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愉妃,就连令贵妃和?婉秋也都是相视一眼,而后跟着起身出去了,忻嫔亦是在二人身后。
愉妃急的团团转,连辇子都来不及上,就往九州清晏方向跑去,还是令贵妃召来了自己的玉辇子,道:“靠姐姐这样走过去,指不定?要走多久,姐姐且先上辇,我同和?妃忻嫔稍后就来。”
愉妃此刻也不顾不得道谢,匆匆忙忙就上了辇子,嘱咐人快些走。
婉秋与令贵妃、忻嫔一同上了自己的辇子,忧心忡忡道:“看这情形,五阿哥是彻底触怒了万岁爷,也不知是因为何事。”
忻嫔手?里捏着一只刚做好的香囊,道:“五阿哥瞧着也不像是不知分寸的人,何?故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令贵妃凝眉道:“正因五阿哥不蠢,恐怕这次的事情才是真的触碰到了万岁爷的逆鳞,可惜了愉妃,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天资又如此出众,如果五阿哥真出了什?么事,恐怕愉妃就会步了纯贵妃的后尘。”
忻嫔叹道:“妹妹入宫晚,不比这几位从潜邸里就跟着服侍的姐姐,愉妃若再出事,细算下来,潜邸老人也只剩下皇后娘娘和?婉嫔了。”
这话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婉秋和?令贵妃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愕,是了,这些年嘉贵妃纯贵妃相继出事,若是愉妃再出什么事,得益最大的,还不是有嫡子的继后?
愉妃她虽然在宫里多年不争不抢,行?善积福,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但她的儿子五阿哥永琪,却是大家都知道的,乾隆最属意的阿哥,五阿哥出事,剩下的四阿哥不得圣宠,至今还不能娶妻,六阿哥又出继了,八阿哥天生跛足,剩下几个阿哥年纪都还尚小,继后的十二阿哥永璂在其中,不论怎么看,都是最为出挑的那一个。
到了九州清晏,婉秋等人还未进去。就听到愉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内传来,再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李玉从外面拦住几人,忙赔笑道:“几位娘娘,如今万岁爷正在气头上,恐怕不能召见,娘娘们若有什?么事,跟奴才说,回头等万岁爷气消了,由着奴才转告,那也是一样的。”
“我们是...”忻嫔听着里头的哭声,有些焦急,正要说话,却被婉秋轻轻拦住了。
婉秋含笑对李玉道:“劳烦李公公了,本宫和?令贵妃,忻嫔正在做夏日里防蚊虫用的香囊,想给万岁爷也做几个贴心,只是不知万岁爷喜欢什么花样纹绣的,便特地过来问一问,万岁爷既有事,我们几个也就不叨扰了,只是万岁爷如何?生了那么大的气,李玉公公可以告知一二?”
“这...”李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附耳道:“是因着五阿哥的事情,五阿哥府上的那位索绰洛氏格格,前几日出府上香时被人劫持去了,险些丢了性命,五阿哥好不容易带人救回来以后,不知从哪儿得知的浑话,说那伙贼人乃是万岁爷派去的,想给五阿哥清除祸害,五阿哥就冲进宫来管万岁爷理论,您说这叫什么糊涂事,万岁爷能不恼吗?”
令妃拿绢子掩了掩嘴,眼儿一转,呀了一声道:“这定?是有人挑拨万岁爷和五阿哥的父子情份呐,五阿哥平日里看着也不傻,怎么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呢。”
“谁说不是!”李玉愁眉苦脸的,忽闻内殿喊了两声‘李玉’,他忙答应着,朝婉秋等人拱了拱手,往里去了。
不一会儿,愉妃哭哭啼啼的从里头出来,婉秋上前扶了一把,温声劝慰着道:“愉妃姐姐,五阿哥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不过是有奸人挑拨,五阿哥一时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了,再向万岁爷赔个罪,这父子俩哪儿有隔夜仇的,没几日就会又好的。”
愉妃哭的眼圈红肿,声音也哑了几分?,她摇头道:“这不一样,万岁爷他早就对永琪的这个格格不大喜欢,永琪又为了她三番两次的触怒他皇阿玛,万岁爷早说了这般感情用事,怎能堪大位,他这次实在是糊涂,听信了旁人的挑拨之语,竟然跑来质问他的皇阿玛,这下子是完了,全完了。”
令贵妃递了自己的绢子过去,柔声道:“你先别急,这索绰洛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五阿哥对她这样神魂颠倒,姐姐可见过?”
