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起,天很快就凉了下来。
苍翠的凤凰山也染了点点金色,风吹过山下的越王宫,几分萧索与凄凉。
秋雨一阵凉过一阵,断断续续下个不停。这几日好不?容易放晴了,王宫终于开启了久久未动的正门。
王宫禁军早就换成了大周军士。越国嫡支王族尽数收押,要在今日启程,前去汴京。
越王卸了冠冕,简衣素袍,在书房中安排政事。
汴京派官吏接手之前,总不能没人做事,否则百姓要遭殃了。
“……凡事以国相为准,其余的,就请诸位多费心了……”
几位老臣都是尽心辅佐过他的,此时不免生出几分悲凉。
明明是老建安侯的侄子,在越国好端端待了三年,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大周的皇子?
谁能想到啊……
越王头发白了一半,神态苍老,语气却很温和:“罢了,天命如此,气数已尽,诸位不?必伤怀。”
老臣们以袖掩面,涕泪雨下。
日光清凌凌地照着御道长街,去往汴京的车马见首不?见尾。街边人山人海,百姓们纷纷前来送行?,时不时能听见有?人啜泣痛哭。
天下大乱,别处荒凉破败,百姓易子而食。越国却几十年富庶太平,有?足足十年的存粮,堪称东南乐土。
他们感怀历代越王的功绩,故而前来送行?。
长长的车马中,有?一辆马车周围簇拥着两倍的周兵,车夫身边还蹲着一只白色细犬。
这辆车的窗子比其他的要小很多,车帘子也厚重,看不?见内里乾坤。外面不起眼,里面却金雕玉镂,满眼锦绣,连盛水的小盆都是金质的,堪称奢靡。
金鹊拧了巾子,王后亲手给陆云娇擦汗。
她那天被李熙让带走后就病倒了,一直断断续续发热,没怎么清醒过,就连今日也是被李熙让亲自抱上车马的。
李熙让不允许陆云娇身边留太多人,似乎怕她趁乱跑了。然而陆云娇这么病着,身边缺不了人,李熙让便允了王后和金鹊银扇照顾她。
“唔……”
陆云娇眉头一动,似乎要醒来,王后松了口气,声音也放轻了,“云娘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陆云娇眼神迷蒙,握着王后的手指,轻轻摇头。
她没什么胃口。
王后怕她身体撑不?住,喂了一块糯米糕。
她趴在王后膝头,昏昏沉沉地听她说往事。
“你上头本来还有?个姐姐,三岁上夭折了。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你,你父亲高兴坏了……
“法善大师的话?,我与你父亲哪敢不听?便放你在国公府养大……
“宫里规矩繁多,我刚进宫时,也很不?习惯。你这皮猴儿要是放在宫里养,岂不?要闹翻天去?”
陆云娇用脸蹭蹭她膝头,有?气无力:“只要母亲不嫌弃就好……”
王后冰凉的手指捂着她额头,给她缓解热度。
“这事怪我和你父亲,没给你挑准人。你父亲说,我们献粮献地,颇具诚意,到汴京后说不?定有?转机。这一路上,你切勿与他硬来。”
被幽禁宫中的这段时间,越王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发?现其中早有蹊跷,他却一直没想到。
或者说,谁都不敢这么想。
三年前,老建安侯引荐了远房侄子。李熙让和老建安侯有些神似,还给他挡了一箭,从此获取了越王的信任。
可是细究下去,就会发?现只有老建安侯认识他,他没有任何亲眷,却拿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为挡箭牌,安安稳稳过了三年。
汤世敬那一箭本来想刺杀越王,却误打误撞成就了李熙让。
李熙让自称族中行九,所以越王称他九郎。
现在想想,大周的九皇子,可不就是族中行九么。
九皇子的生母出身寒微。他在民间长大,据说是生母离世后,才前去汴京认亲。后来便一直征战在外,鲜少回到汴京。
越王只知道大周九皇子擅长领兵打仗,几年前没了消息,却不知道他摇身一变,蛰伏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了建安侯。
倘若在这之前,有?人告诉他建安侯是大周皇子,他怕是以为对方失心疯了。
陆云娇擦擦眼角,喃喃地说:“他就是个骗子。骗我就算了,怪我没长眼睛,他还把越国也骗了去……”
王后叹道:“这怎能怪你?你父亲说,越国既然奉中原为正统,这一天早晚会来。事已至此,你躲着点就好,别招惹他。”
越国落入中原之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她和越王不?想再因?此折损了女儿。
陆云娇嗫嚅着什么,可是很快就乏了。王后的手指搭在她额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她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车里黑漆漆的,只剩她一人。
额头不那么烫了,只是还有?些发?晕,她吃力地坐起来,却见一只狗头拱开了门帘,乌黑的狗眼睛瞅着她。
她笑逐颜开,张开手臂,“飞雪!”
