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陆云娇做了个梦。

梦中是漫无边际的?夜色,临安陷入火海。她独自在坊巷中行走,走了很远,却一个人都看?不见?。

身?后忽然有一个黑影紧紧追来。她像没?头苍蝇一样狂奔,却怎么都甩不掉它。

她不知?不觉中逃到了建安侯府附近,一头撞了进去。那黑影果然不敢再追进来,在大?门外徘徊。

她惴惴地?等着,直至天将破晓,那黑影终于不甘地?退去了。

“云娘。”

有人在叫她,她转头,才发现李熙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玉冠素衣,正微笑着朝她伸手。

她顿时一喜,然而周围的?大?火一直没?有熄灭的?态势,便叫他:“你快跟我走呀!”

李熙让摇摇头,仍旧保持着对她伸手的?姿势,“快过来。”

她朝李熙让走了两步,可是身?后又传来了陆瑾的?呼唤:“云娘!别跟他走,云娘!”

陆云娇一愣,发现陆家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陆瑾一脸焦急,而大?门正离她远去,仿佛她要永远困在侯府中。

她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左手蓦地?传来一阵暖意?,竟是李熙让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李侯,”眼睁睁看?着大?门越来越远,似乎关上了,她揪着李熙让的?指尖,十分茫然,“我出不去了,怎么办?”

李熙让却笑了。

他将陆云娇的?手指纳入掌心,凑在唇边轻吻,眼神专注而深情。

“那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他轻声说。

“可是……”

她红着脸,仍有不舍,周围变矮的?火苗忽然蹿高,仿佛要把天烤出个窟窿,也像是无形的?绳索,将两人紧紧圈了起来。

火光映在李熙让脸上,将他俊容勾勒出深邃的?形状。她觉得浑身?发烫,不知?是被火燎的?,还是被他注视的?。

在某个瞬间,陆云娇忽然觉得,就?这么陷在这里?,也好……

火焰骤然一矮,天上传来了隐约的?梵音,似乎有老僧在低颂经文。

陆云娇浑身?发麻,犹如被当?头棒喝,渐渐清醒过来。

她到底在哪?

难道……这里?是修罗炼狱?

那个对她温柔耐心的?郎君,真?的?会将她留在修罗炼狱中?

应该不会吧,他绝不可能?这么做。

火光渐渐灭了,李熙让的?身?形也随着火焰渐渐模糊,一切重归黑暗。

她像漂浮在空中的?云,五感灵敏又闭塞,无声无息,无悲无喜。

那梵音缭绕不去,陆云娇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挣扎着一瞪眼,才看?见?头顶的?锦绣花样。

……这是在哪?

陆云娇迷糊了一会儿,渐渐清醒过来。

记忆中的?雨云已然散去,刚经历的?梦魇亦悄然泯灭。金色阳光透入朱色窗棂,照出游走的?浮尘,落在屋中的?水月观音像上。

这里?是王宫?

她拥着被褥,仍有些回不过神。

她不是正在被围攻么?还被暗算了!是谁把她接进宫来的?,怎么没?把她送回国公府呢?她的?家人都怎样了?

后背有些疼,她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延智大?师居然站在一旁。

“阿弥陀佛。”延智大?师停下念诵,眼中似乎有些怜悯,“郡主醒了。”

陆云娇一肚子问题,他却径直往外走。她想追上去问,却浑身?无力,跌倒在地?,许是药效尚未褪去。

房门吱呀开关,有人离去,有人进来,轻巧地?抱起了她,将她放回床上。

陆云娇看?见?他,连忙抓住了他的?手,“李侯你没?事吧!我爹娘,我哥哥他们都怎样了?”

