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胡建设满脑子色·欲熏心,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在偷偷做着邪恶的计划。

秦秋意对别人的恶念比较敏感,她轻轻勾起唇角,琥珀色的眼眸划过一丝讥诮,目光清清淡淡地从他脸上扫过。

胡建设被她一扫,心?里痒得愈发厉害,喉结情不自禁地上下滚动着,偶尔会发出一声吞咽的声音。

他伸出不老实的右手,要去触碰秦秋意白嫩水灵的脸蛋。

奇怪,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她这两天的皮肤状态和气?质越来越好,就像……就像是一个吸饱了精气的妖精。

胡建设被脑海里闪过的形容词吓了一跳,紧接着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嘶,你敢打我!”胡建设抱着被打肿的右手,横眉怒视着秦秋意。

这个臭婊·子,简直反了天了,等哪天把她弄到手,非要让她尝尝他的厉害。

秦秋意轻轻转了转手腕,嗤笑一声。

她眼神轻蔑:“我当然敢打你。如果?你再动手动脚,我不介意给你另外半张脸添上几道对称的伤口。”

胡建设看了一眼被她特意磨出棱角的指甲,下意识地捂住那半边完好的脸,不再上前。

这张脸,是他用来勾搭小姑娘们的,无往而不利的武器,绝对不能被毁。

至于如何秦秋意,他需要从长计议。

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偷偷搞定她的,既然她性子这么烈,干脆叫上大哥,他们两个一起……

“胡建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收起你那恶心的目光,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说完,秦秋意径直收回腿,远离满脸扭曲的男人。

胡建设在那一瞬间,差点以为他的阴暗心?思暴露了,陡然惊出半身冷汗。

等秦秋意走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散去,他才从先前的情绪中缓了出来,手指轻轻抚上那几道抓痕,心?底倏尔涌上一股莫名的兴奋。

一朵无趣的唯唯诺诺的小白花,忽然进化成冰冽娇艳的冰凌花,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不是吗?

胡建设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喃喃自语:“真带劲。”

张蕾在秦秋意离开胡建设的时候,便挪了过来,压低声音:“秋意,那个胡建设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秦秋意:“?”

张蕾左右看了看,神情严肃,“我听说胡建设之前有过两个女朋友,他把人家的肚子都搞大了,结果?一点责任也不负,竟然让她们自己去打胎。”

“那两个女孩怎么不去告发他?”

如今流氓罪还是挺严重的,被公安抓住有可能被枪毙。

胡建设这种行为,完全构成流氓罪了。

张蕾撇撇嘴,一只手臂搭在椅子背上,端起写着自己名字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那两个女的就是傻子,不知道被胡建设怎么骗的,居然还在等着他回?心?转意,回?去娶她们呢,啧。”

话到一半,张蕾停顿了两秒钟,然后把怀疑的目光投到秦秋意身上。

“你不是一直对胡建设有好感吗?可别被那个人渣给洗脑了,知道不?”张蕾差点操碎一颗老母亲的心?。

秦秋意“噗嗤”一笑,“放心吧,刚才我已经跟他决裂了。”

张蕾不放心:“总之,还是小心?为上,听说他有些手段,亲戚中有个大哥是混黑的,咱们惹不起。”

听张蕾这么一说,秦秋意倒是想起一些书中的剧情。

原主被唐曼和杜爱芳她们合伙设计陷害,被李文静驱逐出时装表演队后,其实找胡建设寻求过帮助。

胡建设当时正和唐曼蜜里调油,商定起订婚日期,但原主主动送上门,胡建设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直接花言巧语把她带上了床。

两人的地下情,有一次被胡建设的一个大哥发现,那个男人便威胁着要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胡建设没有办法,只能把原主送给他玩了几天。

渐渐的,胡建设和那个男人不顾原主的反抗,变成了三人运动。

纸包不住火,唐曼察觉到胡建设和原主的女干情,派人狠狠打了原主一顿后,在乡下把她半卖半送的给了一个又丑又瘸的老男人。

这一系列的变故,最终导致原主黑化。

其中威胁过原主和胡建设的那个男人,就是张蕾嘴里提过的“混黑”的大哥。

想到这里,秦秋意不由有些重视起这件事,她微微垂着眼睫,表情有些凝重。

胡建设和那个男人是两个没有底线的人渣,这种人不得不防。

她伸手在发尾处卷了卷,为了不让张蕾担心?,她露齿一笑,“嗯,我会注意的。李老师来了,咱们开始训练吧。”

