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两人在附近转了转,天黑前回了客栈。
虽然有飞雪在身边,陆云娇还是不放心。
之?前两人同处一室,尚可说是她受了重伤,需要人照顾。但现在她醒了,还需要他贴身照看吗?
李熙让正在看书,看见她沮丧地推门进来,“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世道纷乱,旅人们惜命,宁愿精心计算脚程,次次宿在客栈,也不愿露宿野外。所以客栈全住满了,连杂物间都没留下。
灯火下,李熙让的眉眼异常深邃,湛湛有神?,“你睡床,我睡榻。”
这间房足够宽敞,除了床,还有一张卧榻。
陆云娇不担心没榻,只担心他要和自己挤床。
她小心地问:“前几夜都是这么睡的?”
李熙让翻书的手一顿,点头。
陆云娇一脸怀疑。
她怎么觉得不可信呢?
然而他舍命相救,又一脸坦然,怀疑他好像不太好?
她又开始跑进跑出,李熙让一开始没在意,直到两个伙计抬了店里唯一一张屏风进来,横在床榻之间,他才挑了挑眉,合上书。
他与陆云娇透过破洞遥遥相对,薄唇一动:“何必多此一举?”
陆云娇尴尬一笑:“聊胜于无。”
李熙让摇摇头,继续看书。她坐在床沿,刚刚拿起药膏,这才想起房里还有个男人,连忙对他说:“李侯,我要上药了,男女授受不亲?要不你先出去?”
李熙让搁下书本,从善如流。
她又看着飞雪。
飞雪似乎露出鄙视的眼神,摇着尾巴扭头跟出去了。
李熙让抱臂倚门静候,飞雪乖乖蹲在他脚边。然而没过多久,她推开一条门缝,支支吾吾地道:“李侯,你……能不能进来帮个忙……”
李熙让凉凉地道:“男女授受不亲?”
陆云娇很尴尬:“帮个忙好不好?我看不见背后,没法上药……”
李熙让从善如流地跟她进去,顺手把飞雪关在了门外。
飞雪:?
屋里一灯如豆,昏黄暗淡。陆云娇坐在床沿,时不时回头瞅他一眼,磨磨蹭蹭地褪去了半边外衣。
李熙让挖起一块药膏,目光深沉如夜色。
颈背弯出少女纤巧的线条,她拢着半边衣裳,犹抱琵琶半遮面,灯火下尤为引人遐思。
李熙让定了定神?,动作轻柔地涂开了药膏。
陆云娇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几乎是上完药的那一瞬间,她迅速穿好衣服,就势打了个滚,用被褥裹住自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李熙让没有纠结,而是放下了药膏,径自绕过屏风,回榻上继续看书。
她迟疑地盯着屏风上映出的线条,李熙让翻了一页,感觉到她的目光,“郡主还有什?么事??”
“……没有!”
陆云娇迅速躺平,警惕地注视着屏风,然而没多久就迷糊起来,睡着了。
他保持着翻开书的姿势,静静注视着屏风后的小小人影,过了很久才起身,却没像前几夜那样坐去床沿,而是拉开了房门。
抓挠门板的声音突然停住,飞雪对他呲牙,扭头进了房间,趴在了陆云娇的鞋履上。
李熙让意味深长:“好狗。”
飞雪竖起耳朵盯着他,打个喷鼻。
床上的人和床下的狗睡姿神?似,李熙让摇摇头,脸色忽然一白,踉跄着出了房间,咳得撕心裂肺。
剧烈的咳嗽声回荡在走廊上,久久不停。隔壁房间的壮汉敞着衣裳,骂骂咧咧地出来,被他扫了一眼,顿时噤声退了回去。
趁着咳嗽的间隙,他摸出最后一颗药丸,压在舌底,又断断续续咳了很久,这才消停下去。
他走进房里,关上了门,隔壁房的壮汉这才出来啐了一口,骂了句病痨鬼。
飞雪睡得浅,早就被他吵醒了,甩甩耳朵看着他。李熙让刚刚坐在床沿,就被飞雪叼住了衣摆。
“放心,我不碰她。”
狂摇的狗尾巴停了一瞬,狗脸满是怀疑。
李熙让只是握着她的手,静静地注视着她,直至昏黄的灯火飘了一下,灭了。
***
细雨微风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天色阴沉沉的,只在日出时有些?亮光,转眼间似乎又要下雨。
吴兴城中,一间小院门口,吴清和双手张开,螃蟹似的堵在了陆瑜面前。
陆瑜脸色苍白地扶着墙,试着和他讲道理:“我就出去看看,不会乱来。”
吴清和焦头烂额,“刺史一有消息就知会我们,你伤还没好,不能出去!”