她越说越激动,就?要下床来,被李熙让按住了。

李熙让一直沉默着,神色莫测,只?是用指腹缓缓摩挲她的?脸颊,静静注视着她。

他侧身?坐在床沿,陆云娇声音渐渐小了:“是不是出事了?但是我都没?事,哥哥不应该出事呀……”

她说着说着,竟然像是要哭出来了。

“没?事。”

李熙让简单地?回了一句,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稍稍拉近一些,与她额头相抵。

陆云娇总算松了口气,眼睛也渐渐有了神采。

简单两句话间,李熙让又靠得更近了。

直至他的?嘴唇贴在额头之前,陆云娇还是懵的?。

“阿弥陀佛。”

屋外传来延智大?师叹息似的?声音。他的?吻却已沿着鼻梁到了唇上。

陆云娇有些抗拒:“大?师还在外面……”

李熙让微微睁眼,眼神幽深,将她剩下的?话都吞了进去。

一片混沌间,她似乎听见?低沉的?诵经声重新响起。推在他胸口的?手渐渐松软了,被他紧紧握住。

两人一齐倒了下去,她的?眼皮偷偷掀起一丝缝,恰与他的?眼神对个正着。

他的?眼神宛如幽夜,简直要将她溺毙其中。

诵经声一直没?停,她抓着喘气的?间隙委婉提醒:“你听见?我说话没??大?师还在呢……”

她的?声音被吻得软绵绵黏糊糊的?,指尖打着转,戳着他的?肩膀。

当?着这样高洁出尘的?诵经声和他亲热,自己仿佛诱人堕落的?妖魔,实在是罪过。

李熙让仍然没?有回话,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

陆云娇感觉他心情不好,便换个话题:“算算日子,只?剩几个月了。你上次不是说过,院子已经备好了?”

李熙让眼神一紧,忽然扯她的?腰带。她吓一跳,连忙打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疯了吗!

李熙让却叹了口气,静静地?拥住了她。

陆云娇无措地?悬着双手,像是拥着一只?尚未驯服的?野兽,见?他没?再乱动,才小心翼翼地?环着他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跟天塌了似的?,她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

他一开口,陆云娇才发觉他声音有些沙哑:“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她果真?不动了,乖乖地?让他抱。

她下巴抵着他的?肩头,细嗅他身?上清冽的?香味,耳朵与他的?蹭上,像一只?仰卧的?猫儿,分外乖巧。

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还有延智大?师低缓的?诵经声。陆云娇依着他,懒懒地?半阖着眼睛,只?觉能?在他怀里?睡到天荒地?老。

迷迷糊糊间,她随口问李熙让:“这是宫里?哪殿呀?我小时候是不是住过这里??”

她幼时经常和孙氏进宫,有时候玩得晚了,就?会歇在宫里?。

李熙让轻轻嗯了一声,“是避月堂,这里?原先是给你准备的?。”

“原来是这里?啊。”她笑了笑,可他一直没?回应,这才察觉不对,“什么意?思?”

“你不是陆家的?女儿,你是嫡王女。”

殿内安静了很久,忽然爆出一句低喝:“不可能?!”

王后对她那么好,如果她是嫡王女,怎么可能?舍得把她放在宫外养大??

这十多年来,她在陆家无忧无虑地?长?大?,国公夫妇对她比陆瑾陆瑜还好,如珠如宝地?宠着她,她怎么可能?不是陆家的?女儿?

李熙让示意?她稍安勿躁,请了延智大?师进来。

延智大?师低诵佛号,“此事原与老衲的?师父有关。师父坐化之前,便是这么说的?……”

听完一切,陆云娇竟有些茫茫然。

说出了尘封已久的?秘密,延智大?师如释重负:“师父当?年给你批命,便是这样说的?。娘娘当?时不信,养了郡主两个月。那两个月里?,郡主一直生病,无法好转,好几回都命在旦夕,王上和娘娘怕了,才把郡主送到了国公府。”

他看?了李熙让一眼,“事关重大?,老衲不敢辜负师父的?托付,便一直不曾对人说过。”

李熙让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慰:“娘娘对你一直很好,当?初把你放在宫外,只?是迫不得已,只?想你平安长?大?。”

陆云娇呆了好一会儿,没?有他预料的?歇斯底里?,只?是看?上去有些失落,仿佛耷拉耳朵的?小猫儿。

过了一阵,她才闷闷地?说:“那我就?有两个阿娘、三个哥哥了,我才不亏呢……”

李熙让轻轻点头,“自然。”

陆云娇虽然有些懵,心里?却渐渐平静了。

难怪越王和王后有什么好东西都想方设法地?塞给她,也难怪宫里?那么重视她的?亲事,却没?像其他人预料的?,把她弄进宗室。

虽然不是养在身?边,但宫里?对她一直很好,这份亏欠,似乎也不那么重了。

“殿下,人来了。”

殿门笃笃笃响了三下,陆云娇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摸刀。

这人口音不像越人。

而且……殿下?他在叫谁?

