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九点,天才?之声总店。
尽管说过‘如有?需要，随时欢迎’这种通情达理的话，但,饶是杨永名本?人都没料到,仅仅间隔不到24小时，他竟然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起上门的‘小记者们’。
“今天只有?两位？你是冰果汁，你喜欢温水,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说着,他摘下手表，亲自为?他们准备饮料与水果。
姜意眠说出事先想?好的借口：“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失误,遗漏掉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才?不得?不再次打扰您。”
“人人都会犯错,不需要对自己?太苛刻。”
杨永名端着圆盘走过来,温声道：“不过你这么说,倒让我好奇,是什么问题这么重要？”
“其实没什么来着。”社长挠头?：“就这期周刊的主题,表面谈论老师,核心立意肯定还是激励大家好好学习嘛！所以我们特地?设定一个叫做‘老师安利单’的栏目，想?请老师们提供个人喜好的书单、影单等等，希望能促进同?学们的阅读热情。”
“原来如此,你们果然很有?创——”意。
话没说完,办公?桌上手机微震,提示音奶声奶气：你有?新新的短信哦～
社长：“哇，好可爱的短信铃！”
“谢谢，那是女儿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杨永名失笑，随即放下玻璃杯：“抱歉,我可能需要看一下讯息。”
俩记者都表示理解。
不过一等他起身去拿手机，社长立马喜形于色，狂拽新社员的衣角。
“谁发的短信？祁放？副社？短信里说什么，他们这就行动了？”他的声音压得?接近一股气流，可惜，完全?藏不住那种饥肠辘辘的小狗隔着一公?里闻到肉骨头?香味的激动。
难怪学姐坚持不让他了解全?计划，免得?演技拉跨，上场自爆。
“冷静。”
姜意眠不着痕迹地?坐远一些?，假意无所事事，掏出手机，余光紧紧盯住杨永名。
按计划，他收到的第?一条短信应该是：「最近应该有?人来‘采访’你了吧，杨老师？」
意料之中，杨永名微微侧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们，轻而快。
紧接着，第?二条短信跃然屏幕之上：「她们问当年的事了吗？你是怎么说的？实话？」
他面不改色，点击删除。
直到看清第?三条：「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陈妙香死的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呢？亲爱的杨老师。」
杨永名猛地?一怔！
狐狸总算肯露出一点尾巴尖，姜意眠迅速打开讨论组，文字转播目标人物的即时反应：【瞳孔扩大，表情怪异如下。】
配图：那张抓拍。
没错，一旦提及当年的事情，他的表情始终如此：既惊讶，又嫌恶。
办公?桌边，杨永名唇角下沉，敲击手机键盘。
被排斥在计划外的社长有?所察觉，骤然转头?，满眼：！！！
姜意眠：“……”
请不要问她是怎么从两颗圆眼珠里看出一大排震惊感叹号的。
因为?根本?没法解释。
“冷静。”
低头?看讨论组，两秒前，学姐发言：【收到短信：你是谁。】
别回，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杨永名已然举起手机，贴到耳边。
A：【他打电话来了。】
姜意眠回一个好字，确定一切都在计划范围之内。
他们使?用的手机号码源自社长的表姐，表姐姓陈，今年28岁，在国外读博，一年到头?至多回国一两次，家住遥远的U市。任杨永名如何神通广大，都不可能顺藤摸瓜到他们身上。
祁放负责接电话，这点经过讨论，一致通过。
他声线低，装成年人方?便。况且他们之中，除去他，或多或少跟杨永名当面交谈过，再装陌生人讲电话未免风险太大。综上所述，祁放自然而然成为?最佳匿名人。
虽然他态度散漫，随时犯困，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可有?学姐辅助，应该足以镇场。
……
把整个计划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没有?发现明显漏洞，她放下心来。刚想?收起手机，谁知社长突然按捺不住地?凑过来，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话落，另一股隐隐含着探究的视线随之而来。
姜意眠不由得?心脏微悸。
