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
白康城站在门边, 被江容和顾小文挤在门上的时候,闭了闭眼睛,咬紧了牙关, 抑制着把两个人一脚都踹飞的欲望,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才会落到现在这种境遇?
白康城看着江容红着眼一手按着顾小文的肩膀, 一手虚虚压着顾小文的脖子,不让她躲避他的吻, 觉得自己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
原来江容也会这么强势吗?
不过又何止白康城有这样的疑问,顾小文也是很震惊的。
她能想象出江容再见到她的很多种可能出现的反应,或者泣不成声,或者激动到发病, 甚至最严重的, 是怨她恨她,不靠近她了。
可是唯独没有想过江容居然一句话也不说, 上来就啃。
这是真的啃,这不是吻,顾小文被他用手指掐着下巴,躲不开他,身后是可以想象得出表情一定很精彩的白康城,顾小文躲了两下,突然就不动了。
算了啃吧, 她把自己当成一棵看透世俗的大白菜,随便江容怎么啃,反正江容这么半天也没把她咬破, 可见没有失控,自己还控制着力度呢。
不过三个人在这门口挤的乱七八糟的时候, 站在客厅的汪莲华却看得有点犯傻,她愣在厨房的门口,想要跟才进屋的顾小文说的话,都哽在喉咙,见到这场景,险些化为一声尖叫喊出来,好在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概是顾小文突然沉静下来的情绪,影响了江容,他发了一会儿疯,慢慢冷静了,啃人也变了意味,变成了轻柔的辗转和舔\\\\舐。
好一会,他终于放过了顾小文,改为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整个人过了那种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劲儿,后知后觉地全身发软,所有重量都挂在了顾小文身上。
顾小文哪能撑得住江容的体重,哪怕他这些天确实瘦了不少,抱着腰都细了好多,可江容再怎么,身量也比她高,因此顾小文不得不向后靠,最终还是得白康城撑住两个人。
“你去……”江容这些天都没有怎么开口,声音嘶哑艰涩,“去哪了!”
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涌进顾小文的衣领,“怎么不来找我!”
面对他的质问,顾小文也只是沉默,她伸手摩挲着江容的后背,等到他差不多镇定下来了,这才推动他说,“我们去沙发那里坐。”
顾小文推着江容去沙发那边,白康城这才得到了解放,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动摇了,不,确切地说是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
错的当然不是拆散顾小文和江容,他到现在还是觉得,江容和顾小文在一起,是真的不合适,顾小文玩他不用动脑子。
白康城错的是,他错估了江容对顾小文的感情。
满打满算,两个多月而已,两个多月,白康城真的很难想象,江容怎么会对顾小文感情那么深。
他应该是个很难去表达和产生感情的人才对,因为他大多数的时间,是没有办法和别人共情的,这么多年对白康城是这样,对平日里照顾他的汪莲华也是这样。
可为什么偏偏对顾小文就不一样呢?
白康城侧头看着顾小文推着江容坐在了沙发上,江容几乎是瞬间就躺在了沙发上,他好多天没有吃东西,知道顾小文来了,急着从楼上跑下来而不是直接摔下来,估计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了。
不过江容躺下之后,并没有闭眼,而是朝着顾小文的方向挪动,最终躺在了她的腿上,头冲着她的腰部埋了进去,这才不动了,像个飞了许久,终于归巢的倦鸟。
顾小文也靠在沙发上,她先是摸了摸江容的头发,侧头看了白康城一眼,这才轻声细语地低头跟江容说话。
白康城面无表情地换了鞋子进屋,皱眉片刻,没有在客厅的沙发那里停留,而是直接上了楼上去。
汪莲华这时候才走过来说,“小文,粥已经煮好了,你劝劝江容吃一点,我给你也包了芹菜馅的小馄饨。”
顾小文对着汪莲华笑笑,虽然在公司的那套衣服还没换,妆容也看上去强势又不好亲近,但是她笑得十分温和,一如当初。
“汪阿姨,”顾小文说,“粥好了麻烦你帮忙端一下,我喂江容吃,我还不饿。”
汪莲华当时就叹口气,“你们啊……可别再折腾了。”
她以为顾小文回来,就是答应了和江容和好了。
摇头叹息一声,就进了厨房去端粥。
顾小文没有解释,也跟她解释不着,她今天是拿钱办事,汪莲华把粥端上来的时候,顾小文叫了江容起来,然后把粥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吃。
她一来,对于江容来说,就是一味专门对他症状的药,药到病除,江容自然就好了,肯开口吃东西了。并且大口大口地吃,毕竟这些天了,他又不是真的不知道饿。
不过顾小文只给他喂了大半碗,就放下了,“你哥哥说你好几天没有吃了,一次吃太多了不好,先放着,等会儿再吃。”
江容点头,又躺下了,汪莲华也和白康城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客厅留给顾小文和江容两个人。
顾小文摸着江容的头发,指尖到心脏都是舒服惬意,思念怎么可能是单方面的,她只是比江容会克制也会伪装。
一时间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根本不需要说话,就这么静静待着,心里就无比地宁静和美好。
江容睡着了,顾小文在午后的阳光里面仰靠着沙发上,一半腿有轻微的麻,她却觉得针刺一样的感觉,让她这些天来疲惫的神经,都得到了电疗放松一般的治疗。
江容对她来说,从来不是负担。
江容依赖她,她又怎么会不依赖江容呢?
