
前事历历在目,她仍然放不下心,“该不会是他和南楚联手骗我,想逼我掉头回去吧?”
剑竹顿时涨红了脸:“殿下不、不会的!殿下对王妃那样好,不会拿王妃的性命开玩笑!”
她轻哼一声,“那可不见得。”
扮成坏人中途劫走她,宫里和娘家那边都能死了心,他就能为所欲为了。
她都能想到,柴熙谕肯定也能。
剑竹憋得脸涨成了紫红色,陆云娇无奈地摆摆手,“行?了,逗你玩的。快去打扫一下,等会儿还得回?去看看客栈那边,要是有人活着还得一起救出来。”
剑竹颔首,吩咐其他人挨个补刀。陆云娇去河边洗剑,却不料角落里忽然翻起个人影,甩起一道暗芒。她猝不及防,摇晃一下,仰头跌下去。
“王妃!”“郡主!”
事发突然,兰露柳风毫无防备,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跌进河水中。
飞雪怒吼着扑进了水里,这人摇晃着要跑,立刻被剑竹带人按住了。
剑竹顾不上拷问,连忙奔到岸边。只见河水奔腾,川流不息,哪里还有陆云娇的影子?一人一犬,都被河水吞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小声解释,后面的存稿不够日更六千字了,所以改成每天18点更三千,不过周末还是日万!周末还是日万!【划重点】
因为卑微的我想冲下个月的勤奋榜,所以五月份每周六日都要更万字,谢谢小可爱们理解QAQ
明天18点见,今晚0点不用等了!提前说一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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