——杨永名注意到他们了。
谁让他拨打的号码迟迟没有?接通，她手里好死不死握着手机？
说起来，计划里可没有?‘故意不接电话，吊人胃口’这样的内容，为?什么祁放还不接电话？该不会，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
一丝不安划过心头?，姜意眠垂下眼眸，像提醒社长那样警醒自己?，冷静，要冷静。
这种状况下不能手忙脚乱，不能遮遮掩掩。
要保持自然。
一边想?着，一边控制住表情，她看都没看社长一眼，手机往左边一斜。
“……哇哦！”
社长双眼频频眨动，看清屏幕，反应出奇地?快：“初稿……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嗯声：“在修改。”
“周一能好不。”
“应该能。”
“那……我这好多没整理的稿子，分担一下呗？拜托，请你吃冰淇淋？！”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胡说八道的本?领意外地?契合。尤其社长，一副没脸没皮求帮忙的表演简直出神入化，演出了光彩，演出了本?性。
那头?杨永名终于徐徐收回目光。
这边，姜意眠放下心来，发现学姐又说对一件事：社长别的不行，唯独‘看起来很傻’这一点放眼天下无敌手。下至三岁上至八十?岁，但凡是个人，就没法把他当做聪明人防备。
基于此，她们棋行险招，让‘傻子’对付‘天才?’，看来没做错决定。
大拇指送给社长，这下两人有?了理由，正大光明一起看手机。
半分钟后，聊天界面骤然蹦出一条：【接了，杨还在？】
几乎前后脚的时间顺序，杨永名怀着歉意表示自己?要打一个至关重要的电话，请他们稍候。
姜意眠：【去办公?室外面了，没听到说话声。】
【行。】学姐不紧不慢地?打字：【你是谁】
【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在直播通话。
祁放：“你不知道我说什么没关系，我知道你做过什么就行。”
这条消息之后，长达十?秒的沉默。
杨永名重回旧题：“你是谁？”
想?起昨晚被社团真正当家做主的两位女生扯着耳朵训练整整三个钟头?，其中一项就是：坚决不向对方?提供任何有?关个人的信息。
不用胡编乱造，也?没有?必要故意放□□。假如对方?死抓着身份不放，他不需要理他，只要只顾自往下说就好。
祁放很老实，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陈妙香死的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
“你到底是谁？”
不能换个问题吗？好无聊哦。
无聊的祁放雷打不动：“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陈妙香死的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
语速不变，语气不变，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电话机器人。
“……”
杨永名不再言语。
沉寂的空气里，久久没人说话，没人挂断电话，形成微妙而无形的僵持。
【直接提要求。】姜意眠发送消息，悄声走向门边，拉开一条窄小的门缝。
同?时，祁放与杨永名的对话得?以继续：
“今晚八点半，一个人到音乐教室来，否则别怪我泄露你的秘密。”
“哪个音乐教室？”
隔着一块门板，可以亲耳听到杨永名低沉的语调。偏转视线，还能发现，他正一圈、一圈缓慢拨弄自己?手上的戒指。
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个动作。究竟代表什么呢？
紧张？不安？或者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愉悦？某些?行为?的标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倏地?，缝隙间男人的身体自腰部往下一折。
下秒钟，杨永名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你在干什么？姜……同?学？”
他倾斜着脑袋，大约九十?度，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她，双眼冰冷如死物。
姜意眠笑了笑，用相似的语气回答：“我想?……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是吗？”
“是的……呢。”
任凭他老奸巨猾，目光宛若一块长满霉块的湿舌，从头?发稍一路露骨地?舔到□□的脚踝。她纹丝不动，毫无畏惧，唇角笑意仿佛画上去的一样完美，但虚假。