她和江容之间,其实有问题比较多的那一个,是她才对。
她根本没有办法对江容之外的人卸下防备,永远戴着面具,看上去的轻松惬意,全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伪装,就连夜里睡觉,也总是浅眠。
江容维持了多少天的崩溃,她这种状态就维持了多少天。
现在骤然间两个人全部放松下来,太阳晒的暖烘烘,顾小文也迷迷糊糊地靠着沙发睡着了。
白康城在屋子里处理了一阵子文件,出来倒杯水的工夫,就看到本来答应了劝江容的顾小文,和江容窝在一起睡着了。
江容枕在顾小文的腿上,顾小文则是从沙发上滑了下来,正好挤在了江容的怀里。
这是个说不出别扭,一看就很难受,麻花都没有他们这么扭曲的姿势,但是两张熟睡的侧脸,在这阳光过于放肆的午后,却显得说不出的亲密和谐。
白康城抓着水杯站在楼梯上,他应该去公司的,但是不放心,所以让孙建波把一些必须处理的文件,都送到了家里来了。
但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不放心是多余的,顾小文和江容在一起的时候,和平时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一样,莫名地就让人放松,也让人放心。
那些过度的狡诈和摸不清真假的示弱示好,全都会收起来,变成一种让人放下戒备的宁静。
白康城晃了晃脑袋,想到顾小文的恶劣,深觉自己怕是被她折腾出了斯德哥尔摩,不过是睡着了而已,狗睡着了都显得安宁。
他看着沙发上两个人下面也睡着的一只耳,撇了撇嘴。
他下楼接了水,继续上楼工作,顾小文这一趟是他花十万块和一个绝对不会比十万块要轻松的承诺换来的,他却允许顾小文在下面睡觉,白康城深觉自己是个圣人。
要不是江容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白康城绝对不会纵容。
但无论想得多么严厉,恨不得在花钱买了顾小文来家里的这段时间,压榨她去种地挑粪,却最终白康城只是安心地埋头工作,没有叫醒他们。
等到天色黑下来,他才回过神,楼下也终于传来了动静。
白康城看了一眼时间,居然是夜里七点半了,他这么多天第一次效率奇高的处理了所有积压的工作,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开车去公司,还能奋战半夜不费劲儿。
张开手臂抻了个懒腰,却还没等抻舒服了,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白康城懒腰抻了一半强行收势,差点把自己的老腰折了,连忙起身下楼,就见顾小文满脸都是米饭地站在客厅中间,瞪着江容道,“你质问我,你为什么不质问你哥,是他让我离开你。”
顾小文说,“索性我今天来了,我就亲口告诉你吧,”
顾小文接过汪莲华递给她的纸巾,擦了下脸上,说,“我要和孙……”
“顾小文!”白康城及时打断了顾小文的话,他告诉了江容顾小文要订婚,却没有说是和谁,再者说这种事顾小文亲口对江容说,刺激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顾小文看了白康城一眼,没有再说,直接朝着门口走,边走边说,“时间差不多了,康城哥,我要走了。”
白康城嘴唇抿得死紧,江容听到顾小文这么说,猛地向前一步,把她抱住。
大概是下午的时候吃了一碗粥又睡了一个好觉,现在力气恢复了不少,又或者是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会爆发出平时难以拥有的潜力的。
所以江容力气出奇地大,几乎要把顾小文的骨头给勒断一样。
“不要走……”他整个人颤抖得厉害,连带着顾小文都跟着他轻颤起来。
顾小文面对着门,表情露出不忍,但这不忍也只是一闪而逝。
都走到这一步了,都见效了呢,江容都敢把她按在他哥哥怀里啃了,现在半途而废地回到原点,实在是太可惜了。
况且她计划环环相扣,错了江容这一环,剩下的就都扣不上了,她只能收敛起表情,转头带上力气,决绝地把江容从她身上推开,力气用得也很大,甚至还用上了和人起冲突的时候,才会用的一点阴招。
在江容后退一点又要上前抱她的时候,一脚蹬在了江容的膝盖上,江容的肢体本来就不协调,他瞬间就跪在了地上,“咚”的一声,膝盖磕在了地上,听得顾小文牙酸。
但是她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去扶的欲望,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容,渣的人畜难辨,“你别过来,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老是亲我抱我,这不合理!”