陆云娇心中混乱时,耳边响起他沉沉的?应答:“我在。很快就?来。”

陆云娇耳边嗡地?一声,仿佛炸起个惊雷。

他说……说什么?

他在?

殿下?

陆云娇怔了会儿,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就?跑,却险些摔倒在地?。

她感觉自己腿脚发软,使不上劲。明明想竭力爬起来往外跑,手脚却抖得厉害,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腰身?,打横抱了起来。

金色的?日光在泪水中幻成了模糊的?光影,她拼命挣扎,身?后的?人却将她揽得更紧,用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低声安慰她。

朱色门窗犹如梦中的?火墙,将二人紧紧围困。初秋的?阳光落在床边,照在两人相叠的?衣摆上。衣裳繁复的?花纹流金溢彩,沾了泪珠后,映出熠熠光芒。

陆云娇说话时齿尖都在颤:“你是谁……”

泪光中,他的?眉眼也模糊起来。陆云娇攥着衣袖,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不是他。

她在心底祈求老天,祈求佛祖,不要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可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李侯你说说话,好不好?你不是说不骗我吗……”

话到嘴边变得发苦,陆云娇缓慢地?眨眼,眼泪唰地?流下来,胸口像是闷着一团火,像要焚尽她的?肺腑,让她痛彻骨髓。

她不死心地?捂着胸口,仿佛喘不上气来。

好疼啊,明明没?有挨打,没?有中刀,怎么会这么疼?

她是在做梦吗?

“殿下……你是大?周的?皇子?”她揪着李熙让的?衣襟,浑身?颤栗,“所以那都是骗我的??你是为了越国,知?道我的?身?份,才刻意?接近我、讨好我?!”

这个为她豁出性命的?如意?郎君,竟然是个骗子?

李熙让垂下视线,不置可否。

“李郎?”

“……”

他始终沉默着。陆云娇闭了闭眼,泪流汹涌。

“李熙让?”

“李熙让——!!”

“阿弥陀佛。”

延智大?师低念佛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

延智大?师出来了又进去,萧蛮拎着把大?刀站在门外,挠挠头问萧绥:“你说殿下到底能?不能?劝动小郡主?”

萧绥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看?悬。”

过了一阵,门终于开了。二人屏息凝神,只?见?李熙让牵着陆云娇慢慢地?走出来。

萧绥眼尖,看?见?陆云娇手在发抖,腿脚虚软,似乎不想让他碰,而李熙让青白的?指节攥得用力,怎么都不松开。

萧绥默默叹气。

这下难了。

少女神情浑噩,被他紧紧牵着,走一步踉跄一步,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去。

天渥堂被大?周兵士团团围住,殿内更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各自跪着站着坐着,乱得不成样子。

即便人这么多,殿内却悄寂无声。

王后坐在床沿,与越王合握双手,静静地?瞧着蔡妃:“都说完了?”

与几个月前相比,蔡妃憔悴了很多,她膝行上前:“娘娘恕罪,他只?是被奸人迷惑……”

一只?茶碗横空砸在她面前,蔡妃一个激灵,捂着脸哀哭起来。

明明是随军出征,只?要打了胜仗,好日子就?在前头,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越王咳嗽几声,“奸人?哪来的?奸人,分明是他自己的?主意?!”