飞雪嗷呜一声,扑到她怀里来回蹭,狗尾巴摇得欢快。
她还没高兴够,门帘子又被掀开了,文竹笑吟吟地往里探头,“郡主醒了?”
陆云娇瞬间拉下脸,一言不?发?地抚着飞雪的背。
文竹笑出八颗牙:“殿下找郡主有?事一叙,这边请。”
这里不?知是哪座小城。下车后路过冗长的队伍,沿途的大周兵士看见文竹带她过来,都避让到一边。
陆云娇扬起眉头,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仿佛一只骄傲的小鸟儿。
文竹引着她走进了一间破败的院子,几辆囚车都在这里。
刚刚走进院子,陆云娇就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囚车边的人。
年轻郎君长身鹤立,气质冷冽,正和身后的人低声商量些什么。可是回头看见她,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云娘。”
陆云娇丝毫不动,目光冷冽。
李熙让身后的人有些眼熟,陆云娇认识他,正是那天带人追拿她和哥哥们的男子,也是李熙让留在外面的心腹,名叫剑竹。
飞雪在她脚边呜呜半晌,忽然冲着李熙让狂吠起来。
剑竹冷着脸,长剑一动。陆云娇立刻喝止了飞雪,挡在它面前,“有?什么冲我来,对狗耍什么威风!”
今夜无月,火把的光芒将李熙让面容勾勒出冷峻的形状。他走到陆云娇面前,她却后退一步。
飞雪低呜着,已开始呲牙咧嘴了,随时准备扑上去。
“飞雪!”
陆云娇低喝一声,飞雪垂头丧气地蹲下了,再也不?吭声。
连退几步,直至退无可退。陆云娇转身要走,李熙让却牵起她冰冷的手,略一挑眉,给她拢紧了大氅。
这是他的衣物,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格外娇小。
她冷冷地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李熙让微叹:“我怕你心情不?好,想叫你出来走走。”
陆云娇冷笑:“想让我心情好?那还不?简单!”
她扬起左手,狠狠地甩了过去。
剑竹纹丝不?动,李熙让不仅没躲,反而上前一步,在巴掌落下之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稍稍提起。
一如当时在侯府捉她的手。
陆云娇正病着,浑身虚软,李熙让一掐她手腕,她连踢他一脚都做不?到。
“放手!”
她踮着脚,泪花在眼框里打转,使劲忍着没掉下来。
李熙让挑眉,缓缓放低,仍不?松开。
小城只有几间简陋的客栈,最好的房间自然给了李熙让。陆云娇一路被他牵着,踉跄着跟进房里。
房门啪地合上了,飞雪在门外狂叫。她后背抵着门板,微微发?抖。
她生着病,手边没有?刀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他想做什么?
眼见李熙让解下大氅扔在床上,大步朝她走来。她浑身发凉,毫不迟疑地扒着门板拼命晃动拍打,想破出一条生路。
一只大手撑住门板,另一手揽着她的腰。陆云娇被他身上清冷的气息兜头罩住,十指扣紧门槅,咬紧牙关,竭力不?让他看出自己在发抖。
头顶响起轻声叹息,“你饿不饿?”
她拼命摇头,甩出两颗泪珠子。
其实她很饿,可是他给的东西,她不敢吃,也不?愿吃。
李熙让没说话。
陆云娇还以为他要放弃了,却顷刻间天旋地转。
陆云娇惊叫一声,在他肩上扑腾起来,却被他放在桌边,筷子按进她掌心。
她对着满桌饭菜抽了抽鼻子,啪地把筷子搁下了。
李熙让亲手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她嘴里,她眨眨眼,一半鱼肉和两颗泪珠一起掉在桌上。
他的手顿了一下。
“好好吃饭,不?然我可以用别的法子喂你。”
她抽噎着,眼框和鼻头都红通通的,每一筷子都是委屈,泪水都拌进饭里咽下去。
陆云娇一边哭一边吃,只用了一小碗,怎么都吃不?下了。
李熙让又夹了一块鱼肉,她抽噎着咬了一小口,哽咽着摇头,“我不?要了……”
大手覆住她的额头,他眉间隐隐有?不?快。
“不?吃饭怎么行??都病成这样了!”李熙让皱眉,“你还睡了一整天,又没喝药?”