“我没……”
江容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额角青筋暴起,消瘦的肩头颤得厉害,瞪着眼看着顾小文,眼里情绪翻涌,哀伤刺目,他尖叫到,“我没同意!”
“你没同意也没有用,”顾小文背靠着门,用脚去换鞋子,朝着里面蹬,“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来。”
白康城这时候从楼上跑下来,去扶江容,江容却发现顾小文在穿鞋,心里一着急朝着前面一扑,抱住了顾小文的小腿和鞋子,“不许!”
“你不许走!”
“你别走……”
“你别!”
场面一度难看至极,白康城看着江容跪趴在地上抱住顾小文的腿,紧紧攥住了拳头,又开始后悔。
他早该知道的,早知道弄得这么难看,他为什么要把顾小文带来。
他去扶江容,江容不起来,只是保持着这卑微的姿势,抱着顾小文不松开,最后几乎是泪如雨下地哀求,“别走……”
“我,我。”
“我……想你。”
“我不能,”江容摇着头,“不能离开你。”
顾小文手指紧紧攥着门把手,几乎就要弯腰去扶他,幸好白康城这时候忍无可忍,他不允许白家的人这么糟践自己!
“你放手江容,她已经要和别人订婚了。”白康城不打算顾及着江容的情绪,毕竟他无论如何,也必须接受现实。
“订婚宴就在本月二十号,她的订婚对象,和你分手第二天就找好了,”白康城扯开江容抓着顾小文的手臂,第一次对江容吼道,“江容你清醒一点,她根本不喜欢你!她拿了钱离开你,今天也是拿了钱才来见你的!”
不知道是白康城的声音太大了把江容吓到了,还是白康城说的话刺激到了江容,江容终于松手了,被白康城给拎着手臂拉了起来。
白康城心里像是堵了一团荆棘,无论什么姿势都扎得生疼,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力气,半抱着江容,无力地抬手指着门口,对顾小文说,“你走吧。”
白康城说,“放心,我不会再找你。”再给她送钱自己就是狗!
顾小文看了眼江容,江容垂着头手指绞在一起,青白到没有血色,颤得很厉害,嘴唇都咬出血了,克制着没有再看她,没有再说话。
她心里深深叹息一声,想着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但人却丝毫没有迟疑,打开门就趿拉着还没穿上的高跟鞋,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江容再也克制不住的尖叫顺着里面传出来,顾小文一脚踩空了门口的台阶,跌坐在地上,脚踝和屁股都酸疼的她好一会没能站起来。
白康城扶着江容的手臂没有让他打自己,满脸麻木地任由他尖叫,顾小文坐在门口,听着声音慢慢弱下去,这才爬起来,动了动没有很严重,这才朝着顾家走去。
她好多天没有回来了,家里已经全部弄好,并且开窗通好了风,只差按照喜好买齐东西后,就能接江容搬进来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顾小文耳边似乎还环绕着江容嘶哑的叫声,摧心裂肝得很,她有些坐立不安,进屋后谢萍见她回来了,高兴得满屋子乱转,给她收拾了卧室,又盛了碗鸡汤,顾小文食不知味地喝完了,这才算是缓缓吁出了一口气。
她攥了攥拳头,有点疼,手掌侧面刚才在白家门口摔倒的时候,划到了。
破了点皮,她没处理,也没有去洗漱,身上还残留着下午和江容相拥着睡觉,沾染的香味。
清爽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很淡。
顾小文扯着自己的衣领凑近闻了闻,舍不得洗掉,只是把头上沾染的一些黏糊糊的米粥洗了,然后就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这一晚上她睡得也不□□稳,好多的梦,都是她从前的经历,很多她早以为自己忘记的东西,居然都在梦里纤毫毕现。
梦境的结尾,她躺在医院里面,身上插着很多冰冷的管子,滴滴的仪器检测声音,始终萦绕在她的耳边。
她起不来,也挣扎不了,她很难受,却连睫毛都不能动一动。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靠近了,有人试探性地抓住了她的手,贴近了她的耳边,潮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耳朵里。
他在说话。
顾小文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只能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他说,“我找到了,他们。”
“找到了,想要害你的……人。”
“我不会,”他似乎咬牙切齿,“不会放过他们。”
顾小文在梦中突然就很焦灼,她想要回握住这个人的手,她已经通过听声音,听出了这人是江容。
她想说话,可她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然后一个潮湿的吻毫无预兆的贴上来,她的耳垂落入了一片湿腻之间,那个人的呼吸还在她耳边,很重,很急,带着些许暧昧的意味。
顾小文不受控制地心悸,然后猛地抽了一口气,睁开眼的瞬间,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耳边被舔的感觉还很清晰,都舔到脸上来了!