李文静从后台走了上来,手上握着根细竹竿当教棍。

她敲敲墙壁:“过来集合。”

接下来的三小时就是枯燥乏味且痛苦的训练,中途只有十分钟休息时间,等李文静宣布训练结束的那一刻,大家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瘫,累得呼呼直喘。

“秦秋意、张蕾、吴博皓,你们三个跟我去趟主任办公室,其她人先自由活动,下午两点集合,不许迟到。”

李文静把教棍放在腰后,两手分别抓在竹竿两头,面容严肃。

秦秋意和张蕾对视一眼,眼底闪烁着一丝彼此都懂的光芒。

整个时装表演队只有她们三个人是临时工,上次表演之前,领导也答应过她们,如果?表现得好,可以给她们转正。

看来,是有结果?了。

时装表演队的组织者和直系领导都是文艺部副主任——钱杨,她们的档案也在他那里。

李文静站在钱杨办公室门口要敲门时,恰巧厂长葛大川从里面开门出来,他愣了一下,然后朝李文静点点头。

“葛厂长。”秦秋意乖乖打了声招呼。

三月的风温柔中带着浅浅的寒意,吹拂过脸颊,撩起秦秋意前额的碎发,鸦青色的柔软发丝弄得她的皮肤微痒,纤长的睫毛跟着轻轻颤动,仿佛脆弱浓丽的蝴蝶,扑闪着翅膀。

风不时鼓动一下她的长裙,将柔软得恰到好处的线条勾勒出来。

葛大川第一时间被惊艳到,心?里清楚她是时装表演队的演员,眉梢一扬,没头没尾地夸了一句:“不错,好好干。”

尔后,回?身和办公室里的人说了一声“你好好弄个计划和章程,明天开早会要用”后,扬长而去。

秦秋意几人目送葛大川离开,李文静在敞开的大门上轻叩三声,得到钱杨的允许后,才带着三人进去。

光线明亮的办公室,钱杨正站在一个煤球炉子前,蹲下身,拿着一根铁丝棍在炉底开口的位置捅了几下。

炉膛的火焰瞬间红亮了不少,把屋内的温度熏染得上升几分。

钱杨提起地上的铜质水壶,放在炉口上方,压到一半的位置。

“李文静,你把桌上的转正申请拿过来,让她们填一下,填完交给我签字,然后你再带她们去政工科,找冯科长盖章。”

“是。”李文静应了一声,把三张转正申请递给秦秋意三人。

张蕾和吴博皓接过薄薄的纸,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两人迫不及待地趴在墙壁上开始填表。

秦秋意也随意找个地方,低头写了起来。

很快,三人填完了转正申请,钱杨在最下面的“领导意见”栏大笔一挥,“同?意”两个字直直落在纸上,后面还有他的签名。

“好了,你带着她们去政工科吧,事情处理完,不要耽误训练。”钱杨把表转交给李文静,接着又勉励秦秋意她们几句,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临走前,秦秋意的视线落在钱杨的办公桌上,上面凌乱的字迹圈出来的“设计师”和“招收”五个字格外明显。

这字体?明显和钱杨的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许,是刚才离开的葛厂长留下的。

秦秋意微微咬咬下唇,脑中倏尔闪现出一些片段,小说中提到唐曼在和胡建设结婚后不久,纺织厂的时装表演队便面临解散,后来是南桥市文工团把她们表演队整个接收,才避免了两人被迫下岗的命运。

那么,纺织厂轰轰烈烈组建起来的时装表演队,还在全市领导那里挂了名,为什么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就要解散?

结合书中隐晦的指出第一纺织厂日渐没落,最终被国企改制的大潮碾碎瓦解,数千人集体?失业的惨状,秦秋意浅淡的眸底划过一丝了然。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南桥市第一纺织厂面临着国家改革开放以来,所有纺织厂面临的共同困境,或者说是所有国企的困境。