陆云娇懵懂地眨眨眼,泪珠子噼啪砸在桌上,兔子似的红眼睛看得他瞬间哑然。
她很小声地说:“太苦了……”
生病时嘴里发?苦,现在心里也是苦的,她哪有胃口。
一句“良药苦口”到了嘴边,被他咽了回去。
以前她生病,陆家人围着她哄着她,宫里也来看她,哪里需要在他面前低眉顺目。
由奢入俭难。尝过了甘甜,哪能受得了苦楚。
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眼角,抹掉泪痕。
“别哭了……”
陆云娇眼睫微动,两颗泪珠落在他手背上,仿佛能灼出个洞来。
文竹亲自端药,李熙让当着她的面加了一块糖,亲口尝了,才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陆云娇一脸谨慎地瞅着他,探出艳红的舌尖,在药汁上蜻蜓点水,皱起眉头,“换个勺子。”
李熙让眼神一凝。
陆云娇咬唇:“这个不干净,我不?要。”
这是嫌弃他用过了。
李熙让眼神示意,文竹赶紧取了个新的,她这才乖乖喝药。
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抚平了,文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临安出发到现在,郎君一直心情不?好,幸好郡主还算听话,不?再火上浇油……
好不容易喝完了药,李熙让把碗递给文竹,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冷风,头都没回,反手捉住她手腕。
他盯着近在眼前的筷尖,怒极反笑:“陆云娇,你疯了?!”
她咬着牙,“我没疯……你个骗子……是你疯了!!”
李熙让一恍神,筷尖就抵上了下巴,压出一点红痕。
文竹不敢乱动,怕他分神受伤。也不?敢拉开陆云娇,怕错手伤人,惹他生气。
李熙让寒声道:“陆云娇,我说过什么你忘了?!”
她瞬间失神,筷子掉在地上。
文竹连忙把所有?碗筷收走,防她再次暴起伤人。
房里只剩他们两人。陆云娇笑了,又笑又哭,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打掉李熙让的手不?让他碰,“我当然记得,你说越国都在你手上,你不?像舒王残暴,只有你能保住越国的百姓,给他们留条生路,否则舒王打进来,覆巢之下无完卵……”
她情绪激动,想站起来,却因为一连说了好多话?,一时头晕眼花,眉眼昏然,踉跄着要倒下去。
李熙让把她扯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却也没忘扣着她的手腕。
他很明白,怀里不?是温顺的家猫,她随时可能翻出利爪,将他伤的鲜血淋漓。
陆云娇在他耳边咬着哭音:“可你还是个骗子……李熙让,不?……柴熙谕……你费尽心机,早晚会有?报应!”
字字泣血锥心,柴熙谕闭了闭眼,胸口有些闷痛。
明知会有?今日,他本以为自己能泰然处之,可是直至此时,他才明白,这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飞雪突然安静了一瞬,吠叫得更加凶猛。外面有人喧哗,陆云娇一个激灵,趁他恍神,从他怀里挣脱。
正在此时,有?人一脚踹开了门。
陆瑾站在门口,飞雪在他脚边,狗仗人势,对围过来的一众侍卫呲牙咧嘴。
看到房里的狼藉景况,陆瑾眉心一跳,“云娘过来!”
陆云娇哽咽着扯开大氅,扔在地上,朝陆瑾奔过去。陆瑾张开臂膀,将她护在身后。
侍卫们怒喝着让他离开,陆瑾丝毫不惧,“我妹妹和殿下尚未完婚,殿下单独留她,恐怕不?太合适。”
柴熙谕负手而立,从桌边看去,只能看到她躲在陆瑾身后的单薄背影,长发瑟瑟抖动,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
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陆瑾拉着她匆匆走了,飞雪冲他凶狠地叫了一声,这才摇着尾巴跟上去。
兰露在楼下等得焦急,见她来了,赶紧展开外衣披上去,搀扶着她。
她也很多天没见到陆云娇了,见陆云娇这样憔悴,兰露心都要碎了。
她闻闻袖口,哭得打嗝:“兰露,我要、沐浴……”
被他抱过,浑身上下都沾着他的味道,她能做一晚上噩梦。
虽是押送上京,柴熙谕却没苛待越国王族和陆家人,额外安排了院子,只是不如王宫那样宽敞。
小院里陆家一家子都在,就连越王和王后都在等她。
“我儿……”
王后哽咽着与她相拥,担忧地上下打量,再三确认她没事,才让兰露柳风伺候她去沐浴。
另一间厢房里早就备好了热水,陆云娇坐在浴桶里,没多久就睡着了。兰露给她揉搓的动作放轻了许多,就怕惊醒她。
柳风面露担忧:“郡主瘦了好多……”
才过去多久,后背都瘦得硌手。
兰露横她一眼,她自知失言,不?再多说。
陆云娇一走,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闷。
“欺人太甚!”
陆瑜一拳捶在桌上,满脸懊恼。
上次弄丢了她不说,那天早上王上好不容易找了机会,让他们带着云娘逃跑,结果他还拖后腿……
陆瑜越想越愧疚。
陆国公又看了一眼沉默的陆瑾,问越王:“王上还是这么想?”