钱炆默不作声跪在床边,一动不动。

自从那天被打昏之后,他就?被关了起来。

直至临安城门大?开,大?周大?军长?驱直入,他被押进王宫,见?到父母,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舒王想趁越国不备,攻入临安拿下越国。就?算最后拿不下吴国,这也是大?功一件。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有人算准了舒王的?心思。等到他领着兵马到临安时,萧蛮萧绥忽然拿下了他。

原来萧蛮萧绥不是舒王的?人,他们的?旧主也并未死去,而是蛰伏在越国,静候着收网的?这一天。

朝代更迭,成王败寇,大?周如何作为,别人无从置喙。

但他不一样。

是他把大?军领进了临安,他要被史家的?笔钉死在这件事上,永世不得翻身?。

滔天大?罪,不过如此。

一切都完了。

越王冷笑:“废物!就?这点本事,还想算计,想虎口夺食!”

钱炆微微摇晃,低下了头,认下废物的?名?头。

越王激动起来,便咳得厉害。王后给他顺着气,安静地?问钱炆:“你是不是心有不甘?觉得我和王上苛待了你?”

钱炆嗫嚅着不说话。

“倘若真?要苛待你,你以为自己能?顺利跟大?军出征?你在湖州受的?伤尚未痊愈,你父亲想扣住你,不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钱炆一颤,面露茫然。

王后露出一丝讽笑:“自作聪明,实则愚不可及。”

越王和王后似乎都倦了,甚至不想看?他一眼。蔡妃忍不住哭着按钱炆磕头:“王上恕罪——”

“晚了……”越王低声说,“王上?呵,很快就?不是了……”

蔡妃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寝殿外有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王后表情一紧,想站起来,却被越王按住了。

两道脚步声,一道凌乱,一道稳重,缓缓停在了门外。

殿门开了,看?到李熙让的?第一眼,钱炆眼睛一红,忽然扑了过去,却被一旁早有准备的?大?周兵士压住,死死不得动弹。

看?到陆云娇的?刹那,王后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云娘!”

陆云娇眉头一动,木然的?表情总算有了裂痕,也终于在这时,李熙让松开了手,让她跌跌撞撞地?扑到了王后怀里?。

她伏在王后怀里?小声啜泣,王后哽咽着拍拍她的?背,“别哭了云娘,别怕,没?事了……”

在满殿的?注视下,李熙让不疾不徐地?坐下了,自有小兵提壶过来斟茶。

陆云娇哭了会儿,总算冷静了些,这才敢扭头看?他。

青瓷如碧,长?指如玉。

茶雾袅袅,离得这么近,陆云娇却看?不清他的?脸。

这一路走来,越国的?禁军已经换成了大?周的?军士。

李熙让倒不避讳,将这几天的?事简单告诉了她。

大?周奇兵突袭,尖刀一样直插临安,越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临安反应过来,大?局已定,于事无补。

是战是降,摆在越王面前。

那晚秉烛夜谈,越王犹豫良久,还是决定降了。

大?周兵临城下,却没?强行攻城,刀架在脖子上了,还愿意?与他谈,足见?大?周的?诚意?。

更何况,越国没?有称霸天下的?国力和野心,他也不忍越国的?富庶毁于兵戈,就?答应了。

不过,李熙让提了三个条件。

交出粮草;越国宗室随他回汴京,改日另择封地?;以及和嫡王女的?亲事照旧。

她看?着越王,不过几天没?见?,越王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都备好了?”

茶雾吹散,陆云娇陡然回神,在王后怀里?埋得更紧了。

李熙让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她,落在越王身?上。

越王缓缓点头,露出掌中的?金印,高高举起,轻轻放在小兵的?托盘里?。

宫殿雕梁画栋,精美华贵,别人都无暇观赏,只?盯着这一方小小的?印鉴。

越国金印。

李熙让微微颔首,另一个小兵托着锦盒过来,将之装好。

锦盒啪嗒一声盖上,众人的?视线随之一断。

越王微微垂首,一言不发。阿寿抿了抿头发,躬身?上前:“这是纳土归降的?折子,和嫡王女的?嫁妆礼单,请殿下过目。”

两份折子一同呈了上去,李熙让却仔细看?了礼单,归降的?折子只?是粗略扫过。

“亲事就?不在临安办了,正好去汴京办。其余事宜,待我与父亲商量了再行答复。此去汴京,我保你全族无恙。”