八零年代开始,国家加印钞票,物价上涨,造成通货膨胀,恶性循环之下,再加上一些政策上的失误,导致财政亏空。

1984年,为了扭转财政亏空的局面,国家实行“拨改贷”政策,将危机转移到企业身上。

“拨改贷”政策,顾名思义,“拨”就是国家从财政上拨款给国有企业,进行初期运营所需要的设备、材料购买、科研投入等,而企业则将盈利上交国家。

“贷”就是国家不再拨款,转而让企业向银行进行贷款,这样一来,国企不仅要支付给银行高额的利息,获得的利润还要上交给国家。

两方夹击之后,自然慢慢被抽干资金。

而资金,则是一个企业安身立命的资本。

纺织厂不仅正接受着双重压榨,还面临着国外新兴服装产品的冲击。

它们设备陈旧、布料老套、款式老土、工人工作散漫,生产的服装越来越少,产品积压却越来越多,再加上原本不多的利润还要全部上交,甚至出现运营一个月,反倒负债累累的情况。

八零年代后期到九零年代,国家为了吸引外资,为国外的企业和中外合资企业广开方便之门,进一步压缩了本土企业的生存空间。

本土的绝大多数纺织厂都没能走出困境,纷纷陨落在八·九十年代。

归根结底,这是政策驱动下的必然结果?。

葛大川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步履维艰的困境,在尝试做出改变。

招聘“服装设计师”,是目前把企业拉出泥潭的一种有效途径。

可是,现阶段在国内排得上名号又有实力的服装设计师,寥寥无几。

他们每个人都是各个服装厂的掌心?宝,要请他们来南桥市第一纺织厂工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国家最早在1982年才成立了服装设计专业,也就是说我国培养的第一代服装设计师要在1986年毕业后才会正式步入工作?岗位。

所以他的招聘“服装设计师”计划,估计会触礁。

不过这样一来,意味着她的机会也就出现了。

秦秋意抬起手,把飞散的几缕发丝勾到耳后,眉眼弯成银月钩,姣柔美好。

是时候回?去画些设计稿了。

打定主意后,秦秋意跟着李文静来到政工科,李文静笑着和冯科长说明来意。

冯科长点点头,扫了一眼转正申请表,确定无误后,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印章,在红色印泥上按了两下,然后在表上盖好章。

“朱干事,你把这几位小同志的临时工作?牌收一下,换成正式工的。顺便把档案替换、记录一下。”冯科长对着门口办公桌旁的女人命令道。

朱干事笑着应下:“知道了,冯科长。”

政工科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秦秋意三人便拿到了热乎的新工作?牌,她们也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

李文静抬起手腕,看了眼梅花手表上的时间,声音不耐:“行了,我要去吃饭了,真是麻烦。”

她说话时微微皱着眉,尽管语气不好,可是并没有影响到张蕾和吴博皓的好心情。

张蕾朝着李文静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薄唇一拉:“天天在咱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在领导们面前却跟个哈巴狗一样,真是个十足的两面派。”

秦秋意笑了笑,“好啦,没必要跟她置气?。”

张蕾似是想到什么,肩膀微动,发出细碎的笑声:“哈哈,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我没事生气?干嘛?”

吴博皓的目光完全黏在张蕾身上,他摸了摸她的头,引来张蕾的一眼瞪视。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总摸我的头。”

吴博皓连忙收回手,眉眼带着三分宠溺:“不要生气?,我不摸就是了。”

“哼。”张蕾扭过头,表达了一秒钟的不满后,拉住秦秋意的手,说:“走,咱们今天去大吃一顿。不去食堂了,去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四个字被她说得荡气回?肠。

今天是她们三个人转正的重要日子,必须庆祝一下,庆祝地点当然首选国营饭店。

秦秋意提出不同?意见:“我记得沙井巷那边有一家私人菜馆,老板娘的手艺,听说是跟过去宫里御厨的第三代弟子学的,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做的好吃多了。”

她也是在小说里注意到的这家私人菜馆,唐秋朵和男主潘尚就是在那儿相识的,后来两人约会,也经常会去那里吃饭。

据说菜馆的饭菜滋味非常不错,特别是燕奶金丝球、鲜虾马蹄盏、浇汁春花饼等菜,征服了不少领导的胃。

南桥市领导在招待外宾时,十次有六次都会带他们到这家私人菜馆,可见老板娘的厨艺惊人。

张蕾有些茫然:“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家菜馆?”

吴博皓倒是知道一些消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秦同志说的应该是沙井巷巷尾新开的‘悦客菜馆’,老板娘姓孟,是个寡妇。”

“她的手艺都是跟她丈夫学的,‘悦客菜馆’刚开张时,她丈夫突然出了意外,大家嫌晦气,基本没人去那里吃饭。”

吴博皓回?忆完,不经意地问道:“小秦同志从哪儿听说她家饭菜好吃的?”