越王叹道:“上次我给她挑,挑了桩孽缘。这回总得她自己乐意吧?你家这两个都不错,不?如就让她自己挑。”
陆国公摇头:“只怕云娘两个都不会同意。”
柴熙谕是皇子,他的婚事总得知会汴京一声,既然还没成婚,越王定下的就不算数。
越王和陆国公商量着,不?如趁着消息还没到汴京,先把她的婚事定下。
她在陆家长大,两个郎君知根知底,最合适不?过。
这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
越王主动提了此事,然而陆国公很了解陆云娇,“我家这两个真的不?合适。只可惜林二郎不在。”
说到林绍,越王便愧疚不?已:“当初兰娘说他是个好的,我偏不信。真是鬼迷了心窍。”
一听到这里,孙氏连忙冲陆国公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说了。
陆国公后知后觉,连忙闭嘴。
林绍隶属宣德军。越国没了,出征的三军顿时无家可归,只能归入大周麾下统率,尚不?知会被派往何?方。
虽然可怜,好歹还算保住命了,世子钱炼却至今杳无音讯,不?知是落入舒王手里,还是被吴王扣下了。
越王果真想到了钱炼,神色黯淡。
陆国公想劝,却因为嘴笨,不?知从何?劝起,急得胡须都能揪下几根。
门口忽然传来个声音:“世子哥哥一定会平安归来。”
诸人一惊,才发?现陆云娇站在门外,也不?知刚才的话?被她听了多少。
陆国公欲言又止,却见她快步走进来,拉着孙氏的手轻声撒娇:“阿娘,他们都是我哥哥。”
言下之意,是她不?想用哥哥们的婚事做自己的挡箭牌。陆家待她如己出,不?能因为她,耽误了两个哥哥的终身大事。
这样阳奉阴违,大周皇帝答应了还好,若是不答应,很可能迁怒他们。
她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越王还要说什么,陆云娇摇头,态度很坚决:“父亲,这事决不能行,还可能会惹怒他。到时候我是没事了,越国的百姓怎么办?”
柴熙谕和舒王都想咬下越国这块肥肉。倘若激怒了他,他撒手不?管,让越国遭了兵乱,越王的忍辱负重就白费了。
相比舒王,她觉得还是柴熙谕比较好。最起码目前看来,他很有?诚意。
陆云娇眼神微讽。
她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个骗子身上,但她分得清主次缓急。
即使有?什么想法,也得等到完婚以后再说。
不?就是装么?在这方面,她还没怕过谁。
听了她的话?,越王一窒,满头花白更显苍老。
当初他一心要让云娘嫁过去,云娘死活不?同意,他为此还恼过云娘。
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她把自己放在嫡王女的位置,肩上担着越国的百姓,即使再恨柴熙谕,她也没有说过半句退亲的话?。
大周皇子与越国王女联姻,代表着大周对越国上下的安抚与信任。倘若她拒绝这门亲事,大周会怀疑越国纳土归降的诚意,反而可能招来兵戈之祸。
望着她清澈的黑眸,越王揪心地疼,一时老泪纵横。
陆瑜还想说什么,陆云娇先开了口:“没事的二哥,我会防着他,不?让他欺负我。”又对王后说:“母亲放心,我会多注意世子哥哥的消息。”
他们现在是半个阶下囚,探听不到半点消息。眼下只有柴熙谕手头消息最灵,而她离他最近。
敲门声打断了温情脉脉,文竹笑吟吟地出现:“郡主,该休息了。”
陆云娇冷笑:“我很早就说过了,你家殿下就是个胆小鬼,至于跟防贼似的防我?”
文竹笑呵呵地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云娇直截了当地翻了个白眼。
她腾地起身,气冲冲地走两步,又犹豫地回头,“我先走了。阿娘,母亲,你们早点歇着。”
王后按按眼角,微笑:“去吧,生病了就得好好休息,别忘了喝药。”
“嗯……”
她一步三回头,被一众兵士簇拥着,消失在夜色里。飞雪本来想跟上,都被挡了回来。
王后终于端不?住微笑,伏在越王身上哭了起来。
柴熙谕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小院子,另给她拨了个老仆妇伺候。小院外围着两圈密密麻麻的侍卫,刀光映着火光,寒意四溢。
陆云娇推开窗子,看着外面出神。
如此星辰如此夜,与过去十余年在临安看到的并无分别。可她的确已经离开了临安。
这一去,是否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伏在窗边,眼神落寞。
老仆妇拨暗了灯芯,恭谨地道:“郡主,该歇了。”
她看到文竹过来说什么,还朝这边看,便嗤笑一声,关紧了窗。
作者有话要说:李狗子恢复本姓啦,我实在是很想给他绰号但怕你们看着出戏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