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瑛,我以前真的是被杜爱芳给迷惑了,她因为嫉妒你是咱们纺织厂厂长的女儿,天天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我是受了她的蒙蔽,所以那天才会有些口?不择言,都是她的错!”
程鑫一脸赤诚,狭长的丹凤眼深深地凝视着葛小瑛。
他身穿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条纹西装和淡蓝色的衬衫,身材笔挺,除了身高一般外?,堪称标准的衣服架子。
当那双眼睛望向葛小瑛时,确实有点深情不移的痴心模样,会给人一种他十?分爱她的错觉。
程鑫见葛小瑛一直沉默,不禁往前迈了两步凑近她,声音蛊惑:“小瑛,我听到别人说你以前一直喜欢着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比那个潘明亮对你更好。”
葛小瑛暗恋他那么多?年,他就不信在他回头之后她会不心动。
该死的杜爱芳,背着他偷男人,在胡建设犯事被关了局子后发现?自己怀孕了,第一反应竟然是让他当便宜爹,还想灌醉他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她肯定没?想到他从小跟着他爸在酒桌上泡到大,不说千杯不醉,起码两瓶白?酒下肚跟玩儿似的。
程鑫和杜爱芳上床,不过是装醉后的顺水推舟,没?想到事后她直接咬破手指把血滴在床单上,冒充是第一次,却?被他抓了个现?行。
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杜爱芳奔溃地说出事情真相,程鑫索性和她断了个干净。
再后来,他爸怂恿他必须把这件事闹到模特队,闹得纺织厂人尽皆知,彻底搞臭杜爱芳以及模特队的名声。
杜爱芳躲起来打胎后,他的目标就变成?了曾经暗恋他的葛小瑛。
程鑫的父亲程宗是印染部?的主任,和孙同军副厂长是一派的,平时没?少为难秦秋意她们,在葛大川公然边缘化他们后,更是对葛大川一派的人越看越不顺眼。
葛大川为人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诟病的地方,平时也?是谨小慎微的,孙同军想扳倒他属实困难,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身上。
葛大川的妻子郭珍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在家属院的口?碑很好,没?什么搞头,倒是葛小瑛,正?好在模特队工作,搞臭她的名声或者抓住她的什么把柄用来威胁葛大川,一箭双雕。
于?是,葛小瑛的暗恋对象——程鑫便派上了用场,这才有了他悔过自新追求葛小瑛的一幕。
听完他的话,葛小瑛脸色骤然一沉,“我跟你说过三次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看见你那张脸我就烦。”
上次程鑫用三言两语激怒潘明亮,诱导他动手跟他打了起来,闹得满厂风风雨雨的,又害得潘明亮被钱主任惩罚,因此?葛小瑛看见程鑫就很反感。
当初她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程鑫这样一个空有外?表的伪君子,还把他放在心尖的位置放了好几年,现?在想想,她真是有眼无珠。
程鑫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厌恶,自认为帅气地往上撩了撩头发,露出一口?大白?牙:“小瑛,我知道?你肯定是害羞了,你害羞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
她那是害羞吗?她纯粹是被程鑫的死皮赖脸给气的。
挪开脚步,葛小瑛用力攥紧背包的带子,压下心底翻涌的不耐后转身无视他。
程鑫动作飞快地拦在她面前,抬头看向她的双眼:“小瑛,我手里有两张电影票,晚上下班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该死的葛小瑛,明知道?她的身高太高,还非要穿双高跟鞋,让本就不高的他只?能仰视她,是不是故意的?
葛小瑛皱眉,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扫了两眼自我感觉良好的程鑫,轻嗤了一声,“好狗不挡路。”
程鑫愣了一下,他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你的耳朵有问题?”她眉毛微挑,一字一顿,“我说,好、狗、不、挡、路。”
“你!”
看着他气结的样子,葛小瑛绕开他直接走人,徒留气得跳脚的程鑫在原地不停咒骂着什么。
如今厂长派和孙同军的副厂长派的明争暗斗几乎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程鑫的父亲程宗一直和她父亲葛大川不对付,这个时候程鑫接近她,即使用屁股想也?知道?他绝对居心不良。
葛小瑛可?不想给葛大川拖后腿,况且,她已经有了潘明亮这样趋近完美的男朋友,对程鑫,她也?就愈发看不上眼。
因为程鑫,她变得敏感自卑,天天只?知道?否定自己。
是秦秋意带的模特队重新给了她自信,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比别人差,是潘明亮的追求,让她体会到被别人在意、被别人捧在手心的美好滋味。
秦秋意对她说过,能让她越变越好的感情,才是值得她去珍惜的。
和潘明亮在一起,是她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
秦秋意周六日连着去纺织厂上了两天班,应付过销售部?的赵冠岳副主任后,周一一早坐了早班车回省城大学。
这一周是复习周,全部?的课程都已经结束了,图书馆人满为患,秦秋意便和景萍、房灵灵留在宿舍复习。
每天只?会阴阳怪气的黄悦蕊索性回家复习功课,“这破宿舍一点也?不暖和,怎么复习功课啊?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的手娇嫩得很,到时候冻坏了怎么办?”