愉妃接了绢子道了谢,道:“因着万岁爷,我也素来不喜欢这个索绰洛氏,再说格格是不能进宫请安的,所以从前永琪向我提出想带她来见一见的时候,我也没答应,只是听说她长相很好,大约是因为这个吧。”
将愉妃送了回去,忻嫔自道别回宫,婉秋和?令贵妃在长道上慢慢走着,因令贵妃有孕,所以二人的步伐极慢,婉秋一壁搀扶着她一壁分?析着刚才的事情。
“姐姐怎么看五阿哥这桩事?”
令贵妃扶着腰肢,道:“很奇怪,方才你我都能感觉到,这事透着古怪,若是真是人为,恐怕和?皇后脱不了干系,你可还记得丹桂曾经说的话?”
丹桂在半月前已经由着婉秋做主送出宫,如今正在宫外一处婉秋给她安置的宅院里安心待嫁,她的差事自然是由安福补上。
婉秋想了想,道:“之前瑞贵人受封时,丹桂好像说过这位五阿哥府上的这位索绰洛氏格格,应该是堂表亲姐妹的关系。”
令贵妃定?定?道:“我记得最清楚的,不是她和?瑞贵人的关系,而是索绰洛氏格格的阿玛观保,之前由于受贿被拉下了礼部尚书的位置,而他在将女儿嫁到五阿哥府上后,却又重新得了复用,在都察院供职。”
婉秋思忖道:“你的意思是,索绰洛氏是有人有意安排进五阿哥府上的,在成功后,那人又在官场上使了手?段,让索绰洛氏的阿玛观保重新复职?可是我怎么听说,索绰洛氏入府是因为当时身怀有孕了,这还是五阿哥求到万岁爷跟前,将她求进了府上,看着情形,应当是二人自己相识的啊。”
令贵妃轻轻敲了敲婉秋的额道:“难道他们的相识,就不能是有人早先收买了索绰洛氏,然后故意安排的吗?”
婉秋猛然转头,停住了脚步:“如果真是这样...走,咱们去一趟瑞贵人那里,听听她是怎么评价自己这位堂姐的!”
瑞贵人入圆明园后被安排在了上下天光的醉语馆中,婉秋同令贵妃到时,这位新宠正拿着团扇,和?一群宫女们在花堆里扑蝶,语笑嫣嫣。
见着二人后,瑞贵人连忙停住了,上前恭敬行礼道:“嫔妾给令贵妃娘娘,和?妃娘娘请安。”
宫里谁人不知,令贵妃同和?妃如一对双生姐妹一样,感情深厚,二人又都是眼下宫里生养最多,最得圣宠的两个嫔妃,是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两棵参天大树。
瑞贵人当然也有依附的心思,只奈何?这令贵妃与和妃二人,鲜少愿意收其他人的拜帖,若无公事,也不会做那笼络人心的手?段,如今却能一下子见着两个,自然是喜不自胜。
几人进内室入座后,令贵妃看着闷热热的室内,摇着扇子道:“走的累了,恰巧经过这儿,便想讨口水喝,瑞贵人这里怎么也不置个冰轮扇,难怪跑到外头扑蝶,恐怕是这外头都比里面凉快些许。”
瑞贵人端了茶上来,讪讪笑道:“嫔妾不过一介贵人,还没到能用冰轮扇的位置呢,委屈娘娘在嫔妾这里受累了。”
令贵妃笑道:“也是,这冰轮扇是嫔位及以上才有的,本宫倒把这一茬给忘了,不过从前像瑞贵人如此圣宠的,偶尔开个小例的也不是没有,怎么,如今皇后娘娘管的这般严了?”
瑞贵人唉声叹气道:“皇后娘娘严明,对于这等事情从不姑息,抓到轻则慎刑司,重则直接乱棍打死,内务府那群人如今谁也不敢开例。”
婉秋亦是落座搭话道:“严明自有严明的好处。”
令贵妃哼笑一声道:“这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从来讲究的都是宽严并施,有赏有罚,这样紧巴巴的逼着人,迟早是要出事的,对了,说到这个,本宫听说瑞贵人的阿玛乃是当朝礼部尚书观保,是也不是?”
瑞贵人忙纠正摆手?道:“不是观保,是德保。”
令贵妃故作疑惑道:“原是德保?本宫怎么记得从前的礼部尚书是叫观保?”