听到吴博皓的问题,秦秋意头皮一紧,小说里第一次提到“悦客菜馆”是唐秋朵和潘尚第一次见面时,也就是大约在一年后。

那时候“悦客菜馆”已经小有名气?,而不是现在被人忌讳着不敢去的地方。

秦秋意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以后可不能仗着对剧情的熟知,说起话来不经大脑了。

她把围巾又围了一圈,小巧的下巴整个缩进围巾里,只露出半张莹白的小脸。

垂眸装无辜。

“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是在厂子里听女工们闲聊时提到的吧。”

吴博皓点点头,显然是相信了秦秋意的话。

秦秋意纠结了两秒,清了清嗓子:“要不,咱们还是去国营饭店吃饭?”

张蕾反倒被两人的对话提起了好奇心?,“就去你们说的‘悦客菜馆’吧,既然你们都说老板娘的厨艺不错,不去尝尝不是可惜了吗?”

“可是……”吴博皓仍有些踟蹰。

张蕾把肩上的军挎包拿下来,往吴博皓手里一扔,“可是什么?你不会也觉得那家菜馆晦气吧?”

她的嘴巴微张,表情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老板娘的男人是出了意外,又不是老板娘害死的,有什么晦气的?再说,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已经够惨的了,还要强撑着身体做生意,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话到一半,张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母亲遇到过每个寡妇都会遇到的事:夫家人索要财产、娘家人逼迫改嫁。

为了小小的她,温柔善良的母亲愣是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刻薄好斗的女人,用来保护她们两人不被欺负。

张蕾从小就见证过一个寡妇的不容易,自然也能理解悦客菜馆老板娘的境况。

吴博皓觑着张蕾的脸色,露出一丝紧张,他把张蕾扔给他的军挎包往肩上一甩,右手去拉她的衣角。

张蕾瞥了他一眼,甩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博皓了解张蕾的身世,猜测到自己可能捅了马蜂窝,“咱们就去那家菜馆吃饭,我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我发誓。”

“我不想听你解释。”

吴博皓挠了挠头,知道自己嘴笨说不过张蕾,索性闭紧嘴巴,像个小媳妇一样第二次去拉她的衣角。

张蕾拧眉,目光落在吴博皓脸上,看他紧张兮兮的怂样子,正要开口说话时,隐隐听到旁边有人在笑。

她猛地转过头,正巧看见?秦秋意拉平唇线,抿紧红唇,把笑意压回?喉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眼里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张蕾注视着她憋笑憋到脸颊泛红的样子,手指揪了揪麻花辫,心?底的一点气忽而散了:“想笑就笑,看你憋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是,我没有,”秦秋意摇了摇头,“我只是羡慕你和吴大哥感情这么好。”

张蕾声音渐低:“好什么好啊,他天天就会气?我。”

秦秋意不置可否。

吴博皓见?张蕾心情好些了,连忙凑上前:“快12点了,咱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2点还要集合呢。”

秦秋意一行人来到悦客菜馆时,菜馆里只有一个客人在。

悦客菜馆并不大,大堂只有六张桌子,桌子上铺着干净的桌布,碗碟摆放的位置很讲究,白墙青砖,干干净净的,给人的感觉十分舒适。

“你要的清蒸桂花鱼和菌菇滑豆腐来了。”孟丽擦了擦手,把菜端上桌,注意到新来的三个客人,不禁一愣。

她很快反应过来,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你们好,想吃点什么?”

秦秋意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再抬头时才注意到菜馆里之前唯一的一位客人,竟然是个熟人。

是上次在汽车站碰到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逆光而坐,窗外明媚的阳光似乎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脸部的五官在强烈的光影对比中,愈发显得比例完美,有种精雕细琢的俊美。

察觉到秦秋意的视线,柯靖墨抬眸,身体一顿。

随着记忆的复苏,他的鼻尖仿佛又沾染到那天的馨香,以及猝不及防的半个拥抱间,一闪而逝的柔软。

柯靖墨握住筷子的手蓦然一紧,眉峰微敛,冷漠地冲她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地低头夹菜。

秦秋意一怔,没想到柯靖墨那个冰块脸居然会主动和她打招呼,只是还没等她回应,他便毫不在意的低头吃饭,仿佛她只是一片没有存在感的空气。

秦秋意:“……”

所以他跟她点头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患有“点头”症?点头的行为不受大脑控制?

