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文竹叫他。李熙让收回视线,咳了两声,“走吧……”
他相貌清俊,气质出众,衣着打扮皆是上品,路人看?来的目光都有些惊艳。可是已?经初夏,路人皆是夏衣,只有他穿着春衫,身旁侍从?还捧着手炉,随时准备递过去。
路人的惊艳都变成了惋惜。
这年轻郎君,好端端的,怎么这样病弱?
有人走过他身边,听见侍从?在劝:“郎君,先回去吧,要是想看?湖景,明日小的备船再来,总好过在这吹风,当心又着凉了……”
“无妨,咳咳,我难得出来走走,这儿热闹……”
侍从?赶紧递上手炉,帮他拢紧衣裳。他捧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过来。
主仆两人走到湖边僻静处待了半晌,正要回去时,身前却拦来两个壮仆。
远远看?去,双方似乎起?了争执。文竹拦在李熙让面前,颇像张开?翅膀的老母鸡。
过了一会儿,李熙让咳得稍稍弯腰,被文竹搀住。两名壮仆扬长而去。
李熙让咳了很久,直至暗处传来一声古怪的鸟叫,他才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来。
一辆马车从?暗处驶来,载他回府。
虽然知道是演给汤家人看?,文竹还是犯恶心:“汤世敬真是太嚣张了。”
李熙让很平静:“他知道检阅水军是我的主意?,肯定要想方设法折辱我。”顿了顿又说:“无妨,我也有所图。”
文竹还是觉得不靠谱:“要是汤世敬手上没有解药,该怎么办?”
李熙让不自觉地抚上了左肩的旧伤,沉默片刻,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边情?况如何了?”
文竹眼睛一亮,看?上去有些贼兮兮的。
“真看?不出来陆世子这么能整人。那药是青杏给的,估计现在那边还……嘿嘿嘿……”
文竹忽然格外心疼盯着那边的暗卫。
两个那么丑的大男人滚在一起?,想想都恶心,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李熙让唔了一声,眉目冷淡,“再加点药,明早把人都丢到街上。”
***
酒足饭饱,三兄妹送狗腿子们回府,这才一起?回了国公府。
三人一起?去蕙风院请安,陆瑾却道:“儿有一事,想告知父亲母亲。”
陆瑜和陆云娇都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哥。
不是都说好了吗!
一阵鸡飞狗跳后,小佛堂的门?被推开?了。飞雪从?狗窝里钻出来,摇着尾巴,看?着兄妹俩齐齐跪下去。
陆云娇一招手,飞雪钻到她怀里拱来拱去。
陆瑜痛心疾首:“大哥心真黑啊……”
陆云娇有气无力:“是啊是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几人一同谋划了此?事,陆云娇以身犯险,先被骂了一通。再就是陆瑾陆瑜,居然也跟着她瞎胡闹,差点被陆国公抄起?棍子揍了一顿。
幸好陆瑾敢做敢当,都往自己头上揽。孙氏心软了,没让三人挨揍,只打发来小佛堂罚跪。
刚刚还在停云楼说笑,回来差点要挨揍。
一天之?内尝遍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真刺激。
“听说我很黑?”
兄妹俩一愣,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陆瑾站在门?口,风轻云淡地挑了挑眉。
“叛徒!”
“贼子!”
“汪汪!”
陆瑾一个眼神,兄妹俩立怂,就连飞雪也夹起?尾巴。
他缓步走进小佛堂,拍掉陆瑜背后亲爹的鞋印,“往那边靠靠。”
然后一揽衣摆,也跪了下来。
陆瑜想不通,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都是国公府的儿子,陆瑾就黑得像一团泥,外面还裹了白?花花的粉,看?上去人畜无害。他却像一团面,从?里到外白?得谁都想揉搓两下。
刚才在蕙风院,他被骂得狗血淋头,好几回都险些挨揍。陆瑾却能临危不乱,一句两句不动声色地把陆国公的气给抹平了。
就连罚跪的姿势,也是陆瑾更?潇洒!
难道世子之?位有佛法护持?
陆瑜拳头硬了。
陆瑾眼都没斜,“你打不过我。”
陆瑜立怂。
他偷偷看?陆云娇,陆云娇一脸莫名加惊恐:“二哥看?我做什么?我也打不过他!”
陆瑾点头:“云娘此?话不假。所以你骂爹是贼,我就不告状了。”
陆云娇更?惊恐了:“我何时骂过?阿爹何等英明神武!”
“你骂我是贼子。”
陆云娇喉头一哽。
她拳头也硬了!
两人极有默契地往旁挪挪,不和陆瑾挨在一块儿。
三人吃饱喝足来罚跪,那叫一个精神奕奕。
跪了一会儿,等到两人都蔫了,陆瑾才说:“这事不算小,根本瞒不住。告诉爹娘,是让他们有准备,不至于被汤家找上门?时才知道。”
陆云娇想了想:“汤家无理在先,不怕。”
陆瑾:“父亲也不会怕。只是有准备总比没准备的好。”
此?事有他的手笔,自然不会出问题。汤家那些人都被他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只是他隐约感觉到还有一拨人跟着他们,但?是没有恶意?。不知是何方人马。
莫非是建安侯?