想必是曾经有不少人都弄不清楚当朝这两代礼部尚书,瑞贵人也见怪不怪道:“娘娘有所不知,这观保细算起来,也算是嫔妾的一位堂兄,只是他家乃是出自旁支一族,所以其实不相熟,几年前观保因为官风不清被罢官下台,后来才是嫔妾的阿玛接手了礼部尚书的职位,因为都是索绰洛氏,又同任礼部尚书,姓名相近,所以娘娘混淆了,也是常事。”
婉秋适时道:“本宫倒听说,五阿哥府上也有个索绰洛氏的格格,颇有贤德之名,不知同瑞贵人是什么关系?”
提及这位索绰洛氏格格,瑞贵人脸上明显透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道:“这索绰洛氏名叫玉英,就是那观保之女,也算是嫔妾的远方堂姐,和?妃娘娘说的贤德之名,不过是旁人不明其中事理罢了,什?么贤德,嫔妾未进宫前同她也有过一些来往,她仗着自己长的有几分?姿色,便在外头到处抛头露面,想钓个金龟婿来,弄得满京城都知道了她的名声,虽是美名,但却透露出一股轻浮,她那阿玛得知后,不仅不管,还放任着她继续下去,本来嫔妾和她同为索绰洛氏,就生怕受了她的牵连,往后说亲事也不好说了,想和这位堂姐好好说道说道,结果娘娘们你们猜怎么着,她竟然大放厥词道是我嫉恨她,说她马上就要有泼天富贵了,我原以为是她阿玛替她说了什?么亲事,结果在那一日的七夕桥会上,她竟然使计假意自己落水,引了人去救,不过也算她命好,跳下去救她的竟是五阿哥,但她最后可是挺着大肚子嫁进五阿哥府上的,但这一点,就足够让人为她害臊,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在外传播她的贤名,真真是欺负五福晋是个好脾性!”
果然,最了解对方的都是她的死对头,瑞贵人这话虽无全部可信,但也有七八分的真,令贵妃轻抚了微隆的小腹调笑道:“贵人是怎么知道她是假意落水的,指不定?还真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码呢!”
瑞贵人看着她的肚子,想到这位令贵妃几乎是一年一个的生孩子,无不艳羡她的好运,哎哟一声道:“旁人不知道,嫔妾和嫔妾家里人还能被她瞒住不成?这索绰洛氏玉英的额娘是个江南采莲女,她其实是庶出姨娘生的,不过是后来主母病逝扶了正,她自幼跟着她额娘在江南那一带生活了好几年,帮着下水采莲,直到观保发达了才将她们母女二人接到了京城来,她怎么可能不会水?”
令贵妃和?婉秋又是相视一笑,旋即婉秋扶着令贵妃起身道:“妹妹突然想起来宫里还有些事情,裛英吵着要戴簪,姐姐不如去给她掌掌眼?”
令贵妃顺着她的手?搀扶起来,扬了扬绢子道:“也好,这瑞贵人虽然招待的挺不错,只是没有冰轮扇怪热的,本宫坐得住,这肚子里的皇嗣倒坐不住了。”
她笑的惬意,对瑞贵人道:“回头本宫派人给你送两座冰轮扇和?每日的冰来,不然今年夏天这么热,日子可不好过。”
瑞贵人无不大喜,俯身谢恩道:“嫔妾多谢令贵妃娘娘赏赐!”
等回到了天然图画,婉秋将门一掩,进了内室。
令贵妃脱了鞋袜,赤足挨在冰盆边上,是真热到了,婉秋将方才白芷做好的冰镇酸梅汤端给她,道:“这索绰洛氏果然有鬼。”
“哼,恐怕这次的被歹人劫持,也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令贵妃舀了一勺酸梅汤进嘴,丝丝酸甜和?冰珠子的凉爽,让她顿时舒坦不少。
婉秋蹙眉片刻,后道:“得让五阿哥自己明白,索绰洛氏从一开始就心思不正,只是就算他知道了,如今失宠已成定?局,万岁爷绝对不会容忍一个为了女人,平白无故质问自己阿玛的儿子。”
令贵妃搁下碗盏,勺子还贴在唇边,她转了转瓷勺,道:“虽然五阿哥失宠了,但是观保复官一事八成是皇后的手?笔,如果让万岁爷知道,皇后在朝中培养了自己的党羽,还能插手官职调迁一事,并且以此陷害五阿哥,想必也是一份不错的惊喜。”
数日后,五阿哥府上
正值酷暑,整个府里都是闷闷的,起不了一丝风,被卸职幽闭的五阿哥倚在高阁的软塌上,独自喝着闷酒,他身边的随从按命令又提来几壶烈酒,担忧道:“主子,您可少喝一点吧,这酒喝的伤身啊,您瞧,嘴边都起了好几个热疮了。”
五阿哥喝的半醉,脸颊都是绯红,他打了个酒嗝,连日的幽闭和乾隆的问责,早把一个曾经端雅风采,有着大好前程的阿哥,磋磨成了留着青色胡渣,颓废不堪的酒鬼。
他夺来随行的酒,胡嚷嚷道:“如今我失了宠,连你也说不动了吗!”