秦秋意无语地倒了杯热水,烫了一下碗碟和筷子,张蕾和吴博皓挨着坐在她对面。

“你们想吃点什么?”孟丽从吧台拿来纸笔和一个简易菜单,把菜单递给秦秋意。

秦秋意大致看了一遍菜单和价格,发现价格意外的亲民,比国营饭店要便宜不少,不过碍于囊中羞涩,只点了一盘素炒小油菜。

张蕾和吴博皓点了红烧肉和辣子鸡丁。

孟丽声音温柔:“抱歉,因为菜馆的客人不多,所以我准备的菜色也比较少,今天没有炖红烧肉,要不给你换一道菜?”

“哦,没关系,那我跟那个人一样,要份清蒸桂花鱼吧。”张蕾耸耸鼻子,闻到了从柯靖墨桌上飘来的清淡的桂花香和鲜甜的鱼香,咽了咽口水。

孟丽在单子上写好菜名,点点头:“稍等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们做。”

不多时,三人点的菜陆续上桌,张蕾夹起诱人的鱼肉大口朵颐,“唔,真好吃。”

说着,她还分别给秦秋意和吴博皓一人夹了一筷子鱼肉:“你们也尝尝,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

张蕾又依次尝过素炒小油菜和辣子鸡丁,油菜口感脆嫩,鸡丁鲜辣爽滑、满口生香,纺织厂食堂的饭菜跟这一比,就像猪食一样难吃。

吃到一半,她不忘抬头夸赞孟丽:“老板娘,你这厨艺,绝了。”张蕾伸出手,竖起大拇指。

孟丽唇角上扬,“多谢夸奖,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常来就行。”

张蕾笑道:“放心吧,我以后会经常来的。”她已经被孟丽的厨艺征服了。

反正她也转正了,工资从22块钱涨到了40块钱,她和吴博皓加在一起就是80块钱,想吃什么都有条件。

况且,老板娘这里的菜价也不贵,每天过来吃一顿还是可以的。

柯靖墨撂下碗筷,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把饭钱放在桌子上,“孟姨,我走了。如果?以后再有人找你麻烦,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派人过来帮你。”

孟丽走过来把碗碟摞在一起:“行,如果?出事,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间房子是她丈夫分家之后分到的唯一财产,后来被她们打通了挨着巷子一头的墙,装修了一番后开的小饭馆。

结果?在开张当天,她丈夫出了意外,而她丈夫的家人却像闻见了腐肉的苍蝇,围过来想要回?房基地,还说房子是宋家人的,她是外姓人,没资格住在这里。

要不是好友的儿子——柯靖墨帮了她一把,她恐怕真的保不住这间饭馆。

柯靖墨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围巾,声线低沉凛冽,有种金石相击的质感:“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都说了不要你的钱了,这顿饭就当孟姨请你。”孟丽用围裙擦了擦手,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钱要塞回?他的手里。

柯靖墨披上大衣,手抄进口袋,侧身避开孟丽的手。

“不用你请,孟姨,这钱你要是不拿着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来吃饭了。”

深沉如墨的眸子直视孟丽,孟丽从里面读出了柯靖墨的坚决果断的态度,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就先收下。”

柯靖墨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视过饭店大堂的另外一桌客人,然后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秦秋意三个人吃完饭,AA制地付过钱后,张蕾拉着吴博皓去遛弯消食,秦秋意不想当电灯泡,笑着和她俩告别。

离下午集合训练大约还有半个多小时,秦秋意想了想,走到距纺织厂只有一站地的新华书店,看看里面有没有她需要的辅导书。

八四年相较刚恢复高考的那两年,辅导书和练习册多了不少,秦秋意隔着玻璃柜台看着琳琅满目的书架,视线锁定在几本教辅书上。

“你好,请帮我拿一下那套理科教辅书。”

新华书店的两个售货员坐在柜台里面,正在边嗑瓜子边聊天,像是没听到有人说话似的,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

秦秋意只好大声重复一遍:“你好,请帮我拿一下那套理科教辅书。”

一个嘴角长着痦子的女人翻着白眼站起来,“喊什么喊!我们又不是没长耳朵。”

秦秋意两瓣樱唇微翘:“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们耳背呢,要不然怎么我说话你们听不见?。”

“你!”痦子女人气?得用食指指着秦秋意的鼻子,大声骂道:“你才耳背,给我滚,这里的书我一本都不会卖给你。”

秦秋意素来沁着三分温软的桃花眸立刻冷了下来,她一手拍在玻璃柜台上,声调冷硬:“你的领导是谁,给我把他叫下来!”

