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月坞之前,陆云娇特意让兰露去了一趟隔壁。
然而兰露很快回来:“李侯不在。”
陆云娇把金创药丢给柳风,扑去了床上,嘀咕道:“这就不能怪我了。”
然后眨眼就睡熟了。
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李熙让捂着被她咬伤的手,幽幽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她实在受不住这眼神,想溜去别处,然而不管她往哪里走,都能看见李熙让站在她面前。
李熙让嘴唇一动,似乎要说什么。她蒙着耳朵,却听见他发出兰露的声音:“郡主……”
陆云娇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噩梦?
她实在受不了,腾地坐起来:“谁叫我!”
陆云娇迷瞪着眼,看见兰露一脸兴奋,“什么时辰了,大晚上不睡觉?”
兰露却神秘兮兮地说:“郡主,听说寻香坞出事了!”
寻香坞,是永泰郡主住的地方。
陆云娇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翻起身,抓起外衣就溜向?门外。
她的清月坞位置最好,离寻香坞也就走过两道偏院的事。
走得越近,永泰郡主的尖叫越清晰。陆云娇清清嗓子,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寻香坞。
永泰郡主披头散发地站在中庭,脸色发青,面前跪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父亲养你们这些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她只顾着发火,没看到陆云娇走进来。两边贴身宫女倒是看见了,可惜怎么都拉不住,让陆云娇看了个痛快。
“出什么事了?”
永泰郡主看见她,顿时吃了一惊,阴阳怪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陆云娇没让她失望,一脸关切地道:“自家表姐妹,别跟我见外。听说寻香坞出了事,我就过来看看。这些人犯什么事了?”
永泰郡主根本不想理她。
陆云娇叹气:“钱玉娘,你不说,我就去告诉二?表哥了。”
她作势要走,永泰郡主立刻尖叫:“你回来!”
永泰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这事既然让陆云娇知道了,就代表着所有人都知道了。
没过多久,整间别院都亮起了灯火。钱炆带人赶来,总算从妹妹的支支吾吾里弄清了事情经过。
永泰郡主半夜醒来,发现有人在房里。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宫女,但仔细一看,发现这人比宫女高壮很多,更像男子,顿时吓得尖叫。等到整个寻香坞灯火通明时,她才发现房里一片狼藉,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都不见了。
宗室别院闹了贼,对于养尊处优的永泰郡主而言,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钱炆安慰永泰郡主:“东西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
他派宫人去房里搜查一圈,确认没有坏人留下,便安慰道:“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永泰郡主乖乖点头,完全没有在陆云娇面前的嚣张乖戾。
陆云娇感慨,有哥哥还是好。
幸好她有两个,否则不得嫉妒死?
钱炆好不容易安抚了永泰,却见一个小内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不……不好了!真?仙观也出事了!”
钱炆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永泰郡主的寻香坞闹得人仰马翻时,隔壁真?仙观也闹了起来。
钱炬年纪小,别人都去了两趟茅房就差不多好了,他还在闹肚子,来来回回跑了三四次,最后一次回房时,突然发现自己摆在案头的玉佩不见了。
他一叫,隔壁厢房的钱炜好不容易入睡,被他闹醒了,也发现自己丢了许多银钱。
两人一闹,整间真仙观都被吵醒,几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被贼光顾过。
于是众人都不睡了,聚集到别院的正厅,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喊着要抓贼。
往日在临安,少年们都是众星拱月的角色,哪吃过这种暗亏,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贼子碎尸万段。唯有陆云娇几人悠然自得,旁观看戏。
钱炜看见陆云娇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你们都没丢东西,贼子只偷我们?”
陆云娇刚让厨下烤了几个野果,分给吴清和?他们一人一个,闻言诧异了:“四表哥这话就不对了,我一个弱女子,那小贼不偷我反而偷你,是他脑子不好使,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钱炜果然被“弱女子”噎住了,钱炆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知道谁是贼?”
陆云娇闲闲地啃了一口果子:“谁是外人,谁就是贼。是你引狼入室却不自知。”
陆云娇一语惊醒梦中人。钱炆这才想起来阿飞,派人过去一看,果然人去屋空,只剩一条发霉的山猪腿在屋檐下随风招摇。
事已至此,少年们哪里还不清楚着了道,难怪一个个拉得虚脱,想来今天的瓜被阿飞动了手脚。
厅内一片咬牙切齿声,陆云娇把果核往旁一搁,闲闲地说:“我刚让人查过了,厨下还有泻药,你们就算没吃瓜也会?着道。”
少年们懊恼不已。
虽然丢的银钱不多,但是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非常恶心。
钱炜一脸忿恨:“你既然早知道他有问题,为何不告诉我们?”
陆云娇觉得很好笑:“抓贼抓赃,他要是没偷东西,我凭什么说他是贼?更何况,我和?你很熟吗?非得告诉你?”
钱炜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了林绍,冷笑道:“那也不是我们引狼入室,他明明是林二?郎带回来的!”