阿寿悄悄看?了越王一眼,恭敬应下。

“我不去汴京。”

满座寂静中,陆云娇忽然开了口。

她表情冷静,声音却细细的?,像是要哭出来。

燃了一夜的?烛台噼啪作响,终于灭了。

李熙让静静地?瞧着她,似在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云娘,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陆云娇却固执地?摇头:“我说,我不去汴京。我的?夫君是越国的?建安侯,不是大?周的?皇子,我不认识你,不跟你走。”

满殿死寂中,李熙让瞥了越王一眼,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却没?呵斥陆云娇,显然是默认了。

越王这番反应,他并不意?外。被他算计得这么狠,越王怎么甘心把女儿嫁给他?

而且越王被迫将祖业拱手让人,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现在心里?对他有恨,顺着他来才奇怪。

只?是,现在由不得他们了。

陆云娇昏昏然地?埋在王后怀里?,听见?周围人齐齐抽气,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攥着胳膊往外拉。

她立刻抱紧了王后,呜咽着不放手,哭叫道:“母亲救我!”

王后心如刀割,怎么舍得放手。她死死抱住陆云娇,哽咽着求情:“李……殿下,云娘已经许给殿下了,殿下何必这样逼迫她?”

李熙让沉默不语,攥她胳膊的?手稍微松了点。可是陆云娇还没?喘过气来,那手趁她不备,陡然用力,猛地?将她拽出了王后怀里?。

男子的?怀抱熟悉又陌生,陆云娇一愣,猛地?一推,又踢又打,他却不放。

陆云娇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像是力竭。李熙让刚刚松手,她却忽然拔出他的?剑。

李熙让以为她要自尽,眼瞳一紧,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要打她手腕。陆云娇却冷笑一声,举剑就?刺,剑锋直直地?对准了他心口。

周围兵士齐齐怒喝,陆云娇不退不怕,盯紧他的?来势,似乎不破开他心口决不罢休。

然而她药效未褪,剑法还是他教的?,他根本不怕。

但见?他身?形侧开,钳着她手腕轻轻一扭,长?剑落地?,人也重新落入他怀中。

“云娘,听话,别动了……”

他轻声哄着,陆云娇哪里?肯听,死活要挣脱出去。

越王实在忍不住,正欲呵斥,却见?李熙让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她瞬间抽空了力气,不可置信地?看?他一会儿,就?像被提住后颈的?猫儿,全身?都松软下来,安静地?伏在他肩头,一动不动。

李熙让抚着她柔亮的?长?发,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许多。

问她要不要看?看?聘礼单子,说着汴京的?王府如何华美,新房有什么想添置的?,都可以告诉他……

如此温热的?怀抱,她却仿佛置身?冰窖,冻得浑身?发抖。

她嗫嚅着什么,双眼一闭,软倒下去。

王后心头一抽,要上来接,却被大?周兵士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陆云娇打横抱起,走出了天渥堂。

萧蛮萧绥都在外候着,迎了上来。

李熙让吩咐道:“宗室嫡支尽数收至王宫,不得离开临安。陆家人也要带到汴京去。”

听见?陆家两个字,陆云娇眉头一动,似乎要醒来。

萧绥应下了,李熙让抬步欲走,忽然想起什么:“还有延智大?师,倘若他愿意?去汴京,就?一起带去吧。”

延智大?师常年出入宫闱,为越王和王后讲经说法,有些消息就?来自他手。越国没?了,他留在此处太尴尬,不如离去。

他本是长?安人,客居临安多年,他要是想回去了,李熙让愿意?带他一程。

虽然大?周皇帝不喜佛法,不过看?在多年情分上,在汴京为他谋得栖身?之所并不难。

萧蛮萧绥对视一眼,萧蛮挠头,有些为难:“殿下,避月堂那边刚刚来报,延智大?师坐化了……”

李熙让一怔。

两人静候片刻,才听见?他轻声吩咐:“倘若有舍利子,便一并带回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顶起了锅盖先一步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