房灵灵打开课本,翻了个白?眼:“你家能有多?暖和?”
“城里每家的煤都有定额,难不成?你家里有煤炭厂的亲戚,天天给你偷煤用?”秦秋意因为黄悦蕊的针对,有些看不惯她的做派,于?是提出一个七八十?年代?普遍存在的偷煤现?象炸她。
她记得黄悦蕊说过,她舅舅好像就在锅炉房工作,那他平时接触煤炭的机会不少。
眼见黄悦蕊的脸色越来越差,房灵灵坐直身体,眨眨眼睛怀疑地望向她:“不会真让秋意说中了吧?偷煤——在煤炭厂可?是监守自盗的重大问题,搞不好要被开除公职、罚款进监狱的。”
黄悦蕊把手放在桌子上,装书本的动作一顿,干巴巴地解释道?:“你别胡说,我家的煤都是花钱买的,哪有人会偷煤呢。再说,我家也?没?有在煤炭厂工作的亲戚。”
房灵灵拔开钢笔帽,在课本空白?的地方画了几道?,发现?钢笔不出墨后用力甩了几下,墨汁不小心溅到了秦秋意的外?套上。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房灵灵连忙放下钢笔,拿出纸巾在沾染上墨汁的地方吸了吸。
此?时她也?不顾得再去找黄悦蕊口?中的疑点,黄悦蕊松了一口?气,匆匆把书本和文具塞进背包里,逃也?是的出了宿舍。
她干嘛要多?那句嘴,房灵灵和秦秋意一个比一个不好惹,这半学期她真是领教够了。
薄唇微微勾起,秦秋意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黄悦蕊的背影,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由不得她不多?想。
或许,她应该捏住这个把柄,让黄悦蕊平时说话办事的时候注意点,再没?事找茬或者故意针对她,她就把这件事捅出去。
想到黄悦蕊以后敢怒不敢言夹着尾巴做人的模样,秦秋意淡淡一笑。
房灵灵哭丧着脸:“墨水吸不掉,要不然我帮你洗洗看吧。”
沾到墨水的是秦秋意挂在床头的一件白?色羊绒大衣,衣角接近衣兜的位置氤氲出一排黑色的小斑点,在白?色背景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众所周知,白?衣服沾上其他颜色,再怎么洗也?不会恢复如初。
秦秋意摸了摸她的头发,脸颊一侧抿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洗不掉也?没?事的,正?好我觉得纯白?色的衣服太单调了,想绣一些其它?图案呢。”
声音轻轻软软的,落在房灵灵耳朵里,差点让她愧疚感爆棚。
“实在是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
“没?关系的,等下我画几个图案,你帮我挑一下,看看哪个图案比较适合这件衣服。”
说完,秦秋意从书桌上抽出她用来画服装初稿的素描本,翻开一张空白?页,用铅笔刷刷画了起来。
一共画了三个图。
景萍也?凑过来和房灵灵一起看,“我觉得梅花比较好看,墨色偏棕的枝丫和红梅放在一处,再加上白?色如雪的留白?,很有视觉冲击力。”
房灵灵赞同地点点头。
“那就绣两枝梅花。”秦秋意从储物柜里找到针线盒,按照墨汁晕染的方向绣了两根嶙峋曲折的枝条,然后分别用结粒绣和蛛网绣的手法绣了几朵红梅。
墨汁沾到的只?有左侧的衣角,秦秋意又在右侧袖管的位置如法炮制地绣了两株相似的腊梅图。
秦秋意换下身上那件奶咖色外?套,把羊绒大衣穿好,在她们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还不错吧?”
房灵灵简直要移不开视线:“哇,好漂亮,像是一副风景画一样。”
景萍:“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刺绣。”
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手还巧,老天爷是不是把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房灵灵和景萍同时在心里感慨了一声,低下头看看自己比秦秋意粗糙了一圈的手,哀叹般地摇摇头。
秦秋意并没?有把她是南桥市第一纺织厂的服装设计师的事告诉她们,在学校,只?关注学习就好。
三人聊了几句后,重新坐下来复习功课。
这时,一个同班的女生推开门跑了进来:“秋意,楼底下有人要跟你表白?,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