随从忙道不敢不敢,这高阁临近府上一处荷花丛,随从立在阁窗外,看着下头一只小舟正随水打漾,上头一主二仆正在采莲,不住笑闹。
随从许是为了安慰五阿哥的伤心,忙道:“主子,您快来瞧,玉格格正在泛舟采莲呢!”
听到玉英的消息,五阿哥果真放下了酒壶,行?至窗边,俯视着整个荷池,见舟上那珠翠绫罗的女子同奴婢嬉戏打闹,他也露出了一抹笑,道:“玉英还是这么天真烂漫,可人怜爱。”
他看了一会儿,忽间那小舟突然承力不住,翻了一边,索绰洛玉英和那两个奴婢全部覆舟倾于水中。
五阿哥原本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转身就要下楼,边喊着:“来人!快来人!玉格格落水了!”
而他走了才不过几步,那随从就惊呼道:“主子!玉格格自己游上来了!”
五阿哥慌忙趴在窗上再看,落入水中的索绰洛玉英果然极为熟稔的游到了小舟边,那水性娴熟,绝不输一般渔女,没个几年时间是绝不可能练成的。
随从咦了一声道:“奴才怎么记得,玉格格是不会水,您同玉格格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灯桥边上,玉格格落水,您下去救得她。”
五阿哥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他死死盯着底下索绰洛玉英的身影,见她不仅自己在水中游刃有余,还将落水的两个奴婢都救了上来,他何?等聪慧的一个人,以往不过是将一颗心都给了索绰洛玉英,从未疑过她罢了,如今亲眼所见,哪里还不明白,从最初的那一场相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五福晋西林觉罗氏不知何时出现在阁楼之上,她看着池边已经从水中上来,正整理衣衫的索绰洛玉英,慢慢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五阿哥如今应该什么都明白了。”
五阿哥缓缓转过身,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
五福晋福了福身:“妾身也是偶然间见到玉格格对水性如此熟悉,想到夫君同她的初识,心中就陡生疑惑,私底下悄悄派人去查,还请了阿玛和?外祖父帮忙在朝堂上调查,结果得知,玉格格早在同夫君相识以前,就被当今的皇后娘娘收买,许了她阿玛能重回官场,让她设计来接近你,至于那天的花灯会,和?落水救人,那日带着你去喝酒,邂逅佳人的好堂哥永瑸,在一次醉酒以后,吐露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好戏,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他带着你偶遇,救下了落水的索绰洛玉英,让你和?她在同妾身大婚前生了情愫,让你因为她,失宠于皇阿玛,你就再也没有了继承大统的可能。”
五阿哥犹自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玉英怎么会骗我....不可能...”
五福晋叹了口气道:“妾身知道夫君对索绰洛玉英非比一般,但请夫君仔细想想,是不是从索绰洛玉英在你身边的那一日开始,皇阿玛就待你一日不如一日,不止是册封纳府,还有平日里你当得差事,即便你当得再好,为什么总会有一些纰漏被传了出来,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
见他仍是不信,五福晋举起三指,端声道:“妾身以西林觉罗氏满族荣耀起誓,自索绰洛玉英入府以后,妾身不曾做过一件害她的事情,也不曾害过她的孩子。”
五阿哥浑身一震,抬头看着五福晋,嘴唇哆嗦道:“那这次的劫持一事...玉英和我说,她听到劫匪说那人是奉皇阿玛的旨意来杀了她,为的是除掉我的软肋,让我能从此做个薄情寡义之人...”
“夫君且仔细想想,以皇阿玛的地位,既然决定要杀了索绰洛玉英,又怎么会让你找到她,还这么巧的把身份目的全部透露出来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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