陆瑜摇头,“云娘不见了,你让我怎么安心休息?”
被乱兵点燃的山离其他山头有点远,加上前天起火不久就落了一场暴雨,所以大火只烧了三?座山头,没有蔓延出去。
直至昨天,火才彻底熄灭。湖州刺史在巡防的压力下,还特意分派了一些?人,上山寻找李熙让和陆云娇。
陆瑜这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听说刺史要找人,哪里坐得住?但吴清和知道他还没痊愈,死活不让他去。
他固执地往门外走,吴清和死死抱着他,两人谁都不让步,恰巧这时候陆瑾回来了。
陆瑜登时红了眼,“大哥,还没消息么?”
陆瑾叹了口气,“你回去休息,别把自己折腾坏了。这里还有我。”
陆瑜嗫嚅着,颓丧地倚住了墙。
这个时候,他分外厌恶自己的不争气。
为什么要听爹的话,不好好练武?爹就是行伍出身,他做什?么文臣!
连妹妹都弄丢了,他真是个废物……
他神?情恍惚,一个劲地往门外走,陆瑾揪着他衣领往里拖,把他按在椅子上。
“暂时没有消息,这就是好消息。你先好好养伤,我不想家里再倒下一个。”陆瑾目光犀利,“或者?你先回临安去,父亲那边还要人帮忙撑着。”
孙氏整宿整宿睡不着,他出发时,她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亏得陆国公还能支撑住,否则他根本不放心离开。
现在家里一个孩子都不在,他怕孙氏触景生情,愈发伤怀。
陆瑜低下头,嗫嚅着说了声好。
陆瑾这才松了口气。
吴清和搀扶他回屋,陆瑾抱着手肘,站在院中,眉头紧锁。
宣德军在山顶的洞穴里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兽尸。除此之?外,毫无收获。
领兵搜人的副将吞吞吐吐地告诉他这事?,还把兽尸交给他。他也明白,这几乎昭示着最?坏的结果。
可是等他问清楚细节后,就镇定下来。
山洞里没有两人的刀剑。
他们不可能丢下刀剑,应该是想法子逃出去了。
但真的顺利逃出去了?没有再遇上乱兵?
陆瑾额头青筋直跳,忍不住按压眉心。
倘若陆云娇也和永泰郡主一样遭遇……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往下想。
陆瑾望着天际的阴云,副将过来说队伍准备出发了,他才往外走去,却在大门口碰见了钱炆。
出发前,越王特意召见了他,让他处理这边的事?。所有幸存的少年都被安置在刺史的别院里,除了找人,还有很多事?要忙。
陆瑾一怔,上前问道:“不是说要静养?怎么出来了?”
那一刀几乎扎穿了钱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也命大,救治及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歹是活过来了。
钱炆脸色惨白,轻声问他:“还没找到?”
陆瑾知道他在问谁,摇头。
钱炆低头,咬牙切齿的不知在恨谁。
“早知道……我便不带她出来了……没有亲事又如何?她是我妹妹,是我妹妹……”
倘若永泰郡主没跟来,她现在还好好的在临安,哪会被掳走?