她清楚,这些自持身份的售货员,一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只要她一怂,就只能任由她们欺负。

态度强硬一些,或许还能让她们忌惮几分。

果?然,秦秋意的话音刚落,痦子女人骤然瑟缩一下,另外一个看热闹的灰衣售货员也赶忙起身走过来。

“请问您是?找我们领导有什么事?”

秦秋意假装没听懂灰衣女人的试探,冷哼一声:“别废话,赶紧把你们领导叫下来,我要投诉她,让你们领导把她开除。”

痦子女人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手心?的瓜子撒了一地。

灰衣女人神色一僵,意识到秦秋意可能大有来头,她们可能得罪不起,她用胳膊肘悄悄捅了同?伴一下,示意她赶紧道歉。

可是痦子女人早就呆怔住,暂时没有反应。

灰衣女人皱了皱眉,对这个只会惹事的同?事暗啐了一声,然后扯起一个笑容:“我替她跟你道个歉,你刚才说要哪套书?我帮你拿吧,咱们就没必要叫领导了,好不好?”

秦秋意也没想过真要闹到领导那里,既然有人递了梯·子,她自然借坡下来。

花了1块2角钱买了一套教辅书,秦秋意摸了摸越来越瘪的钱包长叹一口气。

她必须想办法赚点钱了。

下午训练继续,不知道是不是秦秋意的错觉,她总感觉有两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围着她转。

秦秋意利用敏锐的直觉,不着痕迹地探查一番,最后锁定了李文静和胡建设两个人。

胡建设就不用说了,她早上得罪了他,依照他的个性,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李文静嘛,估计是因为唐曼的事在迁怒她。

也许唐曼事后反应过来,知道被踢出时装表演队其实都是她的设计,李文静得知真相,自然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难怪李文静今天的训练量忽然加大,还拿着竹竿当教棍,专门站在她身边挑错呢。

可惜,秦秋意的动作十分标准,甚至仪态方面比李文静还要强上不少,她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来。

训练结束后,秦秋意利用休息时间,复习和画设计图交替进行,没钱了,就和姜絮搭伙做两条裙子卖,日子倒也充实。

转眼到了三月底,纺织厂的领导再次给时装表演队下达了一个表演任务。

“这次是在咱们厂子内部表演,舞台就定在这个小礼堂,到时候会有市报社的人过来拍照和采访,表演完厂子会给你们每个人五块钱的演出费。”钱杨笑着说。

“要拍照?还有采访?难道咱们要出名了?”

“钱副主任,真的有演出费?那这样的表演不如多来几次。”

钱杨听着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忍不住清咳一下,“你们这次表演至关重要,一定不能有任何失误,明白吗?”

“明白。”大家异口同声。

“好了,继续训练吧。”

钱杨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众人的训练情况,眉心?微锁,并不满意。

他招了招手,把李文静叫到身边:“李文静,你怎么回?事?你看看她们一个个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姿势,你觉得能这样上报纸吗?”

李文静低头,声音弱弱的,“训练的时间太短,她们以前从来没穿过高跟鞋,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钱杨眉目间含着隐而不发的怒气?,导致他说话的音调异常生硬:“如果?真有那个时间让她们慢慢适应,我会这么急着安排表演吗?”

“这次表演会做为一次宣传,和征召服装设计图的活动放在一起。报纸出版后,我们会运作?一番,争取把这期报纸发往海云省各大城市。”

李文静为钱杨沏了一杯热茶,钱杨却没有心?思喝,“其实葛厂长的意思是直接招设计师,但是设计师太难招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征收一批设计图应急。”

“如果?遇到不错的设计图稿,厂里准备以每张图100块钱的价格买断。”他揉了揉太阳穴,神态疲惫。

连着几天写计划书、开会连轴转,钱杨恨不得现在立刻回家躺在床上休息。

李文静惊叫出声:“100块钱!?”

随随便便一张图就值100块钱?厂里的领导疯了吧?

钱杨不悦:“你小声点。总之,你先?让她们加紧训练,要是过几天表演达不到我的满意,我就直接撤了你的职。”

李文静闻言立刻闭紧嘴巴,沉默下来。

秦秋意离他们的位置比较近,将他们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正着。

她眼眸清澈,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了勾发尾,娇软的脸蛋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她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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