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娇也是这么想的。
她一边走一边问:“我昨天没亮名号?”
临安城许多纨绔都挨过她的打。
有一次打了睦州刺史曾大人的儿子。一个好好的喝花酒的纨绔,硬是被她吓得不敢出门,只能憋在家读书,去年还在科场崭露头角,拿了不错的名次。
曾大人为了此事,还派人上门送谢礼。
委实是个妙人。
柳风昨天没跟去,茫然摇头。
快走到门前时,就听到朱七郎在外面嚎。一口一句“郡主还我的小妾”“哎哟疼死我了”,像被打没了半条命。
陆云娇眯了眯眼。
“把飞雪叫来。”
国公府大门紧闭,朱七郎雇了一顶轿子,人站在轿子跟前,被两个小仆搀扶着,又骂又闹,全不管周围路人怪异的眼神。
他骂得有点口渴,正在此时,国公府开门了,一条白影倏地蹿了出来:“汪!”
这是一条养得极好的细犬,毛色雪白柔顺,神采奕奕。
见朱七郎发愣,细犬脑袋一扬,又叫了一声:“汪汪!”
路人们吃吃地笑。
这是国公府不屑和他吵架,派了一只狗出面呢。
意思是他只配见到狗。
朱七郎也是在市井里混大的,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顿时大怒:“蠢狗!”
“汪汪!”
“快滚开!”
“汪汪汪!”
“我让你滚!”
“汪汪汪汪!”
简直成精了。
路人笑成一片,专看他和狗唱戏。
朱七郎恼羞成怒,竟然忘乎所以地上前,想踢开它。
细犬动作敏捷,往后一跃,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格外有神。
朱七郎大概是忘了自己有伤,挣扎着踢了一脚,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身旁小仆大惊失色,然而根本扶不住。三人叠罗汉,恰好压住他的腿。
朱七郎嗷的一声,路人们笑得更厉害,那犬也摇摇尾巴,狗脸满是鄙弃。
小仆费力扶起他。朱七郎恼羞成怒,瞥见身后的轿子,眼珠子一转:“好歹是亲戚,你要小妾我送你就行,何苦与我抢——”
百姓们哪见过一个大男人这种做派,都瞪大了眼。
朱七郎被王氏带大,见多了亲娘撒泼,学了个十成十。凭借这口绝活,在明州横行数年,无人敢惹。
虽然大部分人觉得他有毛病,可也有人被打动,觉得有隐情。
宁国公只有一个正妻,虽说膝下两儿一女,不需要妾室,但说不定他早想纳妾,却碍于岳家权势,只能差遣子女去抢呢?
这一抢,就抢到了亲戚头上?所以国公府现在都不敢出面?
细犬蹲坐在地,待他骂得起劲,忽然跃起,直奔他面门。
它来势汹汹,快如闪电,两个小仆都吓坏了,各自逃开。朱七郎站不稳,往后跌倒,顿时哀嚎一声。
他的屁股!
细犬一爪子踩在他胸口,在他头顶凶狠吠叫,却不急着下嘴,故意吓唬他。
朱七郎魂飞魄散,四脚并用往旁边爬,却感觉身下一凉。
他的裤子!
红肿的屁股露了出来。路人们先是一静,大笑起来。小娘子们遮眼钻回人群里,小媳妇们从指缝里看,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堆。
朱七郎差点气晕过去。
细犬来回撕扯裤子,咬着一块破布,掉头冲回府里。
“飞雪,哪来的狗皮?不是教过你,别和其他狗打架吗?”
脆脆的女声从门里传出来,路人们踮脚张望,就见一个长相讨喜的圆脸少女走出来。细犬在她脚边转悠,尾巴摇得欢,像是在讨赏。
她见到光屁股的朱七郎,惊叫一声捂眼:“快打走他,别污了郡主的眼!”
十几个家仆呼啦涌出来,个个五大三粗,拿着根粗木棍。
朱七郎连忙捂着下身,在两个小仆的帮助下,扭扭捏捏钻进轿子,又从小窗探出头来骂:“你们仗势欺呜——”
一道影子飞过来,准确地打进了朱七郎嘴里,堵住他剩下的话。
竟是一颗青桃。
路人们都望向圆脸少女,脸上有了敬畏。
这应该是郡主身边的武婢。
她冷笑:“郡主昨日教训过你,你还敢来要人?简直胆大包天,目无法纪!”
“她是我的人!”
她掂着一颗青桃,朱七郎连忙捂嘴。
“你欺负人,还好意思胡搅蛮缠。今日敢仗着朱家的名声乱来,明日就是我们国公府,以后是不是要找王后娘娘?!”
朱七郎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大哭:“阿娘儿不孝啊,没能把人带回去啊……儿被打死了,我们家要绝后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当着外人哭这么惨,是否有隐情?
路人看他可怜,都生了恻隐之心,全然忘记刚才他如何撒泼。
她也没想到这一出,一时目瞪口呆。
“兰露,还没打扫干净?”
她低身一礼,“郡主。”
朱七郎哭着哭着,忽然觉得周围安静了,抬头看去,顿时看直了眼。
门口站着个面容娇美的小娘子,头顶金簪缀明珠,红襦绿裳,鹅黄披帛,全身鲜亮饱满的颜色衬得肤白如雪,宛如一朵沾染晨露的木芙蓉。
这么美的小娘子,就是昨天把他打成狗的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