陆瑾感同身受,目光沉沉。
钱炆神?色木然地扫过面前一具具棺木,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有些?少年没活过当晚,陆瑾临时替他们置办了棺木,但之?后的事?,还得扶灵回临安后,等越王定夺。
少年们汇聚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一具具崭新的棺木,神?色哀伤。
前不久,他们还在别院里谈笑风生,转眼便阴阳相隔。
纵使知道乱世人命如草芥,事?到临头,才知道这不是夫子口中轻飘飘一句话,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陆瑾还要留下找人,此事便交由手下的副尉。待到扶灵的队伍远去了,陆瑾背着双手,正要回去看看陆瑜的情况,脸上忽然一凉。
天边滚过两道闷雷,雨水簌簌落下,扬起一片灰土。陆瑾却缓步而行,任由雨水将自己淋得透湿。
***
住了几天,等陆云娇情况稳定后,两人便另买了两匹马,还买了弓箭火石伤药之类的。最?后拼拼凑凑,就剩下几个铜板。
陆云娇从没这么穷过,扳着手指算了算,忍不住对李熙让开玩笑:“要不是还有你,我可能要一路乞讨回临安。”
李熙让瞟她一眼,“不得胡说。”
陆云娇吐吐舌头。
世道这么乱,她再武艺高强,也不敢独身上路。
两人本来打算先回吴兴,然而问了一圈,没有船家敢应,只能骑马走陆路。好不容易赶到了吴兴,却发现人都回去了。两人拜会了湖州刺史后,索性直接回临安。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连走了几天,别说是乱兵了,连个人影都没遇上。
陆云娇奇道:“我们运气这么好?”
李熙让对越国的兵马布置比较熟悉,也事?先打听过大周的兵马安排,有意绕开兵锋和布防。更何况他早已和丁亥他们见了面,让人在前面探路,就连马匹也是他想办法让人送过来的。
只是,他不会告诉陆云娇有这安排,这话就当没听见。
难得两人独处,要不是情况紧急,他真想和她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俗话说,话不说满。
次日上午日光晴好,下午忽降大雨,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个破庙落脚,便与流匪遭遇了。
李熙让环视一圈,挑眉问她:“我们运气好?”
陆云娇讪笑着摸摸鼻头。
外面雨声潺潺,狭小的破庙里窝着五六个流匪,个个衣衫褴褛,唯独手边兵器擦得雪亮,看着陆云娇的表情更是赤/裸/裸不加掩饰。
她长相娇美,换了再普通的衣裳,也遮不住骨子里的气质。
陆云娇花骨朵似的年纪,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神?态,身边的年轻男子清瘦病弱,看起来很好对付。
几个流匪就像饿狼看到了没人保护的肥肉,口水直流。
陆云娇瞅瞅他们的体?型,对李熙让说:“我右你左。”
“我四你二?。”
陆云娇乐了。
李侯挺有风度。
最?胖的流匪大胆上前,笑嘻嘻地道:“此路是我开……”
话音未落,就被一刀鞘怼到脸上,顿时被怼翻了,跌跌撞撞摔回火堆里。
他杀猪似的叫,捂着屁股跳起来,整间破庙弥漫着给猪褪毛的焦臭味。
少女拎着刀,不怀好意地笑:“不巧,今天换我开。”
一阵刀剑撞击声后,流匪们光着膀子,惊慌失措,互相搀扶着,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逃出了破庙。
雨一直没停,天色暗得很快,流匪们的破衣裳放着都嫌臭,统统被陆云娇扔进了火堆当柴烧。刀剑则被她放到了马背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间破庙大概是流匪们的老窝,墙角堆放着许多干草,甚至还放了两坛酒,不知是从哪抢来的。
两人分工合作,她刚刚铺好干草,李熙让就回来了,还拎着两只肥硕的野兔。
他看到陆云娇在看自己的箭囊,便解释道:“雨有点大,有一箭偏了。”