林绍的脸变白了,陆瑜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似笑非笑地看着钱炜:“你再?说一遍?”
被陆瑜盯着,钱炜不敢吭声,只能恨恨地盯着陆云娇。
有二?哥撑腰,陆云娇底气更足了:“他是跟二?郎回来的不假,但当初我们根本没留他,是你硬要和?他称兄道弟,怎么反而怪起二?郎了?”
钱炜气结:“你还有理了!”
“我怎么没理?”陆云娇反问道,“我要是前几天说他有问题,你会?信我?你不就喜欢跟我对着干么?”
钱炜语塞。
当初他看陆云娇气势汹汹地对着阿飞,就想跟她对着干,才故意把人留下,哪里想到给自己招了个贼。
钱炆叹气,打断了两人:“是我们都大意了。没想到还有人敢来湖州别院行窃。此事到此为止吧,天亮以后,我让人下山报官。”
陆云娇点头,斜睨钱炜一眼,“既然有人觉得我有责任,我还是去一趟吧。我怕有的人跟阿飞混了这么久,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去衙门丢人。”
湖州别院非常有名,寻常百姓都不会?来此闲逛,以免冲撞了什么贵人。她曾以为阿飞是山贼派来的探子,直至永泰郡主闹了出来,她才猛地想明白。
居然还有这么胆大的贼子,真?教她开了眼界。
钱炜正要反驳,忽然发现正如她所说,他根本形容不出阿飞长什么样。
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陆云娇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扯扯嘴角说:“这人明显是惯偷,要是那么容易让你想起来,他还怎么偷?怎么,不服气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州衙试试?”
钱炜冷哼。他才不想跑腿。
钱炆点头,“就交给你了,你和?李侯去吧——等等,李侯呢?”
少年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四处张望,没看见李熙让。
他不受陆云娇待见,又不像个纨绔,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直至此刻,他们才意识到李熙让居然不在。
永泰郡主受了惊吓,此时刚刚缓过神来,瞅着陆云娇冷笑:“夫唱妇随的,说不定是帮谁处理赃物去了?”
陆云娇刚想说她要和?陆瑜一起去,顿时冷笑:“狗在叫。”
永泰大怒:“你骂谁是狗?”
“谁在叫?”
钱炆无奈抚额,“好了好了,都别说了……”
陆云娇的伶俐口齿她又不是没领教过,偏要触霉头。
他记得以前妹妹和?陆云娇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针锋相对起来了?
钱炆百思不得其解。
永泰又想骂她,又怕被她拐弯抹角地骂回来,脸都憋红了。陆云娇斜睨她,站起来拍拍衣袖,打了个哈欠。
“我早就说了,有些人心思龌龊,看谁都龌龊。李侯自然有他要忙的事,你又不是王上,他去哪里、做什么还要告诉你不成?”
永泰不服:“那你倒是说他干嘛去了?”
陆云娇冷笑:“凭什么告诉你?到底谁跟他定了亲?真?没想到,你惦记哪家郎君不好,专门惦记有主的?宫宴过去多少天了,你还念念不忘?”
众目睽睽之下,永泰差点气厥过去。
陆瑜猛地喷出一口茶水。
他吃惊地看着陆云娇,感觉要写信给陆瑾来救场。凭他的本事,他真?的管不住妹妹和?建安侯的发展……
少年们促狭地看着永泰郡主,钱炆正想打圆场,却突然握拳咳嗽一声。
他们突然乖如鹌鹑,陆云娇一愣,猛地转身,就看见李熙让站在门口,正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浮动着莫名的情绪。
看见他时,陆云娇才想起来,前几天阿飞给她分山猪肉时,他用兔肉和?自己换了。
难道这也是他的防备?他帮自己挡了一坑?
再?看见他手上的牙印时,陆云娇顿时手足无措,小脸一红,忙不迭溜了。
李熙让目送她溜走,这才走进厅内,沉声说:“那个贼子,我已派人去追了,可惜没追上……”
***
山林中灰黑一片,天边露出一小片鱼肚白。阿飞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在一棵参天大树后,往后张望。
他背着一大包金银,一晚上连翻几座山头,堪堪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本来计划好好的,他顺利偷光了真?仙观,没想到在底下的别院里翻了船。
先是永泰郡主夜半醒来,他只好匆匆收手,逃了出来;再?是逃跑的时候居然发现有护卫追在后面,武功还不低。可是他查探情况的时候,根本没看出来谁带了这种厉害的护卫!
那护卫追得很紧,他仗着熟悉地形,跑了很久才甩脱,这条命都快交代出去了。
现在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他赶紧找了个地方歇脚,看着满满一包袱金银傻笑。
这么多,足够他吃上好久了。
他匆匆系好包袱,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不远处的林间,表情顿时惊悚起来:“鬼、鬼……”
幽暗的林间,有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他。
然后两双,三双……
片刻后,山林中一声惨叫,就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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