“一只耳!”狗东西!
顾小文低骂了一声,揉了揉眼睛侧头看着它,坐起来踩了一下它的后背,“你怎么跑回来了……”
“大小姐醒了吧,”谢萍在门口说,“狗进去了吧,你昨晚卧室没关门,我也没关,是不是装修有味道没有散干净啊?”
“没什么味道,”顾小文靠在床头,用脚拍着一只耳,说,“给它弄点吃的吧,它都饿得要吃人了。”
谢萍说,“哎,它昨晚上被隔壁给扔回来的,小门锁了,回不去了。”
“这狗到底是谁家的?”谢萍忍不住问。
应该是白康城给扔回来的,顾小文勾了勾唇,“咱家的,有时候去隔壁蹭饭,蹭睡。”
谢萍“啊”了一声,“这狗也不看家,养它干啥死能吃……”
嘟囔着去取狗粮,顾小文踹了一只耳一脚,“不去干饭吗?”
她抬头对着门口示意,一只耳舔了舔顾小文的脚,顾小文连忙抽回来,“哎!滚蛋!”
一只耳跑了。
她看了眼时间,索性下地去洗澡。
洗完澡在车库里面开了一辆平时不怎么用的商务车,去公司了。
距离她订婚还有十几天,这期间孙关辰已经把那半条街的店给顾小文清出来了,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她早上只想了一小会儿江容,就不想了。
但是顾小文没有想到,她去上班,到了公司的时候,才早上七点多,江容就站在她公司的大楼门口,手里还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越发趁着他消瘦了不止一圈的小白脸和黑眼圈看着}人。
顾小文是穿着高跟鞋上台阶的时候发现的江容,看到江容之后,又差点一脚踩空了。
好容易稳住,顾小文手动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不崩,走到门口问江容,“你怎么在这里?”
江容抓着玫瑰,朝着顾小文怼过去,力道用得可不小,不像是送花活像是拿着长\\\\枪突刺。
顾小文猛地朝着后面一仰,抿住了嘴角的笑,后退两步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白康城的车。
“……”顾小文这是白康城给江容出的馊主意?
“我哥哥……”江容见花差点怼着顾小文的脸,连忙收回来,“我哥不反对我们了!”
“我,”江容对着顾小文迅速勾了下嘴唇,说,“我们继续在一起。”
“我……”
“不,”顾小文摇头,心里啧啧江容居然也会追求人了,这大庭广众的吗,抱着花怪招人的。
但是嘴上拒绝得十分干脆,“我要跟别人订婚了,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你跟你哥回去吧。”顾小文说着,朝着公司大门里面走,里面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朝着外面看热闹,毕竟这热闹可是副总裁的。
顾小文对待员工还是很严厉的,一走进去,所有人作鸟兽散,顾小文这才发现,人群后面围观的,居然还有一个孙关辰。
顾小文快步走过去,孙关辰视线看着顾小文身后,看着抱着因为撞击到处掉叶子的花束跟进来的江容,对顾小文说,“在未婚夫面前和前任纠缠不清?”
顾小文转头看了江容一眼,就在江容要来拉她的时候,她低头带着笑意,对着孙关辰的耳边说了句,“借你的脸用用。”
孙关辰:……
然后他感觉到侧脸上按上了一只手指,接着顾小文贴着他的脸,呼吸喷洒过来,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下她自己的手指。
不过角度问题十分地微妙,这个吻,除了孙关辰和顾小文本人,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大厅传来员工的起哄声。
伴随着江容鞋底因为突然停住尖锐摩擦地面的声音。
还有花束落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