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汤家十六郎、十七郎酒后醉倒街头、被人发现断袖之情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临安的大街小巷。

当时有人听到是汤家郎君后,就去汤家报信,没想到反被门房骂了出来,还差点挨打。

这?下报信人气坏了,一怒之下,跑去坊市里大肆宣扬。

直至汤府又得了两拨报信,将信将疑地去那边一看,才发现真有此事。

顿时阖府上?下人仰马翻,汤世敬听说这?事,来不及上?朝,就去查看情况,顿时被两人的狼狈模样气得够呛。

汤夫人大惊失色,连忙问汤世?敬:“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

“说好什么?”

汤夫人出了人手。在丈夫的怒视下,她支吾半天,只好和盘托出。

当着众多仆婢的面,汤世敬差点给她一巴掌,却终是忍住了,只骂了声“愚妇”。

这?么简单的圈套,居然说跳就跳!让人耍得团团转,丢尽了汤家的脸!

汤夫人很委屈:“郡主向来跳脱,谁知道会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汤世敬实在忍不住了:“蠢材!她再跳脱也是当贵女养大的!就算她傻,她娘是省油的灯吗?你?看宫里那位还不懂?!”

他?们到临安之前,就给栖春堂和迎春堂的两个妃子送了大礼,想借此在两位郡主面前露个脸。

到临安后,汤夫人都做好了进?宫谒见的准备,没想到两位妃子都声称身体不适,不愿见她,也拘着两位郡主不和汤家娘子们见面。

汤夫人还以为礼数不够,打听了才知道,兰馥堂只去了个管事宫女,就把两妃敲打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王后自幼饱读诗书,素有胆识。看上?去温柔和善,却颇有手段。当年王上?亲征在外,她坐镇临安,把后方管得安安稳稳。

汤夫人以前只当故事听,现在亲身体会到了,才知道孙氏姐妹的手段有多厉害,养出来的女儿更不是省油的灯。

汤邺的事,更是踩着汤家的脸狠狠甩了几巴掌。

她不敢吱声,只得支使侍婢去弄点安神汤,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却见汤世敬往外走。

“夫君你?去哪?”

汤世敬啐了一口,“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

汤世敬没赶上早朝,只能等着散朝以后,越王召集心腹去书房。

昨晚他?的仆从刚在建安侯面前耍了威风,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高兴,就被汤邺的事打回原形,气得嘴角隐隐作痛。

一手抹过去,竟然摸到了两个燎泡。

更把他?气得够呛。

烈日当空晒,汤世敬被晒得有些晕乎乎的。小内侍低声提醒他?越王来了,他?一看,顿时更气了。

越王身边不止跟着那几把老骨头,还有宁国公陆正和建安侯李熙让。

新仇旧恨都集齐了,汤世敬眼前发黑,堪堪扶住墙壁,才没倒下去。

越王似乎不知道外面的污糟事,看见他?来了,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让他?跟进?去了。

今年似乎有大旱之势,今日朝议便在讨论投龙简的事。这?事本来按惯例就行,然而礼部尚书新官上?任,越王少不得多叮嘱两句。

汤世敬站在旁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想抓着机会哭诉一把。

可是新礼部尚书是个按部就班做事的,事无巨细,一条条地问,直至弄清楚为止。

汤世敬年纪大了,一开始还站得住,后来听得越来越迷糊,有些恍神。

“王上?!”

礼部尚书喏喏应声时,陆国公忽然大声嚎哭。

内侍阿寿正在给越王斟茶,闻声手腕一抖,差点打湿了满桌奏折。

他?诧异地看着陆国公。

国公在嚎什么?

汤世敬一愣,直觉不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陆国公哭道:“老臣无能啊——”

他?额头青筋一跳。

论战功和资历,陆正比不上?他?,却早早地封了国公,在临安享福。还不是娶妻娶得好,无能什么了?他?能耐大了去了!

陆国公以袖拭泪,“只怪老臣教女无方,平日纵得厉害,也不知碍了谁的眼……”

建安侯目露怜悯,似是无意地瞥了汤世敬一眼。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汤世敬,越王也是。

汤世敬愕然。

陆正怎么教女儿,关他什么事?陆正就算让女儿收十几个面首也和他?无关!

汤世敬暗暗咬牙。

陆国公哭道:“云娘是骄纵了些,但是汤十六放肆无状,居然敢欺负云娘,他?挨打又怎么了?!”

汤世敬被“挨打又怎么了”震得耳朵嗡嗡响。

他?好歹和陆正做过?同?袍,陆正什么时候这?么无耻了,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他?汤家子弟就活该挨打吗?!

“打了就算了,云娘也不是记仇的性子。偏偏汤十六自己做下的污糟事,也要栽到云娘头上……”

“汤十六出了事,正好她和汤十六有怨,就要怪她吗?这?事不该怪汤十六自己吗?他?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了!”