陆云娇摇头,把抢来的箭统统塞进他箭囊里,剩下几支留给自己。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兔子吃就行,她可不矫情。
他只穿单衣出去打猎,淋得浑身透湿。陆云娇一开始只对兔子垂涎欲滴,可随后注意到他身上,顿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湿衣一裹,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腿比她想的还要长……
陆云娇不敢再看兔子,赶紧捂着脸背对他,光是听见身后穿衣的窸窣声就脸红。
飞雪警觉地动动耳朵,只看见两只兔子,便迈着悠闲的小步子,蹲在了两人中间。
破庙里很快飘起烤兔肉的香味。李熙让掰下一条兔腿,看似要递给飞雪,却放在了陆云娇手上。
飞雪对他打个喷鼻,不满地刨了刨干草。
两人同行这么久,陆云娇早就对他没了防备,吃完就倒下睡着了。
李熙让还要等衣物烘干了才能睡,便拾起一根柴,扔进火堆里,看着陆云娇的背影出神。
他披着半湿的长发,黑眸中映出跳跃的火光,唇角隐隐有了笑意。
不远处的雨帘中传来轻微的动静,飞雪耳朵一动,直起身来,李熙让对它摇摇头,提剑出去。
几个流匪最近收获颇丰,没想到居然在老窝翻了船,都咽不下这口气,想趁天黑回来报仇。
然而人还没摸到墙根下,就被李熙让发现了。
雨中传来男人们的痛呼怪叫。没过多久,几个人就被揍翻,直挺挺地躺在泥水里。李熙让提剑而立,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陆云娇醒着时,他有所顾虑,不想出杀招,怕吓到她。眼下人都睡着了,他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几人没想到这病恹恹的年轻郎君才是真正的硬茬,被揍疼了才知道怕,见他持剑走来,吓得纷纷求饶。
长剑清吟,唰地插在其中一人颈边,吓得这人差点咽气。
他披挂着满身雨水,眼神狠戾,宛如鬼魅。
“滚。”
几人死里逃生,鬼哭狼嚎,不要命似的狼狈逃窜。李熙让静默在雨中,忍不住咳了一阵。
身后的破庙里,陆云娇抱着飞雪,从破木门后探出半边脑袋,看见他转身回来,立刻缩了回去。
躺下装睡前,她把飞雪抱到怀里,握着狗爪教它:“李侯是好人,以后不许对他凶,听见了吗?”
飞雪刨着干草,很不情愿地汪了一声。
***
宣德军又搜了两天,迫于大周和北唐战事?吃紧,便宣告结束。
湖州刺史全神戒备,根本顾不上失踪的两个人。听说大周的舒王还向越国要兵马,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哪有空管这些?。
陆瑾知道他已经尽到了情分,只是最后求了情,亲自带人搜了一遍,走到山顶洞穴时,忍不住看着洞里发怔。
回到吴兴时,陆瑜又迎了上来,看见他摇头,又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一天又一天,吴兴仍旧没有陆云娇的消息,希望越来越渺茫。
这天傍晚,兄弟俩在城门附近守了一天才回,陆瑾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先回临安吧。阿娘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对她不好。”
本来是避暑胜地,却变成了伤心地。其他少年劫后余生,陆陆续续走了不少,钱炆养了几天,也因为担心蔡妃身体,先回去了。吴清和他们本来想留下帮忙,被陆瑾先劝了回去。
他们留到最后,是时候该回去了。
陆瑜张了张嘴,神?情黯淡。
“我知道了……”
陆瑾知道弟弟向来意气风发,他这么消沉,陆瑾也不好受。但他身为世子,要肩负的更多,心中再沉痛都不能表现出来。
兄弟俩一同启程,第二天傍晚赶回了临安。
两人在府门外下了马,陆瑾叮嘱他:“这事?我来说,你别开口。”
然而看到憔悴的孙氏时,陆瑜还是没端住,三?两步扑在孙氏床前,哽咽道:“儿无能……”
孙氏本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身子一软,径直跌回床上,陆国公赶紧扶着她,眼眶发红:“真的……没有?”