陆瑾稍稍侧首,想问陆云娇。却见她迷瞪着盯向一排烛火,似乎在走神。
他微微摇头,索性不想了。
三兄妹跪成一排,没跪多久,陆瑜就摇摇晃晃地,靠在陆瑾身上睡了过去。
他自从?有了差事,很久没罚跪过,而且他轻易不落把柄,哪里比得上陆云娇罚跪经验丰富。
再看?陆云娇,就以跪着的姿势,抱着飞雪睡着了。
飞雪被压得难受,本来想挣开?她,察觉到陆瑾的视线,抖了抖狗耳朵,不敢再动。
陆瑾摇摇头,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他把陆瑜往地上一放,起?身叫人去了。
***
次日清晨。
昨夜难得下了点小雨,今早格外凉爽。
明日就是端阳节,坊市人潮拥挤,四处飘荡着艾叶、菖蒲的清香。车夫吆喝着,示意?行人注意?躲避,车后拉着十余盆怒放的菊花,不知要送去哪户富贵人家。
前方不远处人群拥挤,而且人越聚越多,都从?两侧的行人道挤到了车道上。车夫连忙拉住车,呼喊几句,却不管用,连路边垂杨都挤得直晃。
眼看?过不去了,他跳下车,让仆僮看?着花儿,随手逮了个人:“这是怎么了?”
那人刚从?里面挤出来,一脸兴奋:“白?花花的!……不知道哪家的,都玩到街上了!”
车夫一听,顿时老眼一花,心中骂了句不知羞耻,下意?识想躲,但?好奇心又驱使他往里钻。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看?过活的断袖?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越往里挤,汗臭味和酒臭味就越浓。不少?人用衣袖掩鼻,却宁愿忍着味道,也想看?个究竟。
“让我看?看?……”“别挤!”“呀不知羞耻!”
有人跑去州衙报信了,这下子人越来越多,都想看?个仔细。
汤邺醒过来时,感觉身上压着什么,十分沉重,身/下也火辣辣的疼。
眼前一片白?晃晃的天光,头顶晃动着一圈耸动的人头,个个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
汤邺第一反应是,他家屋子呢,被人掀了?打仗了?
他咆哮一声,想跳起?来赶人,然而身上重得像压着一块石头。一个人赤/身/裸/体趴在他身上,胸口的汗毛还挠着他的脸。
汤邺恶心得想吐,连忙腾出一只手,拽着这人的头发一看?,竟然是汤鄂。
这下子,混沌的记忆都回来了。
他记得好像是抓住了陆云娇,结果反而入了对方的套。陆瑾的表情?比罗刹还可怕,足以让他做上半年噩梦。
之?后,之?后……
汤邺僵着脸,不敢置信地摸摸身上,又浑身发抖地摸向汤邺。
汤邺脸色煞白?,已?经想到了最可能发生?的事,只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酒味和呕吐物的味道在周围漂浮,围观人群将他们堵得密不透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只希望路人赶紧散开?,给他留一条路逃出生?天。
还好,只是看?到了脸,他们身上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留下……
只要捱过这段时日……
他动了这么一会儿,汤鄂本来睡得正沉,被他闹醒了。
汤鄂脸朝下趴在他身上,一睁眼就是青石板和汤邺的脸,周围嗡嗡地吵着。
他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哼哼两声,像一头猪刚刚醒来:“十六哥……出事了?……”
汤邺根本来不及捂他的嘴,头三个字一出口,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恨不得晕死过去了事。
他知道汤鄂有时候会犯蠢,但?偏偏这时候发作!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汤邺只想现在就掐死他!
旁边有人听见了,窸窸窣窣地念叨“十六”“十六”,都在想哪个家族有这样的郎君。
临安的王公子弟那么多,这两个眼生?,是不是外来的?
汤鄂脑筋还没转起?来,看?见他铁青的脸色,以为压疼了他,赶紧扭着身体翻了过去。
两人并排躺着,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大喇喇地露在众人面前。
围观百姓哄然大笑,不小心看?见的小娘子们赶紧捂眼。
汤邺感觉到身上被吹得凉飕飕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下,只想一死了之?。
有人指着他肚皮上的玉佩,“汤?是明州的汤家?汤十六郎?”
“那这个也是汤家的吧?”
“哎哟谁去汤府报个信……”
汤邺低头一看?,他肚皮上放着一枚汤家的玉佩。被汤鄂压了这么久,已?经在肚皮上印出了完全一致的红痕。此?时正颤悠悠地随着他的肚皮弹起?,与?他的呼吸一同微微起?伏……
汤邺气怒攻心,忽然眼睛翻白?,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醒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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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无语死了,请问专审lijuan我这段到底哪里有黄色暗示了???你吃核桃是不是用门夹的???好久没生过气了,真的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