“呜呜呜……”

汤世敬咆哮:“陆正——!”

拐了几道弯,在这儿等着告状呢。

昭阳郡主是什么人,整个临安都知道,越王也知道。但是汤邺刚从明州过?来,品行能力如何,还不是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汤世敬只顾恼恨,完全忘了汤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求到一点同情,陆正就把这?事捅给了越王。

汤世敬看着陆国公的眼神简直要杀人。

越王茫然:“汤十六郎?什么事?”还问汤世?敬:“是你先前提过?的十六郎?他?出什么事了?你?便是因为此事,今日才没来朝议?”

李熙让咳了咳,轻声道:“具体什么事,臣不曾听说……但国公方才说的,臣略知一二。”

陆国公都不哭了,张大嘴看他?。

建安侯怎么帮他说话?他?不是和云娘有仇吗?

陆国公摸不着头脑。

“昨夜臣在湖边散步,恰巧看见郡主与汤家子弟争执了一会儿,进?了停云楼。臣有些羡慕,毕竟在临安三年,还未尝过?停云楼的菜……咳咳……”

他?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

越王十分唏嘘,吩咐阿寿:“去停云楼订一个月的午膳,送到侯府。”

又对李熙让说:“喜欢什么口味,就和阿寿说。”

李熙让谢了恩,轻缓地咳着,任由其他老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说他厚颜无耻吧,李熙让说的是实情。

谁不知道侯府用药如流水?纵使他?年纪轻轻封了侯爵,权势在握,但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想和他?结亲,怕他?突然一命呜呼,留女儿受苦。

说他憨厚踏实吧,看汤老将军的表情,都快被他气死了。

而且他?这?时候说出来,不正是为了给汤老将军添堵么?时机表情都把握得正好,就像和陆正商量好了似的。

蒋国相看看陆国公,又看看李熙让,开始思考。

他?很?好奇,陆家和建安侯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陆国公这才回神,赶紧接着李熙让的话往下演。

“王上?有所?不知,汤十六他与云娘争执,实在是因为……”

陆国公一脸正义凛然,欲言又止。

汤世敬暗叫不好,这?事要让陆正来说,肯定歪到十万八千里外。

“王上?!”

汤世敬连忙打断他,大步上?前。

“我那侄儿只是一时糊涂,喝醉了酒,并非真正的断袖。王上?明鉴啊!”

殿内一片抽气声。

几个老臣都瞪大了眼,陆国公以袖掩面,不忍卒听。连李熙让都咳了两声,缓解尴尬。

汤世敬这才避重就轻地说了今早的事。

他?恨恨地甩袖:“若是让我知道谁做了这?事,我非让他好看!”

越王点点头,表情复杂,再?问陆国公:“你?要说的,也是这事?”

陆国公一脸茫然:“怎么会呢?云娘说,那汤十六和汤十七要联手报复她,还说一定要让她好看。这?……她虽然打架,却从不沾这种污糟事……”

汤世敬脸色越来越沉,哪里还不知道陆正的打算?

他?是被陆正和李熙让联手摆了一道,故意诱导他?说出来。

有汤十六的惊天消息在前,郡主再?怎么胡作非为都不值一提。

那昭阳郡主刁钻古怪,亲爹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新任礼部尚书韩大人偷偷给了元中书一个眼神。

——每次小朝议都这么刺激的吗?

元中书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越王捋着胡子,稍微叮嘱了陆国公两句,又关切地问:“这?……十六郎现在可好?找大夫了?”

汤世敬恼羞成怒,却不敢在越王面前发作,只得含糊地应声。

越王不再?说话,汤世敬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断袖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被临安的百姓看了光屁股,就是大事。

试想,这?人以后穿着官袍出去,别人都只记得他?光屁股的样子,官还怎么做?

他?知道,汤邺和汤鄂的仕途基本无望,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然而这?两个偏偏是他花了大力气培养的,却在一夜之间折在陆家手上?……

汤世敬强忍住喉头的腥甜,不想让他?们看笑话。

然而陆国公哪是省油的灯?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汤世敬只记得十几年前军中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哪会意识到,十余年的岁月,足够把陆正打磨成一把钝刀。

虽然不见血,但一刀下来非死即残,还钻心的疼。

汤世敬身形摇晃,阿寿努努嘴,两个小内侍赶紧上?前扶住他?。

陆国公偏偏这时候凑上?去,一脸关切:“十六郎如今可好?晚辈之间哪有隔夜仇,我家云娘调皮惯了,认识许多治跌打损伤的大夫,待会儿我就找人上?门……”

汤世敬踉跄一步,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李熙让:我有一百种花式讨好岳父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