陆瑾摇了摇头。
孙氏双眼一闭,昏过去了。
府里顿时人仰马翻,陆瑾却没请到赵太医,跟他回府的张太医十分唏嘘:“赵兄在兰馥堂看着娘娘,那儿也离不开人……”
陆云娇一出事,别人才知道宫里是真宠她,不是装出来的。
唏嘘归唏嘘,国公府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开了个安神?的方子,叮嘱陆家人不可再刺激孙氏。
蕙风院一整晚都悄无声息的。陆国公熬了好多天,本来还想陪着,被陆瑜劝去隔壁休息。陆瑾就在另一间厢房对付了一晚,时不时来看孙氏的情况。
天将破晓时,孙氏总算苏醒过来。陆瑾连忙叮嘱厨下弄些?清淡的吃食。
“汪!”
陆瑾正端着碗,愕然转头,就看见飞雪蹲在门口,朝他们欢快地摇尾巴。
它看见陆瑾发愣,又冲他汪了一声。
孙氏猛地坐直了,不可置信地瞪着房门口。
“……阿爹,这真不能怪我和李侯。我们走不了水路,刚进吴兴就发现人都不在,又怕你们担心,才快马赶回临安。我骑了一晚上马,腿还疼呢!还有,我想吃停云楼了……”
陆云娇脆甜的声音传进屋里,孙氏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要下床,却不慎打翻了陆瑾手里的碗,滚烫的白粥泼了陆瑾一身。
金雁连忙帮陆瑾擦干净,陆瑾却顾不上太多,赶紧扶着孙氏往外走,恰在房门口撞见了陆云娇。
她穿着最?朴素的粗布衣裳,蓝布条绑了两个小髻,脸上还有几道乌黑的痕迹,正俏生生地冲他们笑。
“……云娘!”
孙氏呜咽着扑过去抱她,再三?确认她还活着,都把她的脸捏红了,忍不住抱着她嚎啕大哭。
陆国公哽咽着点头:“回来就好,就好……”
陆云娇好不容易安抚了孙氏,扶着她的手,看着陆瑾陆瑜,佯怒道:“你们都不说话,不想让我回来是不是?”
陆瑜傻兮兮地摇头。
妹妹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看上去这么活泼,应该没怎么吃亏。
陆瑾视线扫过她脸上几道细小的伤痕,“回来就好。”
然后看向庭中站着的李熙让。
一家子其乐融融,只有他站在不远处,与他们格格不入。
陆云娇才发觉冷落了他,连忙拉着李熙让过来,笑着对他们说:“这次我能死里逃生,真是多亏了李侯!”
陆国公打量他片刻,拍着他的肩膀,“没受伤吧?好小子,改日过来喝一杯!”
与上次差点被打出门相比,陆家人的态度可谓翻天覆地。
李熙让咳了两声,态度依然谦和有礼:“还好,有劳国公挂念。”
虽然救了陆云娇,他却丝毫不以救命恩人自居。
陆国公越看他越满意,转头吩咐孙叔:“去停云楼订个席面,为云娘和李侯接风洗尘!”
陆瑾嘴角一动,没说什?么。
陆家团聚,肯定还有话要说,李熙让先行告辞,陆国公便让陆云娇送他出府。
她蹦蹦跳跳地跟着李熙让出府,竟然有些?不舍,“你真的没事吗?昨晚你也咳得厉害,是不是很难受?”
李熙让一开始想瞒着她,可是他们朝夕相对,陆云娇又心细,哪里瞒得住。
李熙让笑了笑:“无妨,回府用点药就行了。”
陆云娇目送他乘车离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背着手踮踮脚,原地转了两个圈,才转头蹦进去。
文竹和墨竹一早知道他回临安,翘首以盼。看见陆家马车过来,两人连忙迎上去。
他们得知两人一起失踪时,差点吓疯了。后来得到丁亥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这才勉强安下心来。
这段日子,两人简直熬断了心肠。
李熙让抬步下车,却忽然腿脚一软,栽倒下来,呕出一口血。
两人大惊失色。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