没什么大不了的。姜意眠想?，这种程度，连霍不应都比不上。
杨永名大约也?看出她的游刃有?余，淡笑着恢复站姿。
“你很特别。”他眯起眼睛：“从上次见面我就发现了，比起做一个高中生，你好像更?适合……”
“请告诉我洗手间的位置。”姜意眠轻声打断。
“好。”他笑着指向前方?：“直走，左转。”
“谢谢。”
走进洗手间，左手揉一揉笑僵的嘴巴，右手掏出手机。
学姐的直播仍在继续：
【哪个音乐教室？】
【你心里清楚。】
【这么说，附小闹鬼是你做的？】
显而易见，这句话暴露杨永名知道音乐教室的灵异事件，他一直在关注附小。
以及，这人又试图顾左右而言他。
通话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学姐没有?忘记这一点，当机立断，火速挂断电话。而后发来一条消息：【一个小时后，学校对面沙东小吃见，注意防跟踪。】
社长：【收到，记得?清空聊天记录。】
A：【1】
……还挺专业。当真有?无证查案的气派。
姜意眠回完消息，清空记录，无事发生般回到办公?室。
*
三言两语敷衍掉杨永名，他们按时赶到约定场所。
社长一坐下，毫不犹豫，先拽着祁放疯狂尖叫，吵得?他没法睡觉，然后被迫交代完整计划。
五分钟后，社长发出醍醐灌顶般的感叹：“原来我们计划这么复杂，我的角色这么重要，怪不得?你们都不肯告诉我真相。我懂，这就叫做想?骗别人，先骗过自己?人，高哇，实在是高！”
“……”
仅针对前半句，可喜可贺，您居然明白了。
“那那那你们觉得?结果怎么样？我们成功没？杨今晚会不会来音乐教室？”
“说不好。”
姜意眠把握不大。
原本?她想?的是，想?要验证对方?心里是否有?鬼，简单，他们借‘鬼’——即他不可见人的秘密——发挥，好好威逼吓唬一番不就可以？
如果杨永名根本?没做对不起陈妙香的事，无论收到多少短信，顶多当做恶作剧；如果对不起，怕被揭发，那他就会自行前往音乐教室。
届时，两个撒谎大师互相博弈也?好，杀人凶手自作自受也?好，都与他们无关。
以上，堪称完美理想?状态。
可惜真正实施起来……
“他可能怀疑到我们身上了。”
姜意眠说出一件事：临走之前，杨永名特地?向她索要联系方?式，声称自己?非常期待周刊成品，希望能尽快收到一份以作收藏。当然，实在不方?便以私人名义赠予的话，他也?可以亲自走一趟社团，相信社团会应该没有?冷酷到，不肯给他这‘被采访者’一份周刊。
“得?，不用你们解说，我都能领悟他的言下之意了。”
兴奋之色一扫而空，社长挫败地?趴在桌上：“校刊社那边我倒是有?熟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做这个主题，以假乱真也?不是不行。但是吧，要是真的全?都被看破了，那他今晚肯定不来音乐教室？我们白忙活一场？哎，早知道这样，我们是不是别去找他比较好？”
“别想?了，”学姐说：“被动不如主动，以他的性格，早晚怀疑到我们头?上。”
“说得?对，反正他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能把我们怎么样？”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生活不易，社长揉脸：“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今晚八点见真章呗？啊，那今晚的自习又要请假，让我想?想?，上周都编过什么借口来着？头?疼，胃疼……呃，你们说，人身上还有?哪个部位比较可以疼？等等，你们要去哪儿？点菜？为?什么都挑这个时候点菜啊？！就没人愿意给我出主意吗？喂！喂，你们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是社长啊喂！！”
眼看众社员头?也?不回地?离去，被抛弃在原地?的人不禁泪目：是！社长！啊！
真的不可以给点尊严吗？？
跪下来也?不行吗？QAQ
别问，问就是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打菜去了，哎。
*
当晚八点。
社长以‘后脑勺疼’为?由溜出教室。
祁放刚补上一篇检讨，逃课被班主任逮住，又罚一篇。
而且这次字数翻倍，四千。
总之，付出各种代价才?来到附小，躲在草丛里眼巴巴盼了一个小时，喂蚊子一个小时。
他们无比期待一个结局，弄清真相。然而事与愿违，杨永名果然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觉得良心过不去，所以硬着头皮更新了？！
哦天那太感动了，我真是个世纪好咚！
这个副本好像没什么金手指，就是挺小孩子气的，高中生大战妖魔鬼怪，冲啊！下